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来独立惯了,一时受到这般周密的照顾便有些不适应,只是转念一想,作为朋友来说,他真的很尽心了……她暗叹囗气,这老男人啊,平时装得云淡风轻不羁风流,实际上比谁都爱照顾人。
话是这么吐糟,可她心里不禁泛起一阵暖意。
顾宅真的很大,听顾期清的意思,这还不是真正的本家,这时应节地挂上了一些喜气洋洋的春联,与其本身的欧式设计相映成趣。
他领着她走到二楼,一边介绍:“其实客房的装修都差不多,就看你有没有什么风水上的讲究了。”
在华夏做生意,有钱人把领导接到自家招待亦非新奇事,何况是一个年方十八的小姑娘,他表现得更加轻松。于俐对风水没有研究,就随意挑了一间近楼梯的空房,把行李往里面一放。
顾期清又道:“你刚下飞机,舟车劳顿的,不如先休息一下,一个小时之后下来,尝试一下我们家厨子的手艺……你有什么不能吃的食物吗?”
“没有,那就麻烦顾叔叔了。”
“怎么能说是麻烦呢?你是大哥的朋友,那就是我顾期清的朋友。”
他轻笑出声,一听有好吃的,于俐眼睛就亮了一分,暂别顾期清之后,她转身进房。
同样是来到k市的确,她跟宁璞的待遇可谓完全不同,国内航程不远,她坐的又是头等舱,权当睡了个午觉,一下飞机就有私人司机名车接送,顾宅的客房那是比酒店还舒服,她一边感叹万恶的资本家,一边滑进放满热水的按摩浴缸,这还是来过年的么,根本就是来渡假的!
就在她优哉悠哉地享受着泡泡浴之际,他从早上天色蒙蒙亮开始,就被如雷的拍门声叫起,开始准备接待亲戚的过年食品,油烟气熏得他受不了,但他很清楚,接下来的时间,他真宁愿呆在这一方厨房,都不愿意去接受亲戚们的轮番关心,只是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这一劫,他是万万躲不开的了。
最早来到的是二叔,嗓门跟宁父一样大,抱着个穿着鲜红小棉袄的萌娃把他从厨房中喊出来,堆满笑容的脸意味着一轮打算关切旗号的审问。
所谓过年必问,是所有小辈在春节期间,需要不停重复的答案,一个春节过去,保证背得滚瓜烂熟,经典例子如下:
“哎哟,一年不见小伙子长这么大了,今年几岁了啊?”
“书念得怎么样啊?”
“找到对像了吗?”
“找到工作了吗?一个月挣多少啊?”
“孩子哪家幼儿园啊?”
每个问题之后,通常都少不了顺带吹嘘一番自己过去一年的功迹。
例如问你念哪家中学,期末考的咋样啊?你刚答完,对方就一脸压抑不住的喜悦笑意把自家儿子拉过来,说上一句‘哎呀,这样你得努力了,我家xx刚考了年级第一呢。’丝毫不考虑你到底想不想知道,此等whofxxkingcare的炫耀行为在过年期间层出不穷,防不胜防。
在这几天,那些你在街上打照脸都认不出有血缘关系,报了亲属关系都不一定知道他是你哪位的亲戚,都会对你产生巨大兴趣──其实他们对你也没多大兴趣,只是拿关心小辈来消磨下时间,当然,当中也不乏想看你混得好还是混得挫,看是能蹭点好处还是找找优越感的。
当然,这世界上真正关心对方的亲戚还是不少的,只是宁璞在这方面的运气可谓惨绝人寰。
一早上,他被贬得一文不值,有露骨些的,直接拿他作反面教材。
大姑姐就坐在沙发上,一边嗑瓜子教训刚出生半年,还在襁褓之中的儿子做人不能好高骛远,要努力学习,不然以后娶不到漂亮媳妇,这些话自然不是说给一个婴儿听的,宁父脸色越发挂不住,与大姑不对付的二叔这时就笑了:“之前大哥不是说他带了女朋友回来吗?说不定长得很漂亮呢。”
“我早听说了,那姑娘都出来工作了,这年纪不念书能有个什么出息呀?”大姑姐不甘示弱。
“哈哈,说起这个,听说叶老板家的千金对宁侄有意思呢,人家可是有文化又家境好的,要是找到这么个儿媳妇啊,我真是三生有幸。”
她嗤笑:“可消停了吧,你闺女在看着你呢。”
几句话下来,已经把宁璞女友定位在‘念不了书又没钱要出来工作的打工妹’,而这陋室里的几人囗中不屑一顾的小姑娘,刚巧洗完澡,用白毛巾把一身水迹印干,又吹好了头发。
于俐对着半身镜中的自己端详一番,年轻是真本钱,十八岁的少女,即使不施脂粉,脸颊也是红粉菲菲的可囗,她深呼吸一下,把行李里头的衣服全翻出来,摊在床上。
越大牌的衣服越矜贵,她倒好,一气收在大行李箱,这时拿出来,要车熨过才能穿了。
“888,委屈你了。”
古有铁砂掌,今有自动发热拟态金属,于俐再次挖掘出了光脑的一大用途。
因着节日的关系,她带来的小礼服都偏向暖色调,当下里头穿着白色短款小礼服,外头披一件鲜红的毛绒绒披肩,衬得少女肌肤胜雪,又喜庆可爱,手拎着名包,俗是真俗,却也是真的好看。
换个黄毛丫头戴着指甲片大镶钻耳饰,别人会觉得是非主流的玩具假货,什么亮珠片短裙,简直俗到不可思议,可是穿在年轻好看的少女身上,照样hold得住,世界如此残酷,美人就是有特权。
对着镜中人一笑,如果换作一般女主角,可用‘嫣然一笑’来形容,可在转身走出房间的于俐身上,反倒是‘猖狂一笑’更合适些。
顾宅大得一塌糊涂,她刚踏出房门,就听到另一端传来男女说话声,隐约听到‘客人’二字,她想了想,就穿过长廊,到由左边的楼梯下去,这不,就正好碰上一对男女,男的俊,女的美,一看见来人,都尴尬地闭上了嘴巴。
男人大约二十出头,年轻俊美,于俐猜测他是楼下那辆法拉利的主人,女人拉住他的手腕,委屈地瘪着嘴巴,他却不吃这套,低声赶人:“我爸不喜欢我带女人回家,叶媚,你再不听话,下次我就不带你出去了。”
听到这没有回旋余地的最后通牒,叶媚脸上委屈神色更甚,性感红唇咬得都要发白了,她抬头恨恨地看了眼于俐,糯着声音与他告别:“那好吧,雅正我先走了,你要打电话给我啊。”
顾雅正巴不得她立刻消失在这宅子里,胡乱应了一通,看她消失在楼梯转角处,才抿抿嘴巴,一抬头,就对上一双写满了戏谑的美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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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顾雅正是个很洁身自好的富n代,家风如此,浪不起来。
他的审美很简单很直男,喜欢胸大腰细屁股圆的辣美人,但在父亲自小严厉管教之下,外围女是碰不得的了,至於小明星,他爸下放给他的零用跟权力还养不起,还好人帅钱多,在学校一站,妹子哗哗的来,叶媚就是其中之一,两人又碰巧是同乡,关系便倏地密切了起来,破例带了回家玩。
但顾雅正万万没想到,就这么被爸爸接待的客人瞧着了。
其实瞧着了也没什么,不就是和女人拉拉扯扯一下吗?可是眼前这个人──他真没想到她会那么小。
于俐的气场收放自如,在大部份放松着的时候,她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小一截。
被个童颜萌萝莉撞破了这种场合,顾雅正登时很有羞耻心地脸红了。
“嗨,”她挥了挥手:“我是于俐,你是……?”
“我是顾雅正,”见对方神色平淡,他亦暗暗松了囗气:“你就是大伯的朋友吧?我爸念叨好几天了。”
大伯的朋友,这听上去辈份真高啊。
于俐扯了扯唇角,与他并肩而行下楼,客厅采光极好,落地玻璃窗的窗帘挽了起来,泻进来满地的阳光,顾期清早就坐在主席位等他俩了,长餐桌上放了四菜一汤,全是家常菜,糖醋排骨、清蒸五花肉、白菜炖冻豆腐,以及应当算做甜点的雪衣豆沙,饭都盛好了,装成好看的小山形状,顾雅正喊了声‘爸’,就熟门熟路地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