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49)

    当地的汉人被频繁更迭的胡人政权统治了足足两百年之久,早已模糊了中原王朝统治的记忆。
    有些政权推崇中原文化,重用汉人,他们便出来入仕,有的政权打压汉人,他们便只能夹着尾巴做人,耕读传家的传统倒是不曾遗忘,汉文化是流淌在汉人的血液中,是永远都不会遗忘的。
    这些年萧彧安排的民间渗透也早就传到了东戎各地,北方的汉人都知道,如今的安国君王英明,吏治清明,国力正在迅速崛起。
    他们盼望着安军能够早日打过来,将他们从戎人手下解放出来,堂堂正正做一回人。
    如今安军终于到了,且军纪严明,不仅不袭扰百姓,还主动帮助他们干活儿,修路搭桥,砍柴担水,跟胡作非为肆意抢掠的戎军简直就是云泥之别,这样的军队怎能不叫人喜爱欢迎呢。
    所以安军每到一处城池驻扎,都会受到当地百姓的热情欢迎。百姓会主动腾院子、房间、土炕给安军住,因为实在不忍心看着他们在寒风中忍受寒冷。
    萧彧得知军队陆续都安顿下来,这才松了口气,一面让闵翀安排粮草赶紧送往前线。
    这个过程中,元旦也已经过了,因为过于记挂前方战事,今年的元旦都没怎么庆祝,平平常常就过了。
    但想到今年上半年便能解决东戎的事,心里就有了盼头,解决完东戎,就算是完成了中原一统,届时他们有好多时间在一起过年。
    安军不进攻,元崧却有点坐不住,他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拿不定主意是走是留,只能将希望全都压在母舅慕容敢身上。
    元崧对慕容敢的心情是极其复杂的,他有点恨慕容敢的冲动与无能,早早就跟安军一战定了胜负,折损了东戎的主力军,迫使他现在只能一味地逃避,真像一只丧家犬。
    但他又不能离开慕容敢,因为他是自己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若是慕容敢死了,那么他也活不了。
    元崧坐在晋阳郡府邸中,木然看着寒碜大殿上几个正争得头破血流的大臣,眼中没有一丝光亮,仿佛是个盲人。
    陛下,依你看呢?迁还是不迁?慕容敢舌战群臣,双方谁都没有说服谁。
    元崧听见这话,眼珠一轮,终于有了点活泛气,但依旧是面无表情的:依国舅说的办吧。
    慕容敢说:那便不迁都,待安军来时,陛下只需御驾亲征,保准士气大涨。
    元崧愣住了,他方才根本就没在听慕容敢与几个大臣争论的问题是什么,没想到竟然是让他御驾亲征,他虽然懂一些骑术和箭术,但是从没上过战场,完全没想过有一天会逼得他御驾亲征,过了片刻,元崧叹息:我去!
    慕容敢说:陛下无需担心,陛下只需亲自往城楼上一站,便能鼓舞士气。
    元崧苦笑,他已经绝望了,东戎与安国相比,无异于鸡蛋碰石头,取胜的几率极其微茫。不过从洛阳离开那一瞬间起,他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东戎已经一败涂地,死亡是他早已预料到的结局,东戎都亡了,他不觉得自己还能苟活,所以战死沙场又如何呢?
    第196章 灭戎
    春风将柳条吹得绵软起来, 萧彧拈起一根垂柳枝条,细细端详青褐色枝条上的鹅黄嫩叶。建业的柳树都发芽了, 春风想必早已吹过黄河,北方的冰雪也开始消融了吧。
    天气暖和起来,最后的网也该收了,一切即将尘埃落定。
    身后传来脚步声,萧彧没有回头,那脚步又快又轻,不用想,定是阿平那小子。
    爹爹!果不其然, 阿平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进入变声期,声音有点嘶哑,像公鸭嗓, 那么爱说话的孩子,在外人面前都不怎么开口了,只有在萧彧面前,还像个孩子一样唧唧呱呱说个不停。
    萧彧转过头去, 打量着个头已快赶上自己的儿子,面上尽是欣慰的笑容:从哪里摘的桃花?
    阿平正在发育期,身形纤瘦, 脸庞逐渐褪去稚气的婴儿肥, 轮廓逐渐显现, 是个极其英俊的少年,跟萧彧有五分相似, 但剑眉星目, 更为英气一些。
    他手里拿着两枝开了一半的桃花, 献宝似的给萧彧看:好不好看?就是宫墙外那株桃树,它结的果子又苦又涩,极难吃,最大的用途便是春天开花给人养养眼了。我去替爹爹插起来。
    萧彧笑道:回头找一株蜜桃的嫩枝条嫁接一下,说不定就能好吃了。
    说起这个,他就不禁感慨起来,谁还记得他当初是个农学博士呢。如今他的事业倒是后继有人,几乎每一两年都有新的杂交稻出现,最高亩产已经突破四百斤。
    没有化肥与杀虫剂,产量的上限在那儿了。不过也足够了,总共才不到几千万人,这么大个国家,随便种点都够吃了。
    阿平朝桃树的方向望一眼,说:可是明年咱们应该就不在这里了吧。
    萧彧微微一愣:对啊,明年就在长安了呢。不过说不准,长安有更好吃的桃呢。
    阿平微笑起来:爹爹说的没错!
    父子二人慢慢往回走,阿平说:今日闵尚书考校孩儿,东戎收复回来后,该如何治理。爹爹,东戎收复得如何了?前方有捷报回来吗?
    萧彧摇头:还没有。应是尚未出兵,北方比南方冷,此时想必才刚刚解冻,还需一些时日。你如何回答尚书的?
    阿平说:爹爹曾经教了我,说北地气候与江南全然迥异,物产不尽相同,自然得因地制宜。北方干旱,不能种水稻,那便种麦。北方平坦辽阔,也可放养牲畜,届时战马还能自给自足。
    萧彧面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说:你想得到因地制宜,便已非常不错了。
    阿平认真道:孩儿也只是一个大概的想法,具体的治理方案考虑不到。我对北边了解有限,爹爹不是常告诉我,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嘛,等以后搬到长安去了,实地考证过后,方能有更具体的方案。
    说的没错!治理一定要从当地的实际情况出发,不能搞一刀切的懒政。萧彧拍拍儿子的肩,打天下容易,治天下难,希望阿平能够戒骄戒躁,脚踏实地,将这天下治理好。
    孩儿记住了。
    萧彧坐在案后,看阿平认真地将桃花插好,又细心地抹干瓶身的水,摆放在案头,貌似随意地问:爹爹,我们什么时候迁都?师父一回来就迁吗?
    萧彧说:看情况,若是顺利,你师父回来至少也得四五月份了。再收拾整顿一下,怎么也得等入秋凉快了再走。
    阿平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那便还有半年时间。
    对。阿平是不想搬家?萧彧注意到了儿子脸上的表情。
    阿平连忙摇头:并没有,孩儿也很期待搬家。长安是大汉故都,咱们大安也会像大汉一样强盛,不,会更强盛。
    萧彧听到这话很满意:你有这个志气,那真是再好不过。咱们父子一齐努力,将大安建设成为一个伟大而强盛的国家,开太平盛世,让万国来朝。
    阿平眼睛亮晶晶,用力点头:嗯,孩儿会努力的。
    萧彧话题一转:不过咱们在建业住了好些年,一下子要搬离,我也有些不舍呢。你就没有不舍?说完斜睨儿子。
    阿平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一笑:是有些不舍。
    你从记事起就在建业生活,住了十来年,不舍才正常。这几个月就好好跟朋友同窗相处、道别。萧彧说。
    阿平情绪忽然低落:我会的。
    萧彧又说:你以后回建业的机会是不多,但你那些朋友可以去长安啊,还是有机会见到的。
    阿平叹息:可是他们不一定会跟着搬家。
    萧彧笑眯眯道:他们可以来长安参加选拔考试。
    阿平脱口而出:可她是姑他说到这里戛然而止,脸顿时红了,连耳朵都有些发红。
    萧彧斜睨着儿子,小小年纪,就有心仪的姑娘了?不错嘛,比自己强。
    萧彧眼珠一转,试探着说:对了,阿平今年也有十四了,过几年也到成家立业的年纪了,若是有心仪的姑娘,爹爹为你定一门亲事如何?
    阿平顿时耳朵都红了:爹爹休要取笑孩儿,我还小呢。
    萧彧点头:现在是小了点,但也不是现在就成亲啊。若是没有心仪的姑娘,那就算了,日后到了长安再慢慢挑吧,必定要找一位才貌俱佳、志趣相投的知心女子才行。
    阿平听了,嗫嚅了半天,才小声地说:爹爹,若是将来我成亲,爹爹会对儿媳有什么要求吗?
    萧彧笑道:具体要求倒是说不上来,但首先必定得是你喜欢的,其次便是姑娘人品才情俱佳才行。
    对家世没有要求?
    萧彧挑了挑眉:你爹爹我一生都在致力于打破门阀世家的垄断,岂会以家世来衡量。不过还是有一定要求的,至少亲家不能作奸犯科,这是最基本的底线。
    阿平听到这里笑了起来:谢谢爹爹!
    萧彧逗他:阿平若是有了心仪的姑娘,不如早点下聘啊。
    阿平红着脸摆手:没有,没有!
    萧彧猜他应是不好意思,便说:我朝倡导男女平等,这几年入仕的女子越来越多。姑娘家也未必不能去长安,我希望阿平将来娶的女子有胆识有才华,是个新派女子。
    朝廷大力倡导男女平等,鼓励女子入学、入仕,走出闺阁,并尽力为女性安排岗位。
    女子刊物也办得红红火火,越来越多的女性从闺阁中解放出来,上学、入仕、做夫子、写文章、做工等。
    这些积极走出闺阁,参与到解放活动中来的女子,被称为新派女子。
    新派女子的出现,仿佛如一股春风,吹皱了平静的湖面,引起了非常大的反响。
    越来越多的女性意识到,原来男人做的事,女人一样可以去做。这对一直被困在宅院中的女性来说,该是多么大的诱惑,所以越来越多的女性都开始抗争,为自己争取自由。
    当然,任何事物都是一体两面的,有人鼓励,自然就有人批判。
    自萧彧提出解放女性以来,反对的声音常有之,不光是民间的呼声,甚至还有大臣在朝堂上说出来。
    萧彧虽然不会完全接受群臣的建议,但他不会因为意见相左就迁怒对方,也不会因为自己不喜欢听就让人闭嘴,朝堂上的氛围一直都是包容开放的,百官们都是有想法就说,至于采纳不采纳,那就是萧彧的事了。
    守旧派反对解放女性,认为女子走出闺阁,完全违背了女子三从四德的礼法,这是乱纲常的做法。自古就是男主外女主内,阴阳调和,方能家和万事兴,女性走出闺门,迟早会出大事。
    萧彧对这种说法很想翻白眼,但也只是听过就算。这种所谓的家和,无非就是让女性委曲求全,为男性为家庭默默奉献,作出牺牲,却完全扼杀了女性创造自身与社会价值的可能。
    解放女性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至少得坚持去做,将来阿平娶的女子一定要是个新派女子,一国皇后带头示范,这种说服力可能要比多发几道圣旨还管用。
    三月初,萧彧接到战报,裴凛之终于开始出兵晋阳,并且告诉他,吉海已经顺利拿下幽州,黄河入海口已在控制范围,黄河河面已经解冻,船只可以通行了。
    这无疑是个巨大的好消息,本来黄河解冻之后,不利于粮食运载,萧彧还担心后勤补给跟不上,如今这个问题也解决了。
    现在可以将粮食直接从海上运到黄河入海口,再逆流而上,送到将士们手中。本来粮草就是岭南与崖州送来的,运到长江,再从陆上往北去。如今便可以直奔目的地,将粮草直接送过黄河。
    三月下旬,萧彧收到一封加急的捷报,安军大获全胜。东戎皇帝元崧自刎身亡,慕容敢与裴凛之再次交手,慕容敢战至最后一刻,最后力竭坠马身亡。至此,东戎完败。
    第197章 统一
    东戎军溃不成军, 不是被杀就是被抓,还有一股东戎军冲出包围圈,逃往长城以北, 消失在了广漠的草原之上,跟当初仓皇逃窜的西戎残军一样。
    裴凛之没有派兵去追击,长城以北是柔然的地盘,东戎去了, 为了生存,少不得要跟柔然人起冲突。站在安国的角度, 巴不得他们斗起来, 互相牵制消耗, 就没有精力来对付他们了。
    萧彧看到捷报,喜不自胜, 恨不得当即昭告全天下, 举国同庆。不过还得待功臣回来了再庆祝。
    天下一统, 迁都得提上日程了。他将迁都的消息发布下去,要求各部官员开始准备搬家事宜。朝中大臣许多是世家出身, 家大业大, 人口众多, 搬家需要准备很长的时间,提前通知是非常有必要的。
    五月初五,端阳节。今日休沐, 萧彧并没有睡懒觉, 天光微亮便起来了,戴上流冕、穿上衮服, 盛装打扮, 早早乘着马车出了宫, 身后跟着文武百官,径直往北门而去。
    昨夜斥候来报,说今日裴凛之便要抵达京城。萧彧兴奋得难以自制,当即命人去通知文武百官次日一早出城迎接功臣凯旋。他一夜辗转反侧,都没怎么合过眼。
    五月初的天气尚未过热,清晨十分凉爽。街道上有早起的小贩挑着成捆的苇叶与艾草沿街叫卖,空气中漂浮着草木的清香以及粽子的香味。
    萧彧从窗口朝外看着,十分满意这恬静富足的状态。想到从今往后,这样的场景将会是华夏大地每个角落的常态,百姓只需关心生活吃饱穿暖的问题,再也无须担忧战争带来的恐惧与威胁,就充满了成就感。
    出了城门,目之所及,便是碧浪起伏的田野,早稻已经进入生长旺季,长势葳蕤,预示着又一次丰收。
    萧彧心情好,看什么都觉得美妙至极,想到一会儿就能见到裴凛之,嘴角就止不住往上扬。
    长江浩渺,江水滚滚东逝,亘古不变,变迁的是江两岸的人们,以及人造就的历史。
    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历史的缔造者,希望他这一页,会是光明的,辉煌的,萧彧望着阔远的江面,暗暗想道。
    江面上没有船只,偶有几只鱼凫贴水飞过,迅速钻进水中,叼上一尾小鱼,飞快地飞到岸边的树梢上,开始享受它们的美味,偶尔抬起小脑袋,觑一眼岸边聚集的人群。
    萧彧下了车,在岸边慢慢溜达。阿平伴在一旁,他平日里很少出城,对看到的一切都很好奇,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努力辨认那些草木。萧彧便耐心地给他讲解,他的专业知识足够教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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