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始到结束,温宥娘便一直被人引着。直道最后转身来,却是惊艳了众人。
张氏当年便是京都有名的美人儿,不然也不会被张老伯爷盘算着送进宫,去给张家挣前程。
温宥娘乃张氏所出,温家大爷那副皮相也不差,也不过是平日里故意往庄重里打扮了,才没让人觉得这般耀眼。
只如今在及笄礼上,半点含糊不得,一番精心打扮下来,那张尚未长开的脸却已经有了张氏当年的容貌。
温宥娘起身对着来宾行礼,半点没错过魏夫人眼里那抹一闪而过的不满。想来魏夫人如今心里也不太想她嫁给余庆年的了。
女子太过艳丽,便易招惹是非。虽不是女子之错,然而世人却只会怪在女子身上。
江南余府并非世家豪族,然而却也家资不低,本就是惹人眼热,可要再娶一个易招是非的女子。
风险加风险,只会是更大的风险了。
待得众客离去,温宥娘回到自己屋子,尚未离去的朱三娘子便蹙着眉头道:“妹妹今日装扮也该庄重一些的。姐姐瞧着魏夫人似有不满,是嫌妹妹长得好看了。虽这长相是天生父母给的,可到底也是拖累自己。”
朱三娘子虽被温宥娘今日打扮所惊艳,可心中并无嫉妒之心,京中颜色长开了在温宥娘之上的不多,然而却也不少。
可那几位嫁的都是权势之家,而温宥娘嫁的却只是一个小小举子。她更担心的是温宥娘因容貌而吃亏,这世道总是对女子要苛刻些的。
朱三娘子的意思,温宥娘如何不懂。
只是她本就不打算嫁给余庆年的,魏夫人不满却是正中其下怀,然而这件事也不好与朱家三娘道,只好说:“今日的装束,确实是娇嫩了些。可也是老祖宗精心挑选的,不好拂了长辈的一番心意。说来妹妹平日里都有注意的,可今日及笄,也不好与平日里一样。”
及笄礼,女子一辈子方得这一次。
如一朵花,从种子到发芽,长茎,展叶,结苞,到最后盛开。虽前面四步最为辛苦,然而为的便是最后盛开那一回。
要说在及笄礼上,故意把自己往庄重里打扮了,也有违礼之处。
及笄礼,本就为让更多人见证小娘子的娇嫩与美丽。要真打扮老气,倒使人觉得父母是否不重视这位娘子,对这娘子的名声不好了。
朱三娘子也明白这个道理,心里虽叹气,却也积极跟温宥娘支招,“妹妹要闲事有空,倒是多去魏夫人那走动走动,到底也算是长辈呢,做点针线活儿,总是不错的。”
就算温宥娘长得艳丽了一些,然而只要让魏夫人见到温宥娘贤淑的一面,那点子不好的印象,总是能淡下几分的。朱三娘子心里这般想着。
温宥娘捏着朱三娘子的手挤眼道:“多谢姐姐指点了。”
朱三娘子这才想起温宥娘不善女红的事情,心里有些懊恼竟是忘了,又道:“可千万别自己亲自缝了。姐姐看妹妹身边的冬梅那手艺就不错,让她辛苦几天就行了。”
要温宥娘亲自做了针线活去,朱三娘子还真担心魏夫人更看温宥娘不顺眼了。虽世家并不需要小娘子亲自做什么针线活儿,大多小娘子的针线都拿不出手,然而温宥娘比起那些小娘子,却是更难拿出手来。
思及此处,朱三娘子不禁叹气,“唉,还是做点点心什么的算了。要送针线活儿,也怕被拆穿了。魏夫人听说可是个厉害的呢。”
世家郎君谁身边没几个妾侍呢,便是为摆着好看的,也不少。然而就魏山长身边却是一个都没,早年也不是没有小娘子思慕过,不过都被魏夫人强横的拦了下来。朱三娘子可不敢让温宥娘作假。
温宥娘在一边听得好笑,忙道:“谢谢姐姐指点。姐姐就放心好了,妹妹可不去触霉头。”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因朱三娘子并未打算在庄子里歇下,温宥娘便送朱三娘子出了庄子。
朱三娘子上马车之后,却是想起了一件事来,只蹲着跟下面站着的温宥娘耳边道:“对了。温府那个从宫里来的嬷嬷,可是要小心一些。听说是四皇子亲自替你那个好妹妹送进府的。”
温宥娘听得挑眉,敢情四皇子跟温长慧之间还是养成?
☆、第113章 孟世子送礼
朱三娘子见温宥娘有些出神,捏了捏她的鼻尖,继续压低声音道:“你母亲当年的事儿,少不得那位生母的手笔,如今又送了嬷嬷进温府。虽你们已经不是一房,可也别不放在心上!”
温宥娘回过神来,忙道:“多谢姐姐提醒。”
朱三娘子这才扬声笑着道:“我们姐妹之间,何须说这些!待以后有时间,咱们再聚。”
温宥娘点头,就听得朱三娘子又说:“那姐姐就走了,妹妹也别再送,到这就好。”
朱三娘子走进马车,在朱三娘子与温宥娘姐妹耳语之时就退到一边的马夫,这才走上前来牵着马,朝着庄子外的大道上去了。
温宥娘目送着朱三娘子的马车上了大道,走了老远,这才转身往庄子里走。
心里却在想朱三娘子说那嬷嬷的身份,她知道温长慧因仇氏与淑妃之间的关系,出入皇宫并不算少,然而却没想到四皇子如今便跟温长慧之间有了牵连。
也难怪薛九上辈子斗不过,青梅竹马一般的交情,又是谁能比的呢。
温宥娘且想着这事儿,身后却传来急促密集的马蹄声。回头一看,却是庄子外面有一群卫士模样的骑着马停了下来。
马是良驹,甲衣是上品,腰上的刀是好刀。
那群卫士最前面领头的翻身下马上前,不知跟守着庄子门的小厮说了什么,那小厮便朝着温宥娘跑了过来。
“姑娘。”小厮立在温宥娘面前行了一礼。
温宥娘收回视线,问道:“何事?”
小厮低着头道:“外面有几个人,说是孟世子派来给姑娘送礼的,求见姑娘一面。”
“嗯。”温宥娘抬眼再次看向那位领头的人。
只见那领头也看向了她,似乎是得知了她的身份,对着她远远地就是一拱手。
“那就走吧。”温宥娘道。
温宥娘本想让小厮带着人进庄子了,再带来见她。然而想到那群卫士却是带着武器的,在没确认对方身份之前,却是不想他们进了庄子。
“各位是?”温宥娘走到庄子门前问道。
其中领头的那位,是看着温宥娘走到面前来的,上前道:“我等是孟国公府的护卫,孟世子听闻温家娘子今日及笄,便遣我等快马将礼物送到温家娘子手中。”
领头的话说完,身后便有护卫上前两步,低着头双手托着盒子奉上。
温宥娘并未叫人去接,只问:“孟世子呢?”
领头的护卫道:“世子前往江南尚有事不曾办结,因此才让我等先来一步。”说完这话,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奉上。
温宥娘打开信看了看,发现确实是孟世子的笔迹,且有约定好的记号,这才示意身后的冬梅接过那护卫手中的盒子。
然后问领头的护卫,“几位是打算进京还是就在庄子上歇一日?”
领头的护卫拱手,“世子让我等一行,今后听温家娘子调遣。”
听到这话的温宥娘挑眉,“听我调遣?”
领头的护卫并没有说话,温宥娘想了想,便对小厮道:“你先带几位护卫去外院里寻个院子住下来。”
小厮应声说是,便跟几位护卫小声询问了起来。
温宥娘又看了一眼那领头的护卫,便道:“这位……”
领头的护卫立马接道:“小的叫孟迅,温家娘子无须客气。”
温宥娘点头,“还请孟大哥先休息一日,其他的待明日再说也可。”
等回到屋中,温宥娘将夹在信封中的钥匙递给冬梅,对冬梅道:“打开罢。”
冬梅将盒子打开,却是倒吸了一口气,惊讶道:“姑娘!”
温宥娘回头一看,也愣在那了。
盒子里面装的一套头面,竟是用红玉打造出的,比她送给薛九那套的墨玉价值更多。
“姑娘,世子这礼物太贵重了。”冬梅回过神来脸就已经发白。
温宥娘上前将盒子合了上来,道:“收着吧。”
冬梅却是没动,只道:“姑娘,孟世子这是?”
温宥娘瞧着冬梅的模样,有些失笑,“不过是当初在江南城的谢礼罢了。”
到底没跟冬梅说她与孟世子之间的交易,才编了这么个借口来。
冬梅却是信了,叹道:“姑娘,这份礼可是要单独放着了,要不小心弄丢了,可是成千上万个奴婢卖了都赔不起。”
冬梅在跟着温宥娘之前少见识,然而现在却是能分出好歹来的。孟世子送这套头面,说来送进宫都使得的。
温宥娘却问道:“之前朱三娘子带来的礼,也清点过了?”
冬梅道:“夏荷妹妹清点的,都是头面一类,多是金玉打造的。姑娘可是要看一看?”
温宥娘摆手,“不用了。”
送金玉一类的来,也是怕她如今艰难。说来,她结交那些姐妹,对她到底还是有那么一份心的。并不如当初她想的那般,人走茶凉。
温宥娘心里微微有了暖,才觉得在这个大隆,有了那么两分人情味儿在。
“就放在一起,锁进箱子里便好。”温宥娘道。虽是世子的贵重一些,然而那几家娘子送的也一样是头面之类,放在一起倒也节约地方。
处置完这些,温宥娘便又带着冬梅去了六太夫人那。
庄子里来了几个陌生人,于情于理,她都该先去跟两位老祖宗说明白的,而不是等着老祖宗来问。
因温宥娘的及笄礼,六太夫人今日也有些累,然而却还是让丫鬟叫了温宥娘进屋。
等得温宥娘将那十名护卫的事情说了出来,六太夫人先是皱眉,随后却是没多说什么,只是问:“这十名护卫,可有婚配?若是家中有老有小,你可想过如何安置?还有,从国公府到秀才之家,你可想过他们如何保证忠心?”
很多护卫愿意当国公府的护卫,乃是因为国公府或许能给他们前程,并不是家中缺养家钱。为了前程,甘愿奉上一身忠肝义胆。
但要跟随了温家六房,温家六房能给他们什么?能用什么保证他们的忠心?还有那些已成家的护卫,家属又该如何如何安置。
经历过风浪的老人,想到的永远要比才开始伸出脖子张望这个世道的温宥娘要多而细致。
然而温宥娘却不能说她跟孟世子之间的交易。
六太老爷虽与许多世家相交,但从来没想过要与他们联姻。只因门第之见,犹如天地之差。她与孟世子,在六老太爷这一关必然过不了。
加上六太夫人在大事之上从来不违背六老太爷,因此此时说出来,除了惹得两位老祖宗发怒,并无半点好处。
也少不得要她说些谎话来哄一哄了。
“老祖宗说的是,宥娘也想过这些。只那几位都是已经安置了家室的人,也心中有所隐退心思,这才被送到了这来。宥娘便寻思着,成婚后便带着他们家室一道下了江州,在江南城中安置,各自做点营生也行。”温宥娘笑着道。
六太夫人听了,也就点头,“你心中有想法便好。也要他们甘愿,莫要胡乱许诺。”要为了留住人而许诺而不应诺,最终吃亏的还是自己。
温宥娘起身道:“宥娘受教。”
六太夫人摆手,“今日也累了一日,你也早点休息,莫要累着了。护卫之事,我会与你老祖宗说一说。”
温宥娘便退出了六太夫人的院子,回到自己的屋中。
夏荷整理了一日的贺礼,此时正在屋中候着,见温宥娘回了屋子,忙上前相迎,“姑娘回来了?”
温宥娘点头,坐在了榻上,才问道:“单子跟贺礼可是对上了?”
夏荷道:“姑娘便放心好了,哪一份是哪位娘子送的,全对了下来,也用簿子记着了。有两位娘子也是今年及笄,奴婢都写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