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7)

    那俞先生呢?
    赵煜衡还捂着邵黎的嘴,一说话,呼出的气息便挠痒似的撩在他的手心,有些酥痒。
    他收回手,拢起四指揉搓了一下,如你所见,他是李老板的夫君,也是唯一承认的一个。
    什么叫唯一承认的?邵黎其实有些猜测,今日匆匆一瞥,他同俞先生显然是感情甚笃,可李老板既然是皇帝,恐怕免不了要有个三宫六院什么的。
    果然,赵煜衡道:我也是听外祖父偶然提起的,他二人年少相识,共患难过,同富贵过,只是坐了那个位置,总会有许多不得已的事。从前宫里也是有不少人的,官家这位子来得曲折,坐上去了并不代表坐稳了,形势所迫,故而有了许多无奈之举,其中,自然包括了接受各方势力塞进去的人。
    你说从前有不少,那现在呢?
    现在自然只有俞先生。赵煜衡停顿片刻,他们的迫不得已太多,俞先生虽不说,想必曾经也是委屈过的。我不想我的阿黎受委屈,所以以后不高兴了一定记得要告诉我。
    邵黎斜眼看他,万一是你让我不高兴了怎么办?
    也告诉我。赵煜衡抵着他的鼻间,嘴边笑意温柔,任打任骂,你想做什么都行。
    邵黎心底此刻同他的笑一样温柔,我可当真了。
    自然当真。
    其实坐在凉亭里谈话的时候,他一直在注意不远处的邵黎,不巧,从前外祖父教他骑射的时候眼神练得比较好,所以邵黎和俞先生说话时显露的忧心,也这么不巧的被他看到了。
    赵煜衡郑重其事,阿黎要信我。
    邵黎怔怔的看着他。
    除却一开始孩子的事情,赵煜衡确实从未骗过他。眼前这个男人他是愿意去相信的,因为自己喜欢他,喜欢到愿意为他留下这个孩子,喜欢到卑劣地鸠占鹊巢。
    他有些羡慕俞先生,尽管曾经有过太多的迫不得已,但好在几十年风风雨雨最后都走了过来。
    如果他和阿衡也能相携走到两鬓斑白这一天,那他自私一点,一直卑劣下去也无妨。
    这个人太好了,他舍不得放手。
    邵黎在他唇畔轻啄一口,一派轻松的笑了起来,好,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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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一更
    小芳,那是什么?拿出来给我看看。
    绍黎此刻正身处于一间库房之中,四周林林总总摆了十几个大箱子都是他的嫁妆。
    这件事还是赵煜衡主动告诉他的。
    他们在侯府住了段日子,一直等过了元宵才回来,元宵灯会因为邵黎有身子的缘故,他们便没有去凑热闹。回来后,又得了一大笔红包的邵黎美滋滋的点起了自己的小金库,好一副财迷相。
    为了让小夫君明白,几百两现在或许有几千两了,这点银子真的不算什么,赵煜衡好好盘算了一下他的身家。
    除却库房里这些实打实的贵重物品,还有田契地契外加十几家商铺,虽说同赵家比起来着实有些不够看,但放在外头,大小也是个地主,是个有钱人了。
    最重要的是,这些是他的私有财产,即便是亲近如赵煜衡,没有允许也是不能动的。
    骤然间得知自己腰缠万贯,邵黎乐坏了,带着小芳就来库房清点财产。
    赵煜衡郁闷了。
    告诉邵黎这件事的本意是想让他别再顾着数钱,没想到弄巧成拙,反倒叫他更兴奋了。
    看看自家夫君不好吗?钱有他好看吗?
    不过邵黎那位便宜老爹可没这么大方,这里大部分东西都是原主亡故的母亲留下来的,甚至老国公也添了不少。
    老国公,也就是他已故的祖父,在他们二人成婚两个月之后便驾鹤西去了。想来老国公当初恐怕也是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这才答应的这般爽快。早早把人送出邵府,也好过等自己走了,又要因守孝的名头白白耽误大好的时光。
    库房的东西确实没什么值得清点的,真正值钱的东西,都交给赵煜衡打理了,只是邵黎还傻乎乎的并不清楚,但这并不妨碍他的兴致。
    邵黎眼尖的发现了一沓在金银玉器中显得格格不入的东西,遂撑着腰从赵煜衡叫人搬进来的椅子上站起来,指挥小芳把东西拿出来。
    少君,这好像是话本子。小芳将几本纸质泛黄的书递了过来,他随意抽了一本,扉页上龙飞凤舞写着几个大字员外家的小娇妻。
    邵黎一下笑出了声,难怪先前赵煜衡说他从前爱看些话本子,却要偷偷摸摸的藏起来,赵煜衡替他寻的那些才子佳人之类的,同这些比起来简直是老掉牙。
    行了,放回去吧,不看了。
    他家夫君最近怨念颇深,是时候去哄一哄了。
    赵煜衡也没闲着,年后各种各样的事情纷至沓来,他是顾着邵黎的身子才留在府中做事,只有碰上紧要的,非他不能解决的事情才会出门。
    阿衡夫君?
    书房的门被推开一条缝,邵黎试探着唤了两声,紧接着门被打开,出来的却是常跟着赵煜衡跑腿的一个伙计。
    见过少君。伙计露出一个有些谄媚的笑,侧身替他将另一扇门也推开了,随后拱手行了个礼,少君请。
    不得不说,赵煜衡手底下的伙计十分有眼色,做事也妥帖得令人舒适。等邵黎抬脚走进书房,甚至贴心的替他关上了门才离开。
    赵煜衡坐在案前漫不经心的拨着算盘,就等自家小夫君主动投怀送抱蹭过来。
    阿衡邵黎拖长了调子,挺着肚子走过去,难得主动,一屁股坐到了他腿上,双手勾住他的脖子靠上去蹭颈窝像只会撒娇的猫。
    赵煜衡满意了,带着笑意问他:数清楚自己有多少钱了吗?
    很多很多钱。绍黎压根没有很认真的在数,但他起码知道了自己很有钱这件事。
    现在放心了?赵煜衡刮了下他的鼻子。
    邵黎别过脸去装傻,放心什么?
    赵煜衡一副看穿了一切的表情,自然是不用再担心离了我会活不下去。
    他家小夫君想法可多了,还知道有备无患给自己留后路,但是很显然,赵煜衡半条后路也不想他留。他这样筹谋着,就好像有一天终要离他而去一样。
    没有的事!邵黎心虚的笑笑,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你看我还大着肚子呢,没有你定然是不成的。
    赵煜衡哦的一声,你的意思是,若没有大着肚子,就不需要我了?
    要的要的。邵黎赶紧表明立场,嘴里抹了蜜似的哄他,我什么也不干,就等着阿衡你养我呢。
    且不论信与不信,至少这话听着令他很愉悦。赵煜衡把人放下,自己也跟着站起来,好,养你。所以,为了养家糊口,为夫我就不陪你吃午饭了,有什么想吃的就让小芳去跟厨房说。
    你要走啊?邵黎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
    赵煜衡因为他失忆的事患得患失,他又何尝不是,甚至因为怀孕的缘故,他比赵煜衡想的还要更粘人一些。
    嗯,年前我不也经常不在家的吗?怎么如今开始舍不得了?
    这不是,以前没那么喜欢你嘛。
    就是舍不得怎么了!我不管,我也要去。邵黎拉着他的胳膊,将无理取闹四个字演绎的淋漓尽致。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赵煜衡心里冒出这样一句话,感受了一番什么叫甜蜜的无奈。
    半个时辰后,邵黎坐在了某处酒楼的雅间里,窗棂撑起正好可以看到街道上的车水马龙。
    赵煜衡同来人你来我往的一番寒暄,对方坐下后瞥了眼他身旁的邵黎,也不惊讶,甚至道了声嫂子好,接着便毫不避讳的切入了正题。
    邵黎自顾自的吃了几口后便没了食欲,靠在软垫上开始数经过这条街的人头,至于赵煜衡和对面的人谈了些什么他一概不知,只隐约记得船队、货物还有江南几个频频出现在耳边的词。
    也不知过了多久,对面那人起身道谢行礼,显然是打算拜别了,这桩生意若是成了,改日必定重谢赵当家。
    各取所需罢了,也多谢邱老板信得过在下。赵煜衡同样站了起来,同时无甚诚意的挽留他,邱老板不若用了饭再走。
    不必了。邱老板也是个识趣的,笑了笑说,只许你们两口子恩爱,还不许我回去吃夫人的饭吗?
    邵黎回过神来听得这么一句,这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既如此,我送送邱老板。赵煜衡说着要送他,却看了一眼邵黎,待他摆了摆手,这才撩开雅间的珠帘,说了声:请。
    邱老板熟稔的伸出手指点了点,发出爽朗的笑声,许久未见,你听自家夫君的话这点倒是一点没变。
    赵煜衡丝毫不觉得有什不妥,彼此彼此。
    第36章 二更
    这间酒楼的雅间并不是一个个单独的房间,而是用镂空雕花的木板将一桌桌座位分隔开来,过道处再加一层朦胧视线的珠帘,别有一番意境。
    赵煜衡去送邱老板迟迟没有回来,反倒是楼下闹出了好大的动静,似乎是有客人故意找茬。
    楼上不少雅间的客人都凑到了栏杆处瞧热闹,绍黎有些担心,因为来之前赵煜衡说过这家酒楼也在赵家名下,闹将起来,他作为东家必然是要管一管的。他碍着自己的身子没有出去,只好在原地坐立不安。
    邵公子?好巧!
    李思远一脸惊喜,在过道上隔着珠帘看到了他,不打一声招呼便挤了进来。
    巧个屁!绍黎暗骂一句,这么多人在瞧楼下的热闹,怎么你就偏偏看到角落里的我了。
    世子殿下眼神不错。
    李思远恍若未觉,神色如常,我眼神一向很好。去年围猎的时候我还射过一只大雁呢。
    真当我在夸你不成?说两句还喘上了。
    绍黎举起筷子低头在面前的盘子里扒拉了两下,没理他。心想着他怎么还不走,回头阿衡回来了,看见他在这里,吃醋了又得哄。
    他真是太不容易了。
    其实我是来找你道歉的,上次唐突惊扰了邵公子,着实过意不去。
    李思远忽然致歉叫他愣了愣,绍黎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大方道:没什么,反正我也不记得了。
    这话成功噎住了李思远,不论过去有什么好的坏的交集或恩怨,他忘记了,便都不作数了。言下之意,是叫他也最好忘个干净,不必再借此纠缠。
    邵公子,我是真心诚意要来道歉的。李思远急忙解释,不仅是上次,还有从前的事
    若是上次,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你无需道歉。绍黎打断了他,至于从前的事,虽然我不记得,可阿衡说我当时也打了你一顿,这便算扯平了。
    他三言两语将二人间的关系撇了个干净,又道:若世子没有别的事,就请走好,恕不远送。
    说起来,这件事还得怪李思远自己作,分明是看上了人家,却摆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臭脸。被些狐朋狗友调侃了几句,逼急了竟说出他这样的人就该好好躲在内院相夫教子,免得在外祸害人间这样的话。
    好巧不巧,说人坏话的时候正好叫这个祸害听见了,一语激起千层浪,最后这矛盾竟是愈演愈烈,直至李思远受了伤后闭门不出才得以消停。
    李思远大抵是和赵煜征有一样的毛病,大冷的天拿着把扇子在手心敲了一下,想必那段往事赵公子已经同你说过了,不论你是否还记得,但那句话并非我的本意。
    绍黎有些无奈,我说过,这事一早便扯平了,你如果非要听个分明,那我再说一遍,前尘已销,恩怨两清,你我从此再无瓜葛。如此可行?
    李思远默了默,嘴角扯出一个笑,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
    绍黎松了口气,可算完事儿了。
    不想李思远又道:但我还有一事不解,望邵公子能替我解心中疑惑。
    问吧问吧。绍黎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反正不知道就说自己失忆了。
    我想知道,为何邵公子能因我说了那样一句话与我势同水火,如今却偏偏应了我说的话,替他赵煜衡生儿育女,做了小妇人?
    他先前那一大堆铺垫,恐怕都是为了问出这一个问题。
    可李思远确实想不通。
    那时候的邵大公子浑身带刺,即便大家都知道他是个能生的,从来也是一以贯之的嚣张,京都年纪相差无几的纨绔子弟哪一个不是被他整治得服服帖帖的。他甚至曾扬言自己绝没有生孩子的那一天。
    这句话,至少李思远是从未怀疑过的。
    然而面前绍黎浑圆的肚子明白的告诉他,不是这样的。
    李思远眉头拧成了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我以为你不会愿意的。
    绍黎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靠的更舒服些,你说的没错,我是不大愿意,可木已成舟,都这么大个了,总不能现在还要打掉他。
    这么说,的确是那个姓赵的逼你的?李思远一拍桌子,很有去找赵煜衡算账的冲动。
    绍黎被他吓了一跳,捂着肚子瞪他,你做什么!吓着我孩子了!
    李思远:
    所以你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绍黎不知道原来的那个他是怎么想的,但他经过长久的挣扎已经想明白了。
    我上次就已经说过了,不关阿衡的事,这只是个意外。面对不太熟稔的李思远,绍黎异常的平静,生孩子我必然是不愿的,甚至于我曾经埋怨,怨恨过他的存在。可是阿衡对我而言很重要,这是阿衡的孩子,所以他也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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