傅清扬走路还有些不利索,慢吞吞挪到窗前坐下,笑着道:“四哥,五殿下,你们今个儿没去临渊阁听课吗?”
盛舒煊大喇喇地往她旁边榻上一躺,伸手够了个苹果吭哧吭哧地啃,闻言道:“早跟父皇请了旨!小五闹着要来看望救命恶人,父皇被吵得头疼,只得让我带他出来跑一趟!”
傅清扬笑着打趣道:“哟,小女何德何能啊,可不敢劳殿下大驾!”
盛舒焰别别扭扭地挤着盛舒煊爬上榻坐着,板着小脸一幅君恩浩荡的模样开口:“你是二哥的表妹,喊四哥也是哥哥……我就看在兄长们和母后的面上,允许你不喊我殿下好了!”
傅清扬眨了眨眼,逗他道:“不喊殿下,莫非喊五弟?”
盛舒焰小脸微红,居然点了点头,一脸恩赐的表情道:“罢了罢了,谁让你这丫头比我老上一点!”
杜赫忍不住扑哧一笑,立马引来盛舒焰恼羞成怒的一眼。
杜赫正了正表情,一本正经地开口:“五殿下心胸宽阔,小臣十分仰慕!”
盛舒煊将果核丢到一边,擦了擦嘴巴将弟弟拎到榻里按倒:“好了,五弟你可消停会儿吧!思源过来坐,咱们一起说说话。”
不一时,下人上了新茶,春莲特意吩咐端来几碟点心,这才退到门口听侯。
盛舒焰很给面子地捏了块糕吃了,关切问道:“你伤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回宫?”
傅清扬伸了伸腿,笑道:“没什么大碍了,太医说再换两回药就好了!”
盛舒焰点了点头:“你可得快些回来,我跟父皇母后请了旨,让你当我伴读,陪我在临渊阁听课!”
傅清扬惊讶地道:“临渊阁都是皇室子弟在里头学习,我一个姑娘怎好做你伴读?”
盛舒焰立马一脸得意洋洋:“那有什么?仁宗皇帝在位时,其驸马救驾身死,长公主和驸马一向鹣鲽情深,不久悲伤过度,抑郁而终,独留下一女。仁宗皇帝怜她幼年便养在太后宫中,还让她跟随皇子一道儿学习!如今你虽不是什么公主的女儿,可也是姨母的嫡亲侄女,又救过我,让你陪我念书,虽然于礼不合,可并不是无例可循!”
杜赫笑着道:“这倒是,仁宗皇帝的事儿我也在书上看过,清妹妹不必担忧。”
盛舒煊点头叹道:“母后的意思是,让你换了男装陪小五上午听听课就好,下午骑射不用你陪,你还是跟往常一样同三公主她们一道学习。你们年纪小没关系,再过两年大些,清扬当伴读就不合适了。”
当然,合不合适还不是皇帝一句话决定?盛舒焰撒泼打滚,一幅受惊难安的小样儿,大有离开救命恩人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架势。皇帝正是心疼他遭此横祸的时候,架不住他闹腾,便准了。
傅清扬也觉得多学点东西总没错,闻言不再纠结,笑着开口:“只要五弟别老犯错让我挨罚,我是没关系!”
盛舒焰鼻孔朝天哼了一声:“放心!我的课业连父皇都赞过的,就是偶尔师傅要责罚,也轮不到你,自有人给我顶包!”
五殿□边一早就有伴读,就算要罚,他们也不会罚她这个姑娘。
傅清扬忽然想起一事儿,揪着盛舒煊的衣襟气急败坏骂道:“差点忘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在外头乱说了什么,败坏我的声誉?”
盛舒煊一脸无辜,连声喊冤:“我哪敢败坏妹妹声誉?哎哟,妹妹这话从何说起!”
傅清扬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不是你还有谁?说我张嘴一哭,雷公附身,震得刺客七窍流血而亡……你怎么不说我神功盖世,一招制敌呢?”
盛舒煊哈哈大笑:“案情需要嘛,我总得配合调查将当时情况交代清楚吧?说你神功盖世也得有人信才行……好了好了,回头我查查,看谁嘴巴不严实拿到外头胡说八道,我定帮你教训他!”
这年头都流行温婉娴熟的闺秀做派,若是太彪悍,少不得要嫌弃你泼妇呢!
傅清扬气哼哼地放开他,抱怨道:“我辛苦攒下的好名声这下可全被你们毁了!要是我将来因为这个嫁不出去,看你们兄弟俩怎么赔我吧!”
盛舒焰惊奇地瞪圆了眼,啧啧叹道:“说的好像没我们败坏,你就能嫁得出去一样……”
傅清扬立马要跳起来揍人,腿上一疼,行动受阻,就被盛舒焰嘻嘻哈哈地躲开了。
一屋子都笑起来,傅清扬气得恨不能拿扫帚将他们通通扫出去!
休养了一段时日,伤势便好得差不多了,傅清扬心里惦记着大哥亲事,唯恐慢一步便被父亲定下再无转寰,行动无碍了,便收拾收拾进宫。
庄皇后笑着免了她的礼,让她来身边坐了,关切问道:“太医回禀你已经大好了,不亲自瞧过我难以不放心,现在见你走动如常,可见是真的没什么事了。”
傅清扬笑道:“谢姨母挂念,太医用的药都是极好的,又是些皮肉伤,本就没什么大事!”
庄皇后点了点头:“焰儿都和你说了吧?回头你就陪他去临渊阁,没人敢说闲话。”
傅清扬连忙开口:“我早就仰慕临渊阁师傅们的才学了,能去听课是再好不过的事,姨母放心,我心里有数!”
接着,傅清扬叹了口气:“倒有一事要和姨母说……”
庄皇后扫了一眼她的神色,便淡淡笑道:“看你这般为难,可是你大哥的亲事?”
傅清扬笑着点头:“姨母当真料事如神!”
庄皇后摇了摇头:“倒不是我未卜先知,实在是远哥儿比煜儿还大一点,这几天前朝后宫都在提煜儿的亲事,想来远哥儿也免不了。”
傅清扬皱了皱眉:“表哥不是纳了侧妃吗?”
庄皇后微微冷笑:“到底正妃未定,有些人便耐不住了。不过也好,嘉善曾透过口风,太后在栖霞山礼佛多年,难免思念子孙,有意回宫看看,趁着太后娘娘不在,煜儿的亲事也好操办。”
“太后娘娘要回来了?”见庄皇后点头,傅清扬不由想起华老太太曾经说过的话,叹了口气,踟蹰问道:“姨母心中可有人选?”
庄皇后微微一笑:“这两年我也仔细帮煜儿相看过,倒是有两个合适人选……不急在这一时,正巧你大哥亲事也该说了,过些天办个春宴,让帝都诰命带着适龄女孩儿来参加,连带着你大哥,都好生挑选挑选!”
傅清扬叹道:“姨母有所不知,父亲瞧中了逍遥王家的五姑娘……”
庄皇后凝眉思量,若有所思道:“五姑娘远在封地,哪里知晓她的品貌如何?你父亲怎么会看中她?”
傅清扬冷笑着将缘由说了。
庄皇后摇了摇头,话中有话地道:“这倒是奇了!逍遥王府和安定侯府向无来往,世子虽在帝都,实际却是逍遥王留下的人质,按理说你父亲必然不会和他深交,好端端的,世子怎会送你父亲妾侍?更别说你父亲得此美人相伴,又哪里会想到你大哥亲事,怎么就能想出和逍遥王联姻来?”
庄皇后这么一说,傅清扬心中陡然惊醒,皱着眉头道:“姨母这么一说,我也觉出不对……大哥高中状元后,确实有不少人家上门打听,所以父亲提到逍遥王府,我只当他们也一样,并没多想。如此看来,这事儿大有蹊跷!”
庄皇后微微笑道:“远哥儿本来就是状元郎,必受朝廷重用,若再娶得一门显赫,将来平级袭爵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若这真是有心人为之,其所谋要么是中宫,要么是你们侯府,亦或者……单单是针对远哥儿的爵位!”
傅清扬猛地反应过来,颇有些不太相信,可心里又不能确定,半晌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了,防人之心不可无,不管是不是他做的……既然我们有了防范,他是不会得逞的。”
庄皇后笑了笑:“此事不难,过几日春宴瞧上了哪家闺秀,我直接下旨赐婚就是,谅你父亲也无话可说!”
作者有话要说:傅清扬:“名声毁了,嫁不粗去了,肿么破?”
盛小四:“我毁的,我负责!”
傅清扬鄙视地看着他:“看到你就尿急,谁要嫁你!”
盛小四:“……”
有姑凉提议开局压男主,大家也来猜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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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春宴
傅怀远穿着五品翰林朝服,倒衬得他比往日成熟许多,当了没几天的官,身上稚气就褪了个一干二净。
傅怀远坐在石桌边静静听完,半晌才叹了口气道:“自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若执意为我娶哪家闺秀,我又能如何?”
言语间颇多无奈,却并无对父亲给他挑了个庶女为妻的怨恨。
傅清扬微微一笑:“大哥就这样认命了不成?你的亲事牵连太广,事关中宫,姨母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傅怀远苦笑摇头:“姨母即便插手,也不过是换一家可以拉拢的人选,对我来说还不都是一样。”
傅清扬挑了挑眉,目光直勾勾地瞅着他,不怀好意地笑道:“看来大哥心中已有了喜欢的女子?”
傅怀远愣了愣,笑叹道:“真是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
这个大哥向来有些木讷,只知道钻研书本,还以为读书读傻了迂腐了呢,不想竟也懂风花雪月!
傅清扬来了兴趣:“说说嘛,能让大哥看中的必然品貌上佳,不知是哪家姑娘?”
傅怀远沉默片刻,揉了揉她脑袋:“别问了,贸然说这些传出去倒毁了人家姑娘名节……总归是成不了,还是别节外生枝的好。”
傅清扬笑着开口:“大哥都不争取一二,怎知就无转圜余地?咱们府上,莫非还需要娶门显赫来光耀门楣不成?只要差不多,人品好,并非不能成事。”
傅怀远眼中闪过一抹欢喜,踟蹰着道:“那哥哥就多赖妹妹帮助了!其实也不是生人,先前在临渊阁伴读,姚先生德高望重,平易近人,并不因出身就高低眼,对待学生们一视同仁。我常常向他请教功课,一来二去,便熟了起来。实不相瞒,我和姚姑娘见过几面,姚姑娘完全秉承了先生的人品,因此才……”
傅清扬如今也在临渊阁当伴读,自然知道这位姚先生,是翰林掌院学士,出身学术世家。姚家宗族坐落江南,在当地广开学堂,门下桃李遍布,在士林中有很高的声望。
可姚先生这一支,在帝都权贵遍布的地方却并不显赫,熬了半辈子,如今做到翰林掌院,将来再想提升,怕是十分不易。
而且就清扬来看,这位姚先生才学确实很好,却有点淡泊名利,并不善于钻营。
傅清扬笑了笑道:“大哥的眼光肯定不差的,这位姚先生我也知道,的确风骨极佳,才学非凡。想必他家女孩儿教养上也很好!”
傅怀远面色有些不大好意思,微微羞窘道:“之前因为没有功名官职在身,哪里好贸然上门求娶人家……可现在,就怕父亲会从中阻拦,姚先生虽是翰林掌院,可自来翰林不任他职,专司内制,若姨母想靠着姻亲拉拢些势力,恐怕不会高兴。”
傅清扬安慰道:“大哥不必忧心,姨母一早就说了,若大哥有看中的姑娘,她就下旨赐婚!再说姚先生德高望重,门下学生极多,又在临渊阁讲课……将来不论哪个皇子登位,他都有帝师之名!”
而且自来便有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姚先生手下翰林来来往往无数,如今受过他恩惠的官员更是不知凡几,他的人脉之广,威严之高,绝非一般大臣可有。
傅清扬沉吟着开口:“大哥先别和家里说,这事儿包在我身上!后个儿宫里春宴要给表哥选皇子妃,帝都闺秀都会前来……我想办法将姚姑娘的名字添上,到时候大哥也进宫,请姨母赐婚便是。”
傅怀远大喜,站起身感激道:“妹妹之恩,大哥无以为报!”
傅清扬笑道:“何必见外,都是自家人!若能取得一位贤良嫂子,可是我们侯府之幸!”
傅清扬回头就试探了一番庄皇后的口风。
庄皇后端着茶盏思量片刻,笑着问:“你是如何看的?”
傅清扬笑着道:“肯定比逍遥王家的庶女要强出百倍!再说了,难得大哥有心,将来夫妻相合,也是侯府幸事!”
接着,傅清扬便将先头自己的分析说了一遍。
庄皇后喝了半盏茶,瞧她一脸紧张,才微微笑着点头:“既然你说的如此好,我要是不允了,岂不成了棒打鸳鸯?行了,你去把姚家的名字添上吧。”
傅清扬高兴谢恩,立马一溜小跑出去了。
庄皇后捧着半盏渐凉的茶,凝眉思量许久,方搁下茶盏轻叹着摇头。
春光灿烂,风和日丽,园子里百花盛放,却比不过帝都闺秀花枝招展。
华如玉月前已经办了及笄礼,杞国公府很是热闹了两日,这些天上门打听亲事的更是多不胜数。
傅清扬招了招手,走上前打量了她一番,笑着赞道:“玉姐姐今个儿这身可把所有人都比下去了!”
华如玉穿着妃红蹙金海棠花鸾尾长裙,发髻上插着一支凤尾白玉簪,耳垂挂着两枚鎏金点翠花篮坠子,行动时袅袅婷婷,初初长成的身姿已现风华。
华如玉浅浅一笑:“你这话得罪人!”
傅清扬佯装无奈,摊手叹气:“没办法,这年头说句老实话就得得罪人!”
华如玉纤纤玉指点了点她额头,拉起她的手笑道:“咱们姐妹许久不曾好生说说话了,走,去那边清净地界陪我喝会儿茶。”
傅清扬心里不由叹道,同样是长公主的女儿,同样公府出身,同样得封郡君,坤仪和当今圣上一母同胞,还比寿阳长公主更显尊仪呢,怎么薛凝云就这么张扬跋扈呢?
华如玉一举一动都透着良好教养,拉着清扬在亭子里坐了,打量周围一番,笑道:“如今花开得正好,出来玩倒是不错,可惜我现在愈发不得自由,不然定约妹妹一起去郊外踏青赏花不可!”
傅清扬笑着道:“国公府里亭台楼阁,那一大片湖泊可是难得美景,姐姐足不出户便可欣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