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厉毕竟是个富二代,家里的钱比米都多,给出的价格很诱人。虽然知道股权卖出去之后,就算一本万利也不关自己什么事,但是能用股权换一笔巨额进账,倒也是稳赚不亏。
毕竟靠着那些分红累积十几二十年也远没有傅厉直接给出的多,用傅厉给的钱完全可以去再创业。应该有一部分股份不多的小股东还是很愿意卖给傅厉的。
照楚弈这个态度来看,像是他和傅厉没有什么关系,傅厉背地里干的那些事他也颇为看不上似的。“不要一副看不上的模样,你未必没和他有些联系吗?”
联系确实说不上没有,但是也不能算多,顶多只是当时阴差阳错的一次金钱上的往来。
楚弈没有把这些说出口,他不想解释什么。他看着周延卿的眼睛,面上很是严肃,“用一些脏手段来取得想要的东西,我确实是看不上。”
周延卿也不再多说,问他还知不知道更多关于傅厉收购股权的事情。楚弈给不出其他的信息,他是因为傅厉来找他,才得知这些。
周延卿转身准备离开,忽地脚步一顿,怔在原地不知道想什么。
原以为说完正事周延卿肯定不想待着,一抬头见周延卿还停在那,让楚弈也愣了一下。“还有事吗?”
周延卿欲言又止,一转身就和楚弈对上视线,这道视线看得他一阵不好意思,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居然开始磨磨唧唧的了。
心下一横,却还要木着张脸,说出来的话也是冷冰冰的:“这件事,谢了。”
从周延卿嘴里听见一句道谢,比从他手里骗走钱还难。楚弈反应了一会儿,才敢相信自己真的没有听错,他低头笑笑,“别谢了,接下来有你要忙的。”
不知道为什么,周延卿有那么几个瞬间,不想怀疑楚弈和傅厉有什么关系,居然愿意相信他所说的,他看不上傅厉以不择手段来达到目的的行为。
他离开楚弈的办公室,余知奚小步跟上,和他并排走在一起,“从你的角度来看,你觉得楚弈说的是真话吗?”
周延卿有些迷茫,他本来就不擅长在人际这方面的事,他不像他父亲那样,仅仅是看一个人,就大概能看出这个人的品行。
他一直对楚弈这个人有偏见,无缘无故多出来的哥哥,又莫名其妙地分走本该属于他的股权,一直以来学习比他好,也比他更得母亲的喜欢。
但他始终不愿意切切实实地认为楚弈是个坏人,就算他怀疑过讨厌过。
周延卿摇头,少见地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
余知奚了然地点头,她知道周延卿和这个同母异父哥哥之间复杂的关系,也知道周延卿现在内心的纠结。
把自己的手放进周延卿的掌心里,让他的大手包裹着自己的小手,“没事的,不急于一时下结论。我们先把手上的事情处理好,等到真相大白,一切都结束之后,自然就有答案了。”
周延卿握紧余知奚的手,至少不管什么时候,不管情况多不乐观,都一直有她和顾洲陪着自己。其实自己的境遇也不是太糟。
那天回家的路上,余知奚提起之前的事,问他为什么当时会想要选择自己来做他的助理。
周延卿沉思了一会儿,再开口时,语气里带上一些笑意,不是应对外人时温和礼貌的笑,也不是开玩笑时不正经的笑。
是一种暖融融的笑意,像是三月份南方的阳光一般,能让人撇开内心的浮躁沉浸下来。单是看着他的这抹笑,也会觉得人间美好。
“当时我父亲去世,我一边接受他去世给我带来的沉重打击,一边还要应对公司里的一堆烂摊子。我一个新上任的小老板,很多老员工都对我不服气,不相信我的能力,对我吩咐的事情敷衍了事。有资历的人都不帮着我,那些年轻的员工也不会多在意我。
我那时候的失读症严重,一个字也认不得,只要是看字,就觉得头疼,又完全没有好转的迹象。隔三差五还得去看这个医生那个医生,然后得到的都是让人失望的答复。
各种事情磊在一块,让我整个人处在一种很焦躁的状态。
有一天我一个人跑出去闲逛,路过一家书店,对于一个看不懂文字的人来说,书店一种怎么样的讽刺和心酸,不要说书店里的书了,我就连这家书店的名字都看不懂。我停在那看来来往往的人,突然觉得很羡慕,一个客人从里边推开门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你。
本以为我们如果有再见面的机会,一定是在某次晚宴的意外遇见或者是在某个会议室里谈合作项目。因为以你之前的专业课成绩,怎么样都会去到一个很好的公司,担任一个很好的职位。
却没有想到再见面你穿了印着书店标志的围裙,像是书店员工的模样,个子还是小小的,白白瘦瘦的。我突然记起那张阴差阳错留在我手里的照片,你好像一点也没变。
当年在学校里的各种场景,一下子涌回脑海里。以前小心翼翼地藏着,唯恐被人发现的暗恋,现在就在眼前。
那一刻我想,如果全世界的人都要欺骗我,敷衍我,那么,让你骗让你敷衍,也许会让我好受很多。
所以我走进去,排在队伍的最后一位,看你帮一个又一个的客人结算。我终于排到你的面前,和你说上了话。”
在回家的路上,两人坐在车的后排说着话。碍于司机在场,余知奚费了极大的力才控制住自己不扑上去,死死地抱住周延卿。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所有的感情都藏在心里。如果你没发现,没提起,那么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把这些告诉你。
在他最困难最熬不下去的时候,他又一次见到了她。
车拐过一个弯,不知道置物台里的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到下一个红绿灯停下的时候,司机低下去捡东西。
余知奚看准了这个机会,突然搂住周延卿的脖子把他整个人往自己的方向带,迅速地在他唇上嘬了一口之后,松开他。
在司机捡完东西,坐直身体之前,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脸不红心不跳,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钟。
周延卿作为参与全过程的“被害人”,在自己被强吻完之后,又目睹了“肇事者”逃离。他慢悠悠地直起身,在余知奚看过来时,递给她一个意味深长地眼神。
估计是余知奚意识到周延卿这个眼神里包含的内容太多,她换上一个讨好的笑容,看起来傻乎乎的。“我就是一时感动,没控制住自己,我没什么别的意思。”
周延卿安静地看着她,还没说什么呢,余知奚先行认栽,“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突然偷袭然后还自己跑掉,对吧起。”
周延卿伸手摸了摸余知奚的发顶,大抵有些“孺子可教”的意味。不过有没有意识到刚才的问题,都同样影响不了周延卿在没人的时候索取精神损失的赔偿。
第40章 所谓真相 ...
那天回去之后, 在没人的地方, 余知奚被怎么样翻过来倒过去的欺负,无从得知。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余知奚意识到自己以后再也不敢偷袭还跑掉,因为得到的后果确实有点惨重。
迫在眉睫的事情还需要解决, 怎么能让股权不被傅厉买走成为一个棘手的大问题。
其实最关键的部分,还是在楚弈那里,只要他拥有的百分之五的股权不到傅厉手里, 傅厉造成的威胁, 就永远只是个威胁。
如果楚弈百分之五的股权,被傅厉拿走了,那一切局面都会变了样。
周延卿对楚弈的感觉很奇怪,他也不能下一个肯定的结论,说楚弈到底会不会把手里的股权卖掉。毕竟他在其他行业里, 也有自己的产业, 华周这边的股权,他也不一定非要攥在手里。
最好的选择,大概是楚弈能把股权卖给自己吧。
说来也奇妙,自己父亲给出去的股权,到头来, 居然可能需要自己花钱买回来。
周延卿嗤笑一声,果然,世界上本来就没有所谓的公平,有人出生不凡, 有人总被偏爱。
夜里渐渐起了风,通过半敞着的窗户,吹起窗帘再溜进屋子里。起先带来微微的风声,到后来却是肆意地穿堂而过。
周延卿心里压着事儿睡不着,躺着听了半宿的风声。起身把窗子合上拉好窗帘,再重新躺回被窝里。他尽量把动作放轻,怕的就是把余知奚吵醒。
身体接触到床垫时,床垫微微下陷。因为在外边呆了一会儿,身上带了些夜里的寒气,他离得余知奚稍远了点,担心寒气传到她身上,让她感冒。
就是这么一点动静,余知奚翻了翻身,往周延卿怀里钻。周延卿躲不开,只好把她圈进怀里。
屋内又安静了一会儿,周延卿都要以为余知奚继续睡着的时候,她把脸贴在周延卿胸膛上蹭了蹭,迷迷茫茫地睁开眼睛。
周延卿还没发现,接着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后背,她攀着他的肩膀往上努力抬头,吻上他的下巴。
柔软的触感很快离开,余知奚的声音在一室寂静里响起,温柔的低低的。
“为什么没睡啊?”
周延卿像哄孩子一般的口吻,回答她:“马上就要睡了,你快睡吧。”
余知奚揉了揉眼睛看他,“在想事情吗?”
他自知骗不了余知奚,应了一声“嗯”。
“我今天想了一下这件事情,我觉得虽然要制止傅厉继续收购股权,但是在楚弈这方面,不需要太过担心。
即使你们之间存在竞争的关系,说到底他和你还是有着一点点相同的血缘。他就算不考虑你,也会想着你妈妈。真的要卖股权的话,应该也是卖给你的。”
她还没睡醒,脑子里还迷迷糊糊的,却一心想要安慰周延卿。“我知道你肯定很难过,那是你父亲给他的股权,他不是你爸爸的儿子,还霸占着你妈妈的爱,到头来居然要你花钱买他手里的股权,一定很不是滋味。
但是你要想,好歹你比他多了一个完整的、有父母陪伴的童年。我这不是在替楚弈说话,我只是觉得,既然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不要执着于追问为什么,把它处理好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余知奚说的这些,其实周延卿都懂,需要一点时间让他把心绪打理清楚,就能接受了。
他沉声回应,“我知道该怎么做,很晚了你快睡吧。”
她本就没彻底睡醒,听完周延卿的回答,在周延卿怀里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窝着,没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周延卿低下头去,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晚安。
楚弈有自己的公司,规模不大,但前景很可观。也是因着这个原因,他一个星期里待在华周的时间并不多。
周延卿第二天寻了个时间去楚弈的公司找他。车停在写字楼底下,他就坐在车内给楚弈打电话。
电话被接通,楚弈的语气里还带着不可思议,大概是没想到周延卿会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有什么事吗?”
这栋写字楼里不只一家公司,又正值下午上班的时间点,来来往往的人不少,挨个儿刷卡进门,几个保安站在门边上守着,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周延卿笑笑,这保卫工作倒是做得比华周还好。
“我在你公司楼底下,想找你聊聊,方便吗?”
对面那头沉默了一阵,周延卿不着急,等着他的答复。好一会儿才答到,“我等会三点半有个会要开,得赶得上开会。”看来刚才是去翻行程表了。
这话把周延卿逗笑了,“你当我是喊你做什么呢?还有一个半小时,怎么赶不及了?”
楚弈忽略周延卿语气里的不正经,“我下去了。”
周围停靠的车不少,楚弈从写字楼的大门出来,向四周扫视一圈,还是没发现周延卿在哪里。周延卿这人心眼不好,静坐着等人家找了半晌,才闲闲地推门下车。
“楚老板找什么呢”
楚弈闻声寻来,话里有些无奈,“我这不是找你吗,说吧,什么事儿”
周延卿一手还搭在车门上,手指轻叩车窗玻璃,“上车说。”
等楚弈系好安全带,周延卿开着车在附近一带漫无目的地瞎逛。车开出去好一段路,也不见周延卿有开口的意思,楚弈清了清嗓子,问他有什么事儿,“不要浪费时间,你直接说吧。”
周延卿也不绕圈子,今天他来找楚弈,楚弈应该也能猜的出个大概方向。
“关于你手里的股权,你有什么想法吗”
听到这个问题,楚弈并不感觉意外。他把车窗下降,风从外边涌进来,车内的温度降低不少。
他略微沉吟,又反问道:“股权方面……你什么想法”
周延卿忽然记起来昨晚的别扭心思,以及余知奚半梦半清醒之间给他的安慰。想到余知奚迷迷糊糊的模样,明明已经困得眼睛都不能完全睁开了,还要强撑着。
一想到她,心里一整片地方都像被蜂蜜浸过一般,变得柔软。
“如果你觉得自己的公司太忙,华周这边的股权不是特别必要,你想卖的时候可以找我。你要是没这个意思的话,股权当然还是放在你自己手里更安心一点,这无可厚非。”
楚弈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和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像这样和平地坐在一个地方说话了。再思索,似乎这是本来就屈指可数的事。
他想了想措辞,“我好想没有和你说过,你父亲和我有一个协议。在他分给我股份之前定下的。”
周延卿有些恍惚,竟记不起最开始他们是怎么相处的,当时两人都还没步入社会,也像后来那样针锋相对吗。
他安静地听着楚弈往下说,是一段他完全没有参与的过往。
周家出钱供楚弈念得大学,实习也是在华周里。大学毕业后,虽然周延卿的母亲只说楚弈是领养的孩子,也没说过任何关于给楚弈资助的话,周延卿的父亲实际上却知道楚弈是周延卿母亲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