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个?”
“去死!”
“哐——”容欢一把将画册扣在床上,满脸愤怒地指着她的鼻子低喝,“蹬鼻子上脸是不是?好,那就都来一遍!”
结果瑜亲王这次比前两回坚持的时间还长,可怜幼幼一朵娇花,被暴雨狠狠摧残了一番,等终于有机会喘息的时候,天都黑了。
这些日子幼幼过得可谓昏天黑地,谁叫人家说是安全期,比平时弄在外面要舒爽得多,于是便可着劲折腾她,累得幼幼半死不活,昏昏欲睡,天天都没精神,相较之下,瑜亲王却是容光焕发,满面含春,成天跟吃了蜜似的,幼幼瞧着他那股满足劲儿,不由得记起古书上记载的神妖怪谈,想象着自己就是那可怜的良家妇女,而某人就是专门吸取女子阴气的男狐狸精!
见太妃那日,幼幼是拄着拐棍,在习侬的搀扶下来到顾影居的,说起来,太妃从三年前迷昏之后,病情虽谈不上好,却也没有转差,只是府里上下事务几乎都放手不管了,每日吃斋念佛,诵经祈福,连容欢都不敢擅自打扰太妃的清修,有时候去了,太妃也是闭门不见,只有每月逢五逢十,才肯见客。
今儿个便是逢五,前往的路上,幼幼心情有些忐忑,除去极深的愧疚之外,还多出一些害怕,当初她跟容欢吵到不可开交,甚至到了要和离的地步,而她又以恶疾为由幽居凝思园三年,这些事,恐怕也是瞒不住太妃的,那太妃呢,如今会不会怨她?会不会不原谅她?讨厌她?
一念此,她几乎却步不敢面对,可她又清楚,想要跟宝儿在一起,想要珍惜现在的日子,那么她必须要鼓起勇气,来面对往后的一切。
见到太妃时,太妃竟然比她想象中还要康健许多,虽然身子清减些,但仍旧那般尊贵美丽,宛若银巅皓雪,永远高不可攀,幼幼忍不住想着,如果自己到了太妃那样的年岁,是不是也能如此美丽?
太妃朝她露出淡淡的笑容,同当年一样,是充满疼爱、和蔼可亲的笑容,将她当成亲生女儿来看待着,出乎意料,太妃见到她什么也没问,只是坐下来与她品茶闲聊,问了问近况,太妃问一句,幼幼就答一句,气氛安逸而平静,提到花草时,太妃显得很感兴趣,幼幼马上示好,表示到来年春天,将自己培养的一株牡丹送给太妃。
最后太妃呷了一口茶,半叹半笑道:“如今想想,许多事都成过眼云烟了,等到经历过,再回头看,才能看得最清楚,可是这个经历的过程,往往容易让人惑错,垮错一步,或许就永远错过了。”
太妃突然说出这番话,令幼幼诧异不已,那一刻,她觉得太妃似乎是想到自己曾经的往事,忍不住思付,太妃当年的那一步,究竟是垮对还是垮错了?而她呢?不要等经历过后,再去看清,再去后悔,一下子,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太妃其实是在告诉她,不要让自己做出追悔莫及的事吧。
她鼻尖隐隐发酸,不管怎样,太妃都是原谅了她,她将自己封闭三年,而她的朋友、亲人、孩子却全部愿意原谅她,回到凝思园后,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莫名的想哭,结果就真的哭了出来,这可把容欢吓一跳,将她搂在怀里问怎么回事,他的怀抱很暖,带着男人特有的热息与温存,那柔和的眼神似一团温泉团团包裹住她,他一哄她,她就更想哭,闹到最后,容欢稀里糊涂的,她却彻底嚎啕大哭一场。
转眼临近年底,在大夫的建议下,幼幼开始在习侬掬珠的辅助下练习慢慢走路,当然,补品药材还是样样少不了,她努着劲儿希望自己能尽快康复,可惜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新年她是赶不上出门了,然而今年的新年,有容欢、宝儿他们陪在身边,看着习侬她们挂灯笼、贴窗纸,以及宝儿的欢声笑语,她窝在容欢怀里,体会着属于她自己人生里的第一份明灿温馨。
一到过节,小孩子们总是最开心的,是以容欢带她去丰国公府串门时,宝儿高兴得手舞足蹈,因为可以见到外祖父外祖母舅舅们,还有同龄的小伙伴们,幼幼问她最喜欢哪个舅舅时,宝儿毫不犹豫地回答是三舅舅,因为三舅舅最爱抱着她,陪她玩,还偷偷塞给她糖吃,宝儿爱吃甜食,但目前牙齿尚在发育中,所以这点容欢惯得极严,平时绝不准她多吃糖果,因此幼幼认为宝儿喜欢三哥的原因,八成是最后一点。
因她行动不便,去了又怕父母跟兄长们担心,是以幼幼并没有陪他们一同回去,不过如今她跟容欢的关系已经慢慢缓解,怕家人还有柯英婉三哥他们多想,她特地写了一封信,叫他们安心。
到了上元节,容欢抱着宝儿去街上赏花灯,幼幼羡慕里又带着一丝嫉妒,只能孤零零地在炕上欣赏着屋子里悬挂的各式花灯,等宝儿回来,欢天喜地给她指向香蓝手里提的花灯,原来容欢给她买了一盏硕大无朋的荷花灯,扎制得十分精美,哪怕走在无数灯盏之中,也是尤为显眼,看得幼幼眼珠子都直了,睨向容欢,那意思,怎么不给她也买一盏?
容欢笑了笑:“那么大个人了,跟孩子争什么礼物?”俯首在她粉白的娇靥上香了口,“让习侬伺候你穿戴下,我带你去个地方。”
幼幼一阵惊愕,带她去?只有他们俩?可是她腿脚不方便啊。
不过瑜亲王早就替她设想周全,命人准备了一抬青布轿子,幼幼穿戴整齐,容欢抱着她一起坐入轿子里,一行人驶出府门,来到繁华似锦的灯市主街上。
幼幼正一头雾水,就见容欢挑起一角帘子,外面的璀璨华光刹那折映上他隽逸的脸庞,绝美倾城,竟现盛世风华:“你今儿个不是生气没能出来看花灯嘛。”
所以……他是专门又带她出来赏花灯?幼幼心内暖烘烘的,跟揣了无数个小火炉似的,嘴里却死不承认:“切,谁生气了!”
说归说,她歪过脑袋,倚着他的肩膀,二人共同凝睇着车窗外,彩辉迷烁,人流如织,万千灯影从眸底流转而过,像是一柄梦幻之镜在五彩斑斓,“嘭——”地一声,远处烟花震耳欲聋,在夜穹绚丽爆绽,纷散,最后坠下无数灿荧之光……那样美轮美奂,恍疑白昼一般。
☆、第92章 [天衣]
逛过主街,小轿又晃晃悠悠地穿街过巷,停在一个小胡同里,当家仆轻轻打起帘子,幼幼发现他们正对着一扇后门,疑惑这是在什么地方,一歪过头,容欢正俯首替她系紧领口的绦绳,又将帷帽的雪纱放下来,方出声:“咱们到了。”
他起身,将幼幼抱出轿子,幼幼本想叫韩啠拿来自己的拐杖,但容欢完全不觉得累,也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反正等会儿也要上楼,免得你再下地走路了。”
幼幼才知道他们是到了一座酒楼,从侧门沿梯直上,踏着螺红地毡,来到早已备好的雅房,待幼幼坐好,容欢向韩啠颔首,韩啠便拍了拍手,示意可以上菜了。
“这里是清尚坊,手艺历代相传,到了这一代已经是第六代掌门了,在京都久负盛名,他家的羊肉都是现选现吃,皮酥肉嫩,新鲜适口,等会儿你尝尝看,相当不错。”容欢解释说。
幼幼闻言,看着他一阵发愣:“为、为什么……”为什么他偏偏要带她来这里?
读懂她眼中的疑惑,容欢用拇指摩挲着她的娇颊,含笑提醒:“小傻瓜,你忘了,以前我答应过你,要带你吃一次全羊宴的。”
幼幼想起来了,那时她住在亲王府,晚上经常跟着他偷溜出去吃各种好吃的,那个时候她真馋啊,总把自己吃个肚溜圆,没少被他嘲笑,他还说会请她吃全羊宴,可惜到了后来,却一直没有机会了……
提起全羊宴,其实说白点,就是把羊身上的东西全部吃到,讲究刀工精细,选料严谨,一整只羊可以做出八十余种菜肴,上菜顺序是冷菜、热菜、点心,真是一只羊一整桌,有拌羊耳、白水羊蹄、菊花羊腰、溜羊散、炒羊肝、鱼羊鲜、红烧羊血、爆炒羊心、核桃仁炒羊肚仁、羊蹄煲、羊脑羹、羊肉蒸饺……跟流水似的摆了满满一桌。
“这、这也太多了吧!”幼幼看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吃不完怎么办?”
“吃不完就带回去。”容欢夹起一块烤熟的羊肉,蘸上作料,喂到她嘴巴,幼幼顺势就张口,一口咬下,果然外酥里嫩,香得满口流油,她嚼完笑嘻嘻地把脑袋搭到他肩上,“你抱着我吃嘛。”
这都是她养伤之后被容欢惯出的坏毛病,如今吃饭连筷子都懒得动了。容欢叹息声,但还是依言把她抱到大腿上,幼幼指一样,他就夹一样,“恃宠生娇”这个词在某人身上可谓发挥得淋漓尽致。
回忆曾经,幼幼忍不住道:“下次,你再带我去那家驴肉馆尝尝吧。”
“好。”容欢想也不想地答应。
她兀自嘀咕着:“也不知道那个梳麻花辫的女子还在不在……”
“什么女子?”容欢拧眉问。
“就是当时给咱们点菜的女子啊。”幼幼有点阴阳怪气地道,“大-乳牛,你最喜欢的那种,当时你偷瞄了对方好几眼。”
“胡言乱语。”容欢早不记得什么梳麻花辫的女子了,不由得绷起脸,稍后略略一想,才琢磨出她所指的“大-乳牛”是什么意思,桃花长目微微一眯,“谁说我喜欢那类型的了?”
幼幼就差指着他的鼻子对质了:“本来就是,秦氏、冷氏她们都一样。”
“嗯……说来倒也是。”容欢嘴角倏然一扬,朝她凑近,笑得有些邪邪坏坏的,“我的确是喜欢大-乳牛,不过,只喜欢你这只大-乳牛呢……”
幼幼一听他语气不正经起来,便意识到不妙,赶紧指向一碟菜:“我要吃那个。”
“手酸了,夹不动。”他挑挑眉,“你都吃那么半天了,也该让为夫吃几口了吧?”说着解开她衣襟前的扣子,撩起肚兜,一头扎了进去。
“你、你……”幼幼结结巴巴,简直吓傻了,这种场合他居然喝起奶来,幸亏雅房里的人都退得一干净了,可是万一有人进来……其实她不知道,众人都是看不得他俩那股子腻味样儿,十分识趣地离开了。
容欢嘴里不断传出砸吧砸吧声,听着就叫人脸红心跳,幼幼躲不开推不开,只能由着他来,雪白如莲的面颊染起一层花瓣般的粉晕,阖上眼睛,发出跟呻-吟没什么区别的声音:“你、你轻点……”情不自禁地挺了挺。
“该死的。”容欢忽然低咒一声,再抬头,眼睛已跟着火一般赤红,纵使隔着衣物,也能感受到他浑身滚烫的温度。
他匆匆给她整理好衣裳,幼幼一头雾水地眨眼:“要走吗?我还没吃完呢。”
“别吃了!”他抱起她就大步往外走。
幼幼紧紧贴着他,一下子感受到什么,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坐到轿子里,幼幼被他埋首嘬了整整一路,那种姿势唉……她都不好意思形容,两个人拼命的压抑,急促喘息,比及王府,他的脸色就跟暴雨来临一般可怕,抱着她回到凝思园,上了楼进入寝室,幼幼坐到床上甫要说话,就被他狠狠堵住嘴巴,两个人褪掉衣衫鞋袜在床上滚动,很快融为一体。
这次他像要把她逼至发狂一样,每回都抵达至最深处,她意乱情迷地大叫,娇-吟,在痛苦与欢愉中沉沦,足足折腾到三更,瑜亲王才算纾解掉一身的欲-火……
天气开春之后,迎春、桃花、瑞香、山茶花、玉兰花……争妍斗丽地相继绽放,王府花园好似成了它们比美的宴场,云蒸霞蔚,以香压香,有时一推开轩窗,数里飘来的花香便直窜鼻端,沁人心脾,精神都为之一振。
幼幼的骨伤彻底痊愈后,高兴得就像窜出鸟笼撒欢的金丝雀,几乎没闲着的时候,平日里逛园子、在花圃捯饬花草,一得闲就陪宝儿玩,逢五逢十给太妃请安,当然,就算她现在腿脚恢复如常,能跑能跳,可惜面对某只大灰狼,依然只有被活剥挨宰的份儿,如今容欢一回凝思园,侍婢们都下意识地能避多远避多远,幼幼可不愿如了对方的意,开始满院子乱跑,跟瑜亲王玩起躲猫猫,但瑜亲王非但不生气,反而还玩的乐此不疲,通常幼幼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躲在一个小角落东张西望的时候,瑜亲王就适时窜了出来,吓得她使出吃奶的力气哇哇大叫,接着就被对方按在树上使劲摧残了一番,事后幼幼衣衫不整,钗横发乱,瑜亲王却显得意犹未尽,灼热的气息萦绕在她耳畔,一字一顿地道:“好宝贝,咱们再来一次好不好?我就喜欢跟你玩躲、猫、猫。”
幼幼这叫自作孽不可活,结果每天都被某人逼着玩躲猫猫,有时候瑜亲王还故意放水,假装失手放了她,不过等幼幼再次被抓住,就会被对方弄得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其实她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不知道男人天生就喜好狩猎么,尤其狩到猎物再享受起来的滋味是最美妙的。
于是几日过后,幼幼终于琢磨过味,觉得自己像是老鼠一样被他耍得团团转,等瑜亲王再提议做游戏,她干脆下巴一昂,做出一副英勇就义的决绝态度:“不玩了,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偏偏这也难不倒瑜亲王,伸手捏捏她的腴颊,这是近来瑜亲王最喜欢做的动作之一,通过几个月的养伤,幼幼身上的确长了点肉,却不是单纯的肥腻,而是细腰圆臀,丰满均匀,捏起来手感十足,让人爱不释手,尤其是两个日渐饱满的小西瓜,藏在肚兜之下,总觉得弹跳欲出,光是一想将它们把玩在手上,就兴奋得浑身发抖。
“嗯,那咱们还到上次的亭子里怎么样?”如今的瑜亲王越来越变态,几番下来,居然爱上在户外的感觉。
幼幼脸都绿了,知道他是指建在池塘上的六角小亭,上次她逃跑时不甚落水,结果被他扒光衣物,光溜溜地给抱了回来,光天化日下的,想想就觉得丢人。她在他怀里开始鲤鱼打挺:“不行!绝对不行!”
“怎么不行了。”容欢吻下她的眉梢,“那里环境好,景色美,而且能摆好几种姿势。”现在他都快把那本小画册给钻研透了,每一次行事果然比以往更能欲-仙欲死,懊悔自己怎么没早翻出来用。
幼幼恨他厚脸皮,说这番话一点都不嫌害臊的。
“好,那继续玩躲猫猫。”见她不同意,容欢冷下脸。
“不玩。”被抓到之后,这家伙只会更变态。
好说歹说都不成,最后幼幼被瑜亲王打了十几下屁屁,才像小猫咪一样老实下来,乖乖地被对方抱走享用去了,所谓不见棺材不掉泪,大概就是指她这样的吧?
几日后,幼幼收到一封信笺,是柯英婉私底掌管的一家裁缝铺子托人送来的,写信之人正是萍娘,当初幼幼怕暴露身份,所以给她留下的是裁缝铺子的联系地址。
幼幼奇怪萍娘找她有什么事,急忙拆开信封,得知原来是有人要买她的那株“天衣”牡丹,萍娘本是拒绝对方,说这盆“天衣”是友人之物,摆在园内仅供观赏,可是那位客人态度十分坚决,愿意出高价购买,萍娘左右为难,故而写信,希望幼幼最好能与对方见上一面,再做决定。
幼幼见信诧愕,究竟是何人,会如此执着要买她的那盆牡丹?
她心内有些小激动,“天衣”是她耗费心血培养出来的牡丹,如今有人欣赏她自然高兴,若那人是识花惜花之人,她可以考虑卖给对方,但如果是庸贾商贩之类的人物,她是绝不会同意的,是以决定见对方一面。
她回信跟萍娘约定好时间,到了那日,她带了习侬出门,来到天上香阙,萍娘热情地出来迎接,告诉她那位贵客早已坐在雅房等候了。原来萍娘对她的性子颇为了解,如果是商贾花贩提出购买,她肯定就直接回拒了,压根不会写信给她,幼幼趁机询问对方的身份,可惜萍娘摇摇头,说不知道,只道对方气度儒雅,谈吐不凡,一瞧就是位贵介公子。
贵介公子?幼幼心里冒出奇怪的感觉,想想京城的贵族圈,该不会是熟人吧?不过好在她戴着幕篱,对方看不到她的样子。
因这位公子是独自前来,是以幼幼留下习侬,随萍娘上了沉香楼进入雅房,当看到那位贵客,她好似五雷轰顶,整个人完完全全呆住了。
气度儒雅,谈吐不凡,一介贵公子,为什么她没有早一点想到那个人——会是孟瑾成。
☆、第93章 [心位]
萍娘客套地为二人做了引荐,几句话后,便笑盈盈地曳门而出,当朱檀木门“砰”地一响,室内好似成了密封的罐子,空气稀薄得叫人呼吸都困难起来。
幼幼活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点中周身要穴,竟是动弹不得,幸亏面前隔有一层下垂的雪纱,才得以掩住她的花容失色。
“玉夫人。”彼此相对静立,孟瑾成站在梨花木椅前,蓝衫玉带,乌发高冠,宛如芝兰玉树一般,说不尽的儒雅俊秀。
因对方长久不吭声,他心存疑惑,只好又温文有礼地唤了一遍:“玉夫人?”
其实先前孟瑾成一直在想,萍娘口中这位神秘的玉夫人究竟是何许人也,直至今日她终于出现,却万万没料到,映入眼帘的刹那,他居然有一瞬的失神——那仿佛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仿佛是某个魂牵梦绕多年的身影,当时他正端着茶盏,一杯清泓,叫他近乎失态地洒溅而出,等醒回神,连他也对自己这番反应感到莫名其妙,可当目光再绕到对方身上时,他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移不开眼睛,那种熟悉的感觉愈发强烈,就像曾经惦念逝去的东西,如今忽然又重现眼前,只是隔着一层看不到的薄壳,一点即破。
巧合的是,她的反应也很奇怪,从一进门就对着他发呆,缄默不语,使得他心中狐疑更盛。
唤到第三遍的时候,她终于像是清醒过来,孟瑾成看到她全身很冷似的微微发抖,整个人倒退两步,仿佛随时要逃跑的样子,让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等一下!”
那个时候他也不知道怎么了,脑中一念而起,竟是痴痴地唤出两个字:“幼幼……”
幼幼正值不知所措,当听到他喊出她的名字,猛然间僵住了。
孟瑾成瞳孔如镜,将那道雪色纤细的身影牢牢映入其中,不太确定地问:“你……是幼幼吗……”
幼幼恍若一箭穿心,举步艰维,不明白他为何能猜出是她?为何能知道就是她?三年了……记得彼此最后一面,是在敬勤王府的宴会上,如今他的样子依旧没有半分改变,姿容清逸,周身泛雅,宛如踏乘彩云千里迢迢所要摘取的那株巫岫之莲,临风更绽风华,她犹然记得,生死刹那间,他紧紧抓住她的手,与她共坠山崖,那时他给了她最安心而温暖的笑,仿佛天塌下来,也无可惧怕……
她眼眶微微湿热,一颗心似揉在醋酒之中,酸软难当,终于轻一颔首:“瑾成哥哥……”
她迟疑下,举手缓缓解掉幕篱,精美络子上的镂空梅花纹玲珑球发出悦耳轻音,好似人间仙籁,悠悠荡荡地传入彼此心田,在最深处,千思百转。
看到那张娇美容华,孟瑾成像是做梦一样,眼神透着恍惚与深深的眷念,随之扬唇轻哂:“真的是你。”
幼幼有点尴尬,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垂落羽睫:“我、我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
“我也是。”他坦然回答。彼此相对静立一阵儿,他开口,“坐吧。”
幼幼点点头,上前与他隔几而坐,落水声如清溪潺流,他亲自为她斟了一杯茶,递到跟前,热气雾腾,映得他那只细秀的手好似洁玉般半明半暗。
幼幼有些不自在,捧茶呷了一口,只觉热意烫手,那青瓷壁上仿佛还染着他手指的温度,又匆匆搁下。
“公玉……玉夫人……原来如此,我早该想到了。”孟瑾成嘴里自言自语地呢喃,转而微笑,“那株‘天衣’牡丹是你栽培的?”
“嗯……”幼幼私下绞着玉指,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这些年我在府里闲来无事,便专攻一些研究花草的书籍,偶尔也会到这里与萍娘交流,这株‘天衣’牡丹是萍娘希望我留在园子里的,当时我也没多想,就同意了。”她声音略顿,转眸望来,“瑾成哥哥……那你呢?怎么、怎么会……”
她说话的时候,孟瑾成一直注视着她的脸,那样专注而柔和的眼神,近乎有些贪婪了,直至她移目凝来,他才如梦初醒,局促地撇过脸:“你也知道太君酷爱牡丹,本想寻一株牡丹哄她老人家开心的,听朋友说,天上香阙的主人是培养牡丹的高手,这里牡丹种类繁多,又多为稀罕品种,是以就随朋友一道来了,结果没想到选来选去,就挑中了这一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