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什么?”
乔焱直直盯着她眼中神色,原本都话到嘴边了,却又倏地戛然而止,狼狈地回过神来。
片刻的慌乱之后,他突然冷冷盯着她,激烈跳动的心脏一点点凉了下去:
“你故意套我的话。”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乌拉乌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几辆警车迅速朝这边开来,乔焱转身又想走,庄浅却连忙一把抓住他的手,狠声道,“你敢!乔焱,你今天要是敢再朝水中跳第二次,我也敢再跟着跳一次给你看!”
乔焱闻言倏地回过头来,又急又怒又脱不了身。
最终,他眼中急怒还没来得及爆发,警察就已经持枪赶了过来,乔焱原是想挣开庄浅的手,可又怕再弄伤她,而不敢下狠劲儿,结果就给了她下狠劲儿的机会:
猝不及防地,在他还在内心挣扎的时候,庄浅突然一脚踹向他腹部!
直踹得他一声沉痛的闷哼溢出,屈下了腰。
庄浅连忙放开声音大喊警察:“就是这个人私闯民宅!你们快来抓住他!”
☆、第071章
后来的场面就有一点混乱。
‘盗窃罪’显然是不可能成立的,庄浅也就是被逼急了才不得已乱来,实际她真能指控乔焱进她公寓偷盗?呸呸,物证都没有就凭她一张嘴乱说,自然是不行的。
但人民公仆们都有一颗敏锐的善心哪,一上来就看到他们两人激烈‘扭打’在一起,那个求助的女人又明显处于弱势方,警察哥哥们自然而然要动用武力扶弱了,然后鉴于‘嫌疑人’几次试图袭警,这样凶狠的态度,自然就不受待见。
狠狠镇压之!
于是,半小时之后,乔焱顺理成章地黑着脸进了次局子,庄浅自然也是跟去了警局的,录了笔录。
结果当然被证明是场美丽的误会。
当问话的两名警员听完面前女人的话之后,彻底傻了眼。
一年轻警察弟弟又怒又憋气,吼她,“这位小姐,你急吼吼打电话报警,然后又信誓旦旦喊咱们抓贼,现在到了警局,你却又说是一场误会你只是跟男朋友闹脾气?你这是浪费警力,警方可以起诉你的!”
庄浅的面容此刻就有点惨淡,她死猪不怕开水烫地耷拉着脑袋,恹恹说,“起诉我就起诉我,横竖我男朋友没良心不要我,我也是没几天好活得了,我刚才都准备跳河死了一了百了,那个杀千刀的又要将我救起来……”
那无赖的模样简直像个绝望的泼妇,偏得她说话秀秀气气的,也不用语言撒泼但语气温柔,多听几句后还真能让人生出几分同情来。
但整体行为依旧可恨。
两年轻警员一愣。
就见女人伸手一指对面黑着脸拒绝接受盘问的年轻‘男朋友’,问他们,“你们看他那模样,像是个偷东西的?他那长相分明就是个被偷的嘞!好几个不要脸的小三小四整天在他身边绕……”
“你适可而止。”乔焱沉着脸瞪她一眼,眉头彻底拧成结了,“别就知道胡言乱语。”
庄浅首次触及到他这样严厉的表情,而且他刚才语气中的警告也是实打实的,令她颇为不悦地皱了皱眉,心中只觉这么久没见,乔焱变了不少,至少别的什么没长进,倒是惹人生气的本事越来越强了。
可恶得很。
“我手痛,快断掉了。”她没搭理他,瞥了眼自己快肿成猪蹄的手腕,闷声对警员说,“你们还要起诉我不?不起诉我的话,我就要去医院看手了。”
乔焱听言,下意识看向她的手,只一眼眉头都皱得更紧了。
两名警员还在跟她上思想政治课:
“这位小姐,男女朋友吵架是常事,你这样动不动就跳河是不是太不珍惜生命?看你现在搞得,虚假报警浪费警队警力。如果今天恰好有真正需要帮助的市民怎么办……”
庄浅也就诚诚恳恳地听着,跟挨班主任训斥的差等生似的,后来时间越拖越久,乔焱总算是坐不住,突然黑着脸将她从位置上扯起来,冲警员道,“要告就告,她人难道还跑得掉?不告就放人,唧唧歪歪屁话忒多,没看到她手都快废了吗!”
也不管局内一溜儿的人民公仆什么难看的脸色,他沉沉的一句话说完,一把扯起庄浅就朝外走。
警员们还有的是案子忙,也没谁真吃饱了跟两个神经病纠缠,纷纷骂咧了两人几句后,各做各的事儿了。
离开警局后,两人是搭出租车去的医院。
医生在给庄浅看手的时候,乔焱突然转身就走,庄浅连忙起身要拉住他,结果忘了自己一只手还在医生手上,这一下子猛地送力,痛得她直冒冷汗。
医生叫她,“乱动什么?好好坐着,手不想要了?”
接着又职业病地咕哝,“怎么搞的,看你模样也端庄秀气,半点不像个在外面胡野的,怎的还骨折成了习惯?你这手腕折过多少次的了……”
庄浅哪顾得上听医生啰嗦,就一脸急地去看门口的年轻男人,对方没理她,她就大声吼他道,“乔焱,你不准走,就坐那儿等着!”
她一指旁边那条用来给待诊病人坐的长凳。
乔焱一听她理所当然的命令语气,当即俊脸全黑,却也不想跟她计较,“我去给你买碗粥。”
“我不喝你买的粥!”
一句话才说完,她肚子就不给面子地咕咕两声,庄浅略囧,左手按了按不争气的肚子,也不再看他,但语气还是弱了弱,“我不要你去买粥,你也别堵在门口,过来点坐着,堵那儿我看着厌烦。”
乔焱才是真有点厌烦,却依然什么都没说,依言过来坐着了,在她触手可及的范距离内。
庄浅瞥他一眼,暂时放下心没再分神,精力全神贯注放在手上的时候,痛觉就回笼了。
她蹙紧眉头看自己的肿手,问医生,“我这不是很严重吧?也就是碰了下冰水,旧疾了。”
医生横她一眼:“是不严重,最多再折一次直接锯掉好了,换个假肢还不怕冰水。”
庄浅一愣,紧张地看了面容严肃的医生一眼,讪讪笑着说,“老先生您真会开玩笑。”
“我从来不跟残疾人开玩笑,像你这种残疾预备役也是。”
庄浅笑脸变丧脸。
老医生睨她一眼,伸手将掉到鼻梁的眼镜推了推,又看一眼旁边的年轻人,才对眼前吓懵的女病患说,“不过你也别过度担心,我看你老公是个富贵相,将来一定是要登高位大权在握的,你就是残疾了也没事,好好对你老公,以后必定多福多寿,衣食无忧……”
乔焱不知何故脸色微赧。
庄浅却当场都呆了:“……”
天哪这到底是什么医院!老人家你到底是医生还是神棍啊!!!!!!!!!!!!!
乔焱瞥一眼她脸上表情,紧抿着的唇角几不可见地弯了弯,在她目光移过来的时候,他又默默地扭过了头,去看墙壁上的众多锦旗。
庄浅倒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她现在整张脸都扭成苦瓜了,恹头耷脑地听完医生各种恐吓,又饿着肚子在医院进行了一系列的拍片检察,这样一忙活下来,等到她提着一大包药出医院的时候,就已经快到晚上十二点了。
两人来到一家宵夜鲜粥店,庄浅连着吃下三碗海鲜粥后,注意到对面的人一口都没有吃,她推了推他的碗,不耐烦说,“怎么,看着我如饮□□?”
乔焱:“我只是没饿。”
庄浅:“哦。”
埋下脑袋继续喝粥。
她也是脾气怪,他不主动开口,她也偏就不主动问,不问他这两年去了哪里,干了什么,更不会问他过得好还是不好,遇到了什么事情。
因为庄浅总觉得,这样子问来问去有种奸-夫淫-妇藕断丝连的既视感,她心虚。
可是有些话题是肯定会谈到的。
庄浅又舀了一口粥到嘴里,瞧了对面明显心不在焉的年轻男人一眼,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你为什么要杀程顺安?你原本都不该认识他的。”
“他该死。”
“该死也轮不到你来动手。”
乔焱狠狠搅了搅碗中鲜粥,别过了脸不再吭声。
庄浅看他那样儿就如饮□□,一口气憋不住,就想一巴掌糊他脸上去,最后生生忍住了。
她来了脾气,啪地一声将碗掀开,瞪着他恨声道,“乔焱,你现在什么态度?”
对方回应她的态度就是没态度。
庄浅当场气都不顺畅了,也别了眼没再看他的臭脸。
两人僵持间,又过了很久之后,乔焱还是忍不住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声音低和,“你好好照顾自己,手上记得听医生的话按时敷药,我走了。”
走?
就这样走?
就这样走。
庄浅站急忙起身抓住他,瞪大的眼中怒火灼灼,“你敢不吭一声走出这家店门试试?”
乔焱挣了挣,却到底没敢再用大力,怕又弄伤她,只沉声道,“你松手。”
庄浅脸怒红,“乔焱,你简直可恶!”
乔焱呼吸一窒。
片刻,当他目光落在她气鼓鼓脸上的时候,态度情不自禁就软了下来,他长着厚茧的掌心轻轻蹭过她的手背,很快又松开,低低说道:“我二姐说你找过我,我知道你要我做什么,以后别找我了,我不会帮你。”
最后仿佛怕她不死心,他又补充了一句,“除了我也没有其他人能帮得了你,你别再不要命的去做那些不讨好的事情,好好收心过日子吧,别费心思揽麻烦了。”
“过日子?”
这三个字从他口中出来,庄浅此刻终于动了真怒了。
她的指尖掐得他手背泛疼,声音飘忽地说,“你现在让我好好过日子?过什么日子?”
“我父亲因为一个狗屁项目无辜痛苦十几年,临死都不得解脱;我母亲浑浑噩噩多少年却还是离我而去,我哥哥处心积虑算计我恨不得我早死早超生,我甚至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你还要我过什么日子?下地狱过日子吗!”
她一提到孩子,乔焱握着她的手都在发颤。
庄浅看他一眼,沉默了两秒,突然径自笑了起来。
她缓缓抽回了手,又笑着说,“对,你说得对,我现在就是要好好过日子了的,你身上那些糟糕破事儿我一点都不关心,杀人也好阴谋也好,都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你也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
“对了,下月初八你能抽的出空吗?我跟沈思安打算结婚了。”
庄浅突如其来的抛出红色炸弹,一点都没给他缓冲时间。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语气半点不像是客气的邀请,反而跟那种攀上高枝儿然后回去膈应前男友的小贱-人没差,得意又含着讥诮,向乔焱道,“有空的话可记得来喝杯喜酒啊,没几个真心朋友到场祝福的话,即便思安说婚礼事宜都由我做主,我依然觉得这婚结着挺委屈的呢。”
末尾一个‘呢’字,硬是让她给绕得变了调,简直讨人厌。
正常情况下,对付这种小贱-人你就得比她更贱更渣,狠狠让她自打脸疼死;再不济也得呛她两句自作多情,吼她句‘爱嫁哪只猪哥你就随便嫁老子半点不稀罕’;若是这两项做不到,还连冷着脸让她自讨没趣的技能都点不亮……
那就活该被她贱兮兮踩来踩去了。
“你要结婚?跟沈思安?”不负所望的,乔焱的确没能沉得住气。
说真话,若不是她此刻表情认真,乔焱都以为自己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庄浅:“是又怎么样?我这不是在努力过日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