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车…”
雨还在下着,不过已经很小了,路灯光照射下,像一根根细细的丝线,到处都湿漉漉的。春天的雨夜,还是很有些凉的,我把外套脱下来披在晨星身上,从后备箱取了装法器的包,以装骨灰盒和裹尸被的那只袋子,来到路灯底下。
前后看了看,我低声说,“九点之后,我施法卜测一下煞气最重的地方,大体在哪个位置,星你别离的太近,千万不要出声,听到没?”
“嗯,放心吧。”晨星点点头。
我对晨星很放心,虽然她表面看起来柔柔弱弱,但是内心却十分刚强,耐力和克制力,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终于,九点到了,晨星依言站到一旁。我将那四把刀从包里取出来,一个叠一个,放在了一起,剔骨刀最锋利,煞气相对来说最重,我将它放在了最上面。从包里找出四道白虎神符,压在四把刀的外围四个角。我深吸一口气,站在正东位置,对着那四把刀念了遍咒语,猛然咬破食指,脚往地上狠狠一跺,让到一旁,‘哗啦’,那把剔骨刀掉了下来,朝我站立的位置翻滚了几下,转了几圈,刀尖指向正东…
我长出一口气,抹抹脑门儿的汗。施法前我生怕躲闪不及,这刀会朝我扎过来…量了一下剔骨刀距离另外三把刀的位置,我掐指算了算。
“星,我们走…”
☆、第十八章 白虎之地
这条路东很近的地方,有一个挺大的厂院,黑乎乎的,没有灯光。在那厂院的院墙边,有一条往东去的小路。
将那四把刀收进包里,包晨星挎着,我提了那只麻口袋,另一只手拉了晨星,两个人走上那条路。我刚才的卜测显示,煞气最重的位置,距离刚才那马路大概有将近二里多远。走路的话,挺不近的一段旅程。
眼下九点已经过了,我们只有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所以,一路走的很疾,谁也没工夫说话。一边走,我一边在心里面默默计算着路程。晨星身体素质挺好,但毕竟是个女孩儿,这样急走,走到将近一里路时,微微有些气喘,但怎么也不肯把手里的包给我。
眼前这条路,越走越窄,又走一会儿,这路一个转弯往南而去。我停住脚步,朝东望了望,全是菜棚子,看情形,这里是一片蔬菜基地。从距离上来算,差不多应该快到了。我把袋子往地上一放,看准路边的一棵树,猛的一跳,抓住树枝,往上爬去。
爬了一段,我停下来,朝东望去…下雨的夜,一片漆黑,一道道蔬菜棚平行着横在田野里,延绵远去,像是一条条白色的隧道。雨水打在上面,声音十分密集,像炒豆子一样。极目望过去,我看到,东面远处的地方,有一片空场地,空场地的边缘立着一道土丘,由于天太黑,这样看看不出那空场地是做什么…
我捏了捏拳头,心说,可能就是那里了…
“星,走…”
从树上跳下来,我和晨星两个绕过一座座蔬菜棚,走了一小段,眼前出现一片荒地。遍地杂草,碎石,还有一棵棵长的歪歪斜斜的小树…眼前的景象,令我一颗心莫名的紧了一下,看看时间,马上就九点半了。趟过湿漉漉的杂草,踩着一块块碎石,我们来到那道土丘前。
这土丘大概两层楼高,南北走向约七八米长,像是一段残破的城墙。虽然风侵雨蚀,杂草遍生,但仍能够看的出,正对我们的这一侧土丘壁以前的时候应该很平整。很显然,这道土丘是人工修葺的。凑近土丘壁用手机仔细去照,我看到离地大约一米高的这一段,有不少圆圆的小孔,形状很规则,而且看起来很深…
我眉头一皱,整颗心都提了起来,迅速的从包里把罗盘取出一测,磁针摇来晃去的。
“怎么了阿冷?”晨星低声问,声音微有些抖。
我直起身,朝四处看了看,“如果我料的不错的话…”
“什么?”
“这里以前的时候应该是一个刑场…”
“你是说…”晨星似乎被我的话吓了一跳,“这里以前是枪毙人的地方?”
“嗯…”我点了下头,“死门,伤门,外加白虎之地…很显然就是这里了。”
“就在这里施法么?”晨星问。
“没错。”我沉声说。
据说,被枪毙的犯人是投不了胎的,每天在地府里面受罪。此外,他们进入地府的方式,和其他亡魂进入地府的方式也不同,不是通过地户,而是通过弹孔。一般枪毙犯人的时候,都是让犯人跪在地上,低头张开嘴巴,一枪从后脑打进去,子弹从嘴巴里蹿出来钻进土里。与此同时,犯人的魂灵,由于子弹猛烈的冲刺,瞬间也被带了出去,打入了土里…
所以说,一般时候,被枪毙的犯人的亡魂都不会跑的很远,就在刑场的底下。根据自然法则,一物克一物,为防这些死鬼跑出来作乱,刑场一般都有很强的煞气,压制着他们…如果以后的哪天,这里被人给推平盖了房子,住在这里的人最开始会常不常做噩梦,然后生活事业各种不顺,或者出现身体疾病,就是受刑场煞气的影响…
“星,你站到上面去。”我朝这土丘顶上指了指,“等下不管看到什么,或者发生什么,一定别下来,听到没?”
“可是…”
我用手撩了撩晨星被雨淋的湿漉漉的刘海,笑道,“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其实我心里很没底,先前我就想,那白虎之地,不管是个什么地方,一定会存在凶险,所以让晨星先回去…现在过来一看,居然是一个刑场,在这刑场上施法会发生什么事,鬼才知道…光想想,我后背就起鸡皮疙瘩…
晨星爬上土丘之后,我咬了咬嘴唇,心神稍稍安定了一些,‘咯叭’捏了下拳头。我提起那只麻口袋,放到了这片荒地大概中间的位置。我小心翼翼的,把先前在寺庙里收集的,这纸人燃尽的纸灰从口袋里取出来,轻轻放进了包里。雨水滴进我脖子里,就感觉一条凉凉的线,顺着我后背往下滑。我站起身,连打了两个冷颤,从包里取出那四把刀子,以及四道白虎神符,每把刀插一道符,分别钉在了这片荒地的四个角…
这个时间点,白虎落在这里,接下来我要做的是,借助这里的煞气,把白虎凶煞之神给请出来,依靠煞神,化解杨老爷子的劫运…
这次要请的,可不是什么天乙神君那样的阳神,而是阴煞之神。我从来没请过这种玩意儿,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请来以后会怎样,我根本一无所知…
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已经由不得我去胡思乱想了。我把七星剑‘刷’的一下子拔了出来,插了一道白虎神符在剑尖…(所谓白虎神符,是法奇门八神符之一,一种纸符,布六仪八神阵的时候用的。不知大家是否还记得,第二卷的时候,在市医院里曾经用过一次‘腾蛇符’,也是八神符的其中一种)
我抬头朝土丘顶上看了看,晨星一动不动蹲在最边上。
“别下来哦。”
“嗯…”
我吸一口气,再不去想其他任何事,七星剑缓缓挥舞两下,捏了个诀指向地面,缓缓踏出第一步…请神无非就是踏罡步斗,念玉女反闭诀,三遍之后,起风了,吹的草跟树‘哗啦哗啦’的响,我大喝了一声,双手握住七星剑的剑柄,奋力的往地上插去…
这一下好狠,如果不是这把剑的木料好,估计可能就插断了,‘咯’的一下子,入土足有半截。随着这一插,夜空也不知哪个方位,传来‘轰隆’一声雷鸣。随后,我就感觉我身周的荒地里似乎起了某种变化…我顾不得去看,双手紧紧握着七星剑的剑柄,两眼死死的盯着它…
突然之间,我感觉这把剑出现了一种奇怪的震动,震幅很小,但很密集,我手心里,就像有无数小虫子在爬来爬去…这是白虎神要出来了么?…我尝试着把七星剑往上拔,刚一运劲,七星剑就自己‘腾’从土里弹了出来。我吓了一大跳,差点没拿住,令七星剑脱手飞出去…
低眼往地上一看,我看到了原本插在剑尖的那道白虎神符,缓缓的,一点点的从地上升了起来,像是地底下有个人,正用嘴对着这符吹气,把它给吹起来的似的…我心里面突然产生一种说不出的,莫名的恐惧,本能的起身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盯着黑暗中飘起来的那道符纸…
当我目光抬起来看向四周的时候,眼前的景象震惊的我目瞪口呆…我看到,我正站在一个巨脸之上,没错,一个巨脸,这荒地草丛里多了一张巨脸!…这张脸若隐若现的,由于太大,再加上天黑,这张脸的全貌我根本就分辨不很清楚,隐约觉得,像是某种野兽的脸…而我面前这道白虎符的位置,正是这张脸的嘴部,我可以看的到那‘嘴’在动,一张一合的,随着嘴的张合,那道符一点点的往上升…这就是白虎神么?可能是的,它的‘脸’,应该是这片荒地的煞气凝聚所形成的,而这‘嘴’的位置,便是‘煞眼’…
我迅速抓起那只麻口袋,朝那道飘起来的符压了下去,一直压到了地上…我用手按着那袋子,感觉有股力量在跟我的按压力抗衡,一直按压了大概五六分钟,那股力量终于消失了。我小心翼翼的站起,左右看了看,那怪脸不见了。一时之间,我有一种从梦里刚醒来的感觉,分不清自己这到底是在哪里,身体脱力,两腿一软,我一屁股坐倒在地…
这是成功了么?劫被白虎煞神给化掉了?…我不敢完全确定,要回去给那老爷子卜一卜才知道。晨星还在上面,刚才那张‘脸’,她肯定也看到了。她处身的位置比我要高,说不定能看清那脸整体的样子,并且描述给我…想到这里,我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子…怪脸,处身的位置高…我想到当初在砖窑厂烟囱上时,我所看到的,下面草丛里的那张怪脸…如果说,刚才我施法请神,冒出来的这张脸是白虎神的话,那砖窑厂里当初我所看到的那张‘脸’又是怎么一回事…
先回去再说,不管劫有没化掉,反正我已经尽力了。至于那张‘脸’的事,到时候再去研究,不行就再往那砖窑厂跑一趟。
这么想着,我挣扎着站了起来。雨差不多已经停了,到处都弥漫着水气。我转过身,正要叫晨星下来走的时候,我忽然看到,那道土丘的底下,蹲着一排黑影…
(大家周末愉快,另外,别忘了投票啊朋友们)
☆、第十九章 再探窑厂
那些黑影看起来像是一个个的人,并排蹲在一起,若隐若现的,在土丘底下,紧靠着土丘,排了长长的一列…
我的脑袋一下子就大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刑场,以前枪毙犯人的地方,这些突然冒出来的黑影能是什么?难道是以前那些被枪杀的死鬼?…看样子是的,可是,‘他们’怎么出来了?难道说,我刚才施法的瞬间,这片刑场的煞气凝聚在一起,这些死鬼不受克制,所以从地底下冒了出来?…
我想应该是的…这些死鬼由于长年累月投不了胎,怨气很重,用肉眼可以隐约看的到‘他们’,可是,从感官上却感觉不到,说明他们就像当初我们在金山小学所遭遇的,那王会计一样,具有很强的能量…
面对这么多死鬼,我心里面直发毛,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脑袋里空荡荡的。突然间,一个念头从我心里一闪,我想到了晨星,抬眼朝土丘上面,晨星原本所蹲的那位置看过去,根本没看到有人…晨星哪去了?我心里一凉,这个时候,那些原本蹲在土丘底下的死鬼,一个个飘飘悠悠的站了起来…不好!我这个念头刚落,那些死鬼就群体朝我飘过来,我迅疾的往后一退,随手往口袋里一摸,摸出一道符纸,也不管有没有用,正要朝那些死鬼扔过去时…就在这个时候,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那些死鬼就像被群体电了一下似的,同时一震,随后,他们仿佛见到了某种极为可怕的东西,瞬间炸了群,急速东飘西荡,互相挤撞在一起,然后,一个接一个的钻进了那土丘里,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
我傻愣愣的站着,有种摸不着头的感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看手里的符纸,不过是一道普普通通的六丁六甲符,孤虚神符,冰符,等等那些厉害的法器,都在包里面。正当我疑惑不解时,我感觉有个人在后面轻轻推了我一下,条件反射的猛的一跳,落地后一个转身,我正要踢过去时,看清了推我的那人,是晨星…
“阿冷你怎么了?”
晨星看起来被我刚才的过激反应给吓到了。
“哎呦…”我抚了抚胸口,关切的问,“你没事吧?刚才去哪儿了?”
“我?”晨星愣了愣,“我见你站起来了,感觉应该是施完法了,所以就从那土丘背面下来了。下来以后,我想起你跟我说的话,怕你生气,又怕还有什么潜在的危险,所以就远远的绕过来的…”晨星顿了顿,小声问,“阿冷你是不是怪我没听你话私自下来,所以生我气了?”
“嗯?怎么会呢?你有没有…见到刚才那些鬼?”
“鬼?”晨星点点头,“你施法的时候,我看到这片荒地里出现一个像脸一样的东西,太黑了,看不太清…”
“不…”我打断她,指了指那土丘,“我说的是,被枪毙的那些死鬼…”
晨星顺着我手指看了看,摇头说,“没有。”
想起先前那些死鬼,我此刻心里仍有些发毛,不管刚才是怎么回事,既然他们已经回了地底,并且晨星也安然无恙,那就好。
“阿冷我有点冷…”
晨星双手抱胸,轻声说。我的心一疼,伸手往上拉了拉晨星肩上披的我的外套,朝四周望了望,“我们回去,走…”
回到那酒楼,夜已经很深了。唱了一天的大戏,楼前的空场地上乱七八糟的,好多垃圾,还没清扫。照我说的,酒楼没打烊,小晴家的那些四邻,还有她婆家的人,都已经走了。师父他们都过来了。杨老爷子被关进了这酒楼一楼的一个小包厢里,几个人都在门口守着。小晴倚靠着门坐在地上,正在歪头晃脑的打瞌睡。
“怎么样师父?”
师父用心算起了一局,待他睁开眼睛之后,我有些忐忑的问。
“没事了…”师父微微一笑。
我长出一口气,有种浑身脱力的感觉,如果不是晨星把我一扶,我可能就摔在了地上。
大石头,杨德强那两个混蛋,怎么也不承认是受人指使,带来的骨灰盒子那些东西。照我和阿风两人的意思,狠狠揍一顿,施点‘刑’往他们身上,不愁他们不说,可师父不同意。杨老爷子心肠好,虽然被他们所害,但没怎么怨怪他们,说毕竟是杨家族人,而且一直有恩怨误会存在…如此,我和向风只得作罢。几个人共同分析,都认为是万金山指使的。杨老爷子没中风之前那时候,每年生日都会去那庙里面上香,万金山知道。看来,万金山去了太行山里。听大石头先前说,太行山里那无名山村的驼背老头子‘五爷爷’死了,杨老爷子心里很忐忑,担心那村里可能发生了某种变故,想去那里看看。
师父决定亲自出马,陪他一起去,追查万金山,免得他继续害人,杨叔则陪同师父,‘押送’大石头和杨德强,小晴弟弟开车,几个人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了。
这几天,我们都是住在小晴家里的,不知是不是受了凉,晨星从一回到小晴家里就发起了烧,连续打了三天的吊针才勉强退烧,整个人看着很虚弱,很让人心疼。我每天买来各种材料,煲汤给晨星喝,到了第五天的时候,晨星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晨星身体见好之后,我决定再去那砖窑厂看看。追查万金山的事,有师父出马,暂时就不用我们操心了。这几天,阿风每天都跑去这县城的公园里练功,经常不见人。
“让雨馨跟你去吧…”晨星说。
“嗯?”
“雨馨跟那砖窑厂很有些渊源,而且跟里面的那个老板又挺熟。”
“我自己去就可以了,雨馨还要照顾你。”
“又不是什么大病,而且我都好多了,不用照顾,看你这严重的。”晨星笑了笑,“再说,有晴姐呢…”
“呵…她照顾…”
“怎么了?那么瞧不起人家晴姐呢?”
我笑了笑,轻柔的撩了撩晨星的刘海,“行吧,想吃什么,就让她给你做,听到没?还有,你身体刚好,别出去乱跑,睡觉的话盖好被子…”
“又不是小孩儿…”晨星‘噗嗤’一乐,“知道了,罗里八嗦大师。”
“嘿,你怎么也学会啦?”
“怎么,雨馨能叫,我就不能叫么?”晨星冲我嘴一嘟。
“呵呵,行吧…雨馨!”
“哎?”
“走,跟我跑一趟…”
雨馨载着我,出了这县城,往那砖窑厂驶去。
“我突然有种感觉…”
“怎么,冷大师又诗兴大发了?”雨馨盯着前方的路道,笑问。
“当然不是,我觉得…王老板的死,可能不是废宅里原来那宅煞所造成的…”
雨馨眉头一皱,朝我看过来,“为什么?王哥,王哥的儿子,还有王哥的母亲,不都是被那宅煞给害死的么?那时候要不是你跟师父除掉那宅煞救了我,我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