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温润如玉的脸颊上泛着青色的胡须,宿醉之后的脑袋带着昏沉,低着头往前走。刚拐过假山,就听见一阵脚步声。
花盆底踩在地上的声音,太子往前的脚步停了下来。
那脚步声见状,也跟着顿了顿,随后又抬起脚往他这走过来,同时一道清脆的嗓音道:“谁在那?”假山后的太子一愣,双手背在身后冷着一张脸走上前。
棉雾连忙跪下来:“奴婢扣见太子殿下。”
胤礽的眼神从下往上一扫,待看见正对面那身红色旗装的人后,脑子了一瞬间放空,到喉咙口的三个字生生地咽在那,他不可置信抬起头,背在身后的双手开始小幅度的颤抖。
发颤的指尖小幅度的画着圆,原本颓废的身姿一瞬间僵硬,瞳孔紧缩,紧咬着牙关下颚处蹦的紧紧的。
面前的人,那眉,那眼,那身姿,都与梦中之人一模一样。
他甚至都不敢眨眼,怕面前的人眨眼之间就消失不见。
一阵凉风吹来,僵硬的身子才渐渐回暖,背在身后的手指动了动,只觉得手脚都发寒。太子张了张嘴:“敢问……”
身后忽然传出一道声音,大阿哥三两步的走上前,双手合十鞠躬道:“叩见宸妃娘娘。”
僵硬的脖子扭了扭,开口才察觉嗓音低沉又带着嘶哑,紧咬着牙问:“你叫她什么?”发颤的手指伸出去,眼睛瞪的老大瞬间就开始泛红。
大阿哥直起身,眼神带笑的补充:“太子爷,这位就是宸妃娘娘。”凉凉的目光打在他身上:“按理说,太子应当知道才是,宸妃娘娘就是您之前分外喜欢的那位探花郎一母同胞的亲生妹妹。”
泛红的眼圈死死闭上,紧咬着牙关忍不住的嘎吱作响。
天地旋转,他只愿这瞬间什么都没听见,浑身都发着苦,直到感受到满口腔的铁锈味。
他伸出手,捂着嘴唇咳嗽了一声,大阿哥看的仔细,分明瞧见那背对着的掌心满手的血迹:“太子爷这般激动,可是之前与娘娘见过?”
太子咽下满口的鲜血,刚要开口。
温知许撩起眼皮凉凉的看了大阿哥一眼。
“本宫今日是头一次见太子,身边的奴才礼数不周还望太子海涵。”清灵的嗓音见还带着江南那边独特的软糯:“倒是不知之前太子可有见过本宫?”
太子低下头,袖口一抹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十指握拳掐着掌心。
过了会,他才听见自己摇头道:“未……未曾见过。”
第144章
这边刚有动静,德妃那立马就知晓了。
举起酒杯,垂下眼睛暗地里使了个眼神,没过一会,外面立马走进来个慌慌张张的小太监,手举着托盘身子一软,瞬间往地上倒去。
砰的一声巨响,周围的丝竹声都停顿了片刻。
众人的目光立马往那看去,就连万岁爷,也撩起淡淡的眼神看过来。
“这不是延禧宫的小太监吗?”有人认出摔在地上的人,捂着帕子轻笑:“怎么这般没规矩,这种场合也不小心些。”
康熙凉薄的目光立马看过去,眼神之中满是威胁。
那妃子脸色一讪,不敢再接话。
倒是一边的荣妃娘娘低下头,仔细的瞧了一眼,温声道:“这小太监确实是延禧宫的奴才,怎么也不小心些?”目光一闪,像是刚才瞧见他瑟瑟发抖的模样:“何事吓成了这样?”
小太监这才找到机会那般,抖动着唇扯着嗓子喊:“奴才没看见,奴才什么都没看见。”
趴在地上的身子不停的往后退,小太监拼命的摇头,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急急的扔出一句话:“奴才没有瞧见主子与太子……”
龙椅上的人瞬间弹起。
小太监接下来的嗓音继续道:“在……在假山后面。”
站在康熙身后的李德全,下意识的撩起眼皮在万岁爷脸上看了一眼。
“太子与宸妃?”直到这个时候德妃才站出来,面带惊讶的安慰道:“这奴才怕是看错了,太子与宸妃娘娘有什么关系?”
德妃这般温声安慰,刚抬头却见康熙的的目光看过来,那目光淡薄,却像是看透了一切,德妃心中一慌,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万岁?”
还没等她说完,转眼之间康熙就撩起衣摆往外走去。
德妃一边暗暗后悔刚刚不该多嘴一句,一边赶紧跟了上去,经过荣妃的时候,却见荣妃在她耳边低声道:“德妃娘娘的生辰,可真是热闹。”
“若是本宫猜的不错,待会会有一场好戏看吧。”
德妃抬起一张无辜的脸:“姐姐说的什么,妹妹不明白。”
荣妃低声笑了一笑,越过她走了。
——
众人跟着万岁爷往假山方向走去,老远的就看见几人站在那。
走的近些,只见那人果真是宸妃娘娘,旁边那站在假山旁边的人,可不就是太子?他一手扶着假山,一手捂着嘴唇轻咳。
修长的身子腰杆猛的往下,那架势像是要咳出血一般。
单单从表面上来瞧,那人姿态颓废,面容惨白,却也难掩其中的风姿。而太子对面的宸妃娘娘,早就换了一身红色的旗装,袅袅婷婷,妩媚娇俏,一双半含秋水的眼眸正看着前方似笑非笑。
“太子与宸妃娘娘当真在这。”康熙站在最前方,暗沉的眼睛盯着温知许带笑的眼眸,身后不知是谁一声夸张的惊讶声。
李德全琢磨了一番,随后走出来,又尖又细的嗓音大喊一声:“万岁爷到。”
正剧烈咳嗽的太子身子猛然一僵,随后擦了擦嘴角站直,身后的大阿哥也上前,两人跪在地上行礼道:“儿臣叩见皇阿玛。”
康熙眼神不变,依旧盯着前方。
直到温知许带着笑意的走上前来,她面若桃花,行走之间落落大方毫无惧意:“嫔妾扣见万岁爷。”
身后的又妃嫔大着胆子道:“没想到宸妃娘娘与太子在一起。”
温知许撩起眼帘往那说话的人看去,见是丽常在。她是宫里的老人了,模样普通胆子也小,一对上温知许的目光,吓得再也不敢说话。
“宸妃娘娘跟太子爷躲在这假山边干什么?”
温知许脸上没有半点惧意,眼神一瞥:“当然是无意间撞到一起的,不然你以为是什么?背着万岁爷私会吗?”
“够了。”那人还没说话,康熙就冷着脸低吼了一声,随后才道:“光天化日之下能有什么事?更何况身边还有大阿哥。”
大阿哥却站出来:“回皇阿玛,儿臣来的时候太子就与宸妃娘娘见上了,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也未知。”
一边的德妃总算是站了出来:“回万岁爷,嫔妾有事要禀告。”她跪在地上,看着双手背后,手指仍忍不住颤抖的太子,还有站在他身边,一脸似笑非笑的温知许。
“嫔妾要告,宸妃与太子二人。”她闭上眼睛,轻咬着牙的嗓音狠狠道:“她二人私相授受,早已暗生情绪,欺瞒陛下。”
一直低着头的太子,震惊的抬起头
话音刚落,是德妃额头碰撞在鹅卵石上的声音。
这畅春园四处来往都是人,德妃此话一说出来,众人的都不知往何处躲,恨不得没来这该死的宴会才好。而跪在地上的德妃,身姿挺拔,颈脖之处紧紧绷起。
她打的是玉石俱焚的主意。
温知许没去看身边的太子是如何反应,也没瞧对面的万岁爷那双能喷的出火的眼睛,低头嘲讽一笑,抬起脚往前走去,直到走到德妃身边才停下:“正好,嫔妾也有事禀告。”
她细长的眼睛抬起头,微微往前方一瞧,低着头的妃嫔们,瑟瑟发抖的奴才,还有李德全早就准备好的,穿着黄马褂的御前侍卫。
最后将眼睛落在康熙身上,温知许勾起嘴角笑着道:“但我们还是重新找个地方吧,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
一盏茶的功夫,众人又回到畅春园。
屋子里乐师都被清了出去,门口四处都围上了乾清宫的侍卫,畅春园的奴才们都一一关押了起来。众妃嫔们都坐在刚刚自己坐着的位置上,一点动静都不敢发出来。
李德全压着刚刚说话的小太监,温知许照例坐在龙椅下首。
康熙低下头,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德妃,太子与大阿哥一左一右的站在那。
思极刚刚的话,过了会他总算是冷着脸开口:“德妃,你刚刚说太子与宸妃两人有私情?”德妃扬起下巴,高声道:“万岁爷,嫔妾有人证物证。”
她一开口,没一会便从外面走进来几人,一个侍卫,两个太监。
太子再看见那几人的时候,瞳孔一缩,垂下去的双手忍不住的握紧。
“万岁爷,此人是太子的心腹,这两个太监也是常年形影不离跟着太子的。”德妃站起来,指着前方问那个侍卫:“太子派你们找了一年多的女人,是不是她?”
那侍卫顺着德妃的手看着坐在龙椅下首的温知许,一双震惊的双睛瞪的老大。他不用说话,光凭脸上的表情就足以证明一切。
垂下头,不敢看太子一眼,僵硬道:“是。”
德妃心中得意,又问那两个太监:“你们是常年跟着太子的,本宫问你,太子这一年来可有去过后院?”太子后院人不少,但是子嗣艰难,别的阿哥们早就做阿玛了,但是太子膝下却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
众人早就在好奇这件事了,在背地里有说太子身子有问题的不知多少。
两太监一脸紧张,磕磕绊绊的回答:“太子去后院去的少,有时候一个月也去不了一次,去了也就是在太子妃那坐坐,从来……从来没要过水。”
青竹般的人身子早就僵硬的厉害,闭上眼睛不敢往上瞧,他不怕别人,就怕那人若有所思的目光。
“太子爷这般洁身自好从不肯去别的女人屋里半步,背地里却找一个女人找了一年之久。”德妃抬起眼睛看上去:“而这个人又是宸妃娘娘。”
“若说太子爷与宸妃之间没有问题,万岁爷相信吗?”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无人再回她的话。
德妃又跪下来:“太子书房中画了不少宸妃的画像,目的自然是为了睹物思人,可这般不符人伦,惦记上自己皇阿玛妃子的,可见太子之心,众人皆知。”尖锐的声音之后,众人连呼吸声都不敢放大。
直到温知许站起,满含笑意的眼睛往德妃那看去:“娘娘说完了?”
德妃对上那戏调目光。
花盆底的声音开始响起,直到走下去,背对着身子转过来,温知许才笑着道:“那么,现在该我了。”
声音清脆又空灵:“嫔妾今日要告德妃三大罪。”
温知许转过头:“其一,诬蔑本宫与太子,其心可诛。”
“其二,背地里派人杀害章嫔,视皇权如无物。”
“其三。”温知许跪下来:“嫔妾要告德妃与大臣隆科多之间有私情,藕断丝连,缠绵悱恻,将近二十多年。”
这声音比刚刚德妃的声音小多了,却让人呼吸都是一顿。
德妃过了许久才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满脸疯狂的看着温知许吼道:“你血口喷人。”只那身子却忍不住剧烈的颤抖。
过了好久,龙椅上的人才撩起眼帘,满脸复杂的往下看,搭在扶手上的手背青筋冒起:“你二人可知,这话之后要承担的后果。”
说罢,挥手让人去查太子的书房。
随后问温知许:“你三告德妃,证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