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小老板娘乐了,说,“你女朋友挺幸福啊,你这样……我今天刷微博还看着了,爱她就把她喂得胖胖的,这样就跑不了了,是不是?”
    原本挺喜庆逗乐的一句话,安瑞也微有触动,却不知怎得,心下忽感寥落。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想起数小时前,她依偎在自己怀中的情景,那样瘦,那样轻,腰上的小肉肉的没有了,哪里的都没有了。
    他突然有点难过,心疼的厉害。
    那可是他养了十几年的成果,一天天,一年年,一块吐司,一条培根的投喂出来的。就这样没了,没了……
    别说让谁来赔了,连个说法也讨不着。
    他鬼使神差的点点头,指了指货架上剩下的可爱点心,“都包起来吧。”
    接着,在老板娘惊诧而艳羡的目光下,他拎了满满的点心出了门。
    夜风袭来,冰雪凌凌。
    他突然觉得事情有点怪异。方才乍一看见她,被惊诧冲昏了头脑,竟顾不得细想。这是怎么了?
    她为何会这样失魂落魄,甚至饥肠辘辘的蹲在家门口,她现在,不是应该正和她风华正茂的男友……不,是未婚夫花前月下,情丝缱绻才是?今天可是他们的大好日子,不是么?
    或者说……
    心底某处,有个阴暗的念头冒了出来,发出嚣张的狂笑,思绪,稍稍往那个方向偏移,就不自禁的喜悦。
    但很快,他又为自己起了这样的猜测而不齿,更加恼恨的,是自己还为这个想法感到开心。
    我就是这样卑劣的人呐。
    他给自己下了个定论,短暂的,将一切抛掷脑后,加快油门。
    途中,他往家中打了个电话,没人接。
    当他回去的时候,房间空荡荡的,他唤了几声她的名,没人应。
    半杯巧克力被放在茶几上,已经完全冷却。
    他转了一圈,家中空无一人。
    回到玄关处,看着的穿衣镜内,满载而归的自己,突然觉得那样傻气。
    ☆、第74章 恶趣味番外:亲爱的我变成了小包子(上)
    又是一年结婚纪念日。
    锦年哼着小曲儿,早早下了班,颠颠跑回家去收拾了一桌好菜,从箱底里拖出蜡烛,红酒一类。想了想,又找出几张老电影的光碟,心里美滋滋的。
    一切都和往年没什么不同,只是……
    她看着桌面上一张小小的化验单,轻抚小腹,娇柔莞尔。
    今年,却多了那么点“小惊喜”。
    她兀自沉浸在这份“惊喜里,等待某人回归,好和他分享,直到,她突然接到一通电话。
    ……
    当她赶到学校时,正看见一这样一场好戏。
    不大的办公室内,一个男人随手扬起桌面上一叠作业本往一人的脑门上拍了数下,狠样十足,力道却轻。被拍着的小正太也机灵,没挨着几下,捧着脑袋只往旁边躲,另一个戴眼镜斯斯文文的年轻人想拦又无胆量,颇为无措。
    满屋子鸡飞狗跳。
    锦年幸灾乐祸,琢磨着这是谁家熊孩子呢?一转眼的功夫,那俩人不知又窜到哪儿去了,她正看得津津有味,于是乎往前凑了凑,这仔细一看,艾玛,这不自己孩子和孩子爹么?
    安瑞一边追着安夏至四处跑,一边咬牙切齿的训斥:“老师在上边讲课,你小子天天在底下作弄什么?不是画小人就是揪人小姑娘头发,偏偏不好好听课,就你这种学习态度,我要是校长早把你给有多远踢多远的……”
    夏至也不是个软肉的,一边逃窜,还念念有词,他说,“听什么听啊,那么简单的东西,我早就会了好伐,还有,你凭什么打我,我也是有尊严的……”
    安瑞怒气更胜,终于一把揪住了他,提溜到半空,“打的就是你这小浑球,瞪什么瞪,我是你老子,还动不得你了?一个星期五天课,你让我往学校跑六次!我自个儿上学的时候……”
    他这边勃然大怒,夏至却一点不怕,还没等他说完呢,一扬脑袋,望天,“是吧,您当年自个儿上学的时候都没来这么勤快过,妈妈说一个星期五天课,你就去一天,还是揍人去的。”
    安瑞一口气差点没接上,本能的心里头虚了一下,可转念一想,反手又照着他脑袋拍了一记,“胡扯!我上学那会儿你妈还没生出来呢,你从哪儿听的这些……”
    “您甭管我从哪儿知道的。告诉您一句我才学的古语,叫歹竹难出好笋,我怎么浑,那都是遗传您的。”安夏至不甘示弱,梗着脖子,朝他深鞠一躬,“总归呐,到您这水平我还望尘莫及,不过我会努力学着的,啊!”
    安瑞给气一愣一愣的,血气上涌,抬手就想给这龟儿子一大嘴巴,可是瞅着那张同自己七八分相似的小脸……不舍得,想要骂吧,但给气傻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词,只能一个劲儿地瞪着他儿子,自己和自己生气。
    夏至看见父亲没话说了,于是他就有话说了,清了清嗓子,还想火上浇把油。
    锦年看见这熊孩子还想撩拨他,吓得脸都白了,也顾不得再看热闹,赶紧的就推门而入,一路小跑,抄起他就要捂住他那张不饶人的小嘴,却被他挣开。
    父子俩难分先后望向她,又异口同声道:“你怎么才来!”
    话音甫一落地,那俩人又互相一对眼,同时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嫌弃——对彼此这种默契的嫌弃。接着,下一秒——
    “管管你儿子!”
    “管管你老公!”
    锦年呆住,嘴巴张了张,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事好。
    好在一旁班主任忙给了个台阶,好说歹说打了个圆场,“夏至……安夏至同学成绩还是很好的,但小孩子这个年纪嘛,调皮一点也是难免的,这个不能急,做家长的也得慢慢来……”
    安瑞面色稍霁,锦年见势,连忙顺杆子替宝贝儿子转圜,“就,就是啊,安瑞,那个,别和他生气了,你看咱儿子多聪明,才刚刚上学呢,都会那么多典故成语了。”顿了顿,她又腾出一只爪子扯扯他衣袖,小声,诚恳道,“那什么……歹竹好笋什么的,我都没听过呢。咱们夏至多棒。”
    她这一连串话说的无比真挚,俩大眼睛也亮晶晶的,不可谓不一片赤心啊。但……
    “锦,温锦年。”
    安瑞脸色更绿了。真真像根竹子。
    而夏至也青了半张脸,也挺像根笋了。正呆呆的张大嘴巴看着她,欲哭无泪,心里寻思着亲娘哎您这究竟是救我呢还是存心的?
    锦年环顾俩边,抓抓脑袋,怎么……她这么卖力,可儿子和老公,似乎俩头都没讨到好来着。
    男人的心思啊……谁也猜不透。
    锦年默默叹了口气。
    安瑞看着呆呆的媳妇儿,还有坑爹的儿子,胸膛起伏,直觉天旋地转,眼看着出气多进气少。
    他双手叉腰站了一会,喘了会儿气,随后,伸手扯松领带,什么也不说了。从外套兜里捡起打火机和烟盒,点上,推门就走。嘴里跟着骂了一句,大约是“人生,没指望了”一类。
    锦年看着安瑞沧桑离去的背影,担心他心脏别又气出毛病,想要追上去。可一低头,又看见正扯她裙角鼓着腮帮要哭不哭的儿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先哄谁是好。
    “到底怎么了?”最终,她还是选择蹲身,摸摸儿子的脑袋,温声问,“你怎么惹你爸生气了?”
    夏至倔强的一别脑袋,就是不肯吭声。
    ……
    安瑞一鼓作气走到校门口,停下,回头,身后空荡荡的,一个人没有。
    无论是熊孩子还是熊媳妇。
    他在原地站了会儿,转身,往回走了几步,寻了个隐蔽的石凳,坐了会儿。还是没见人跟上来。他坐不住了,起来,换了更加显眼的地方坐着,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教学楼。
    这一回挺走运,没有多久,看着那一大一小慢悠悠出来了,还有说有笑的,母子俩似乎心情还挺不错,得,心挺宽呢。合着就他一个人想不开。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越想越觉得低落,心酸。
    从什么时候开始,锦年心里头就不只容纳他一个男人了。其实,夏至刚刚出生的时候,红通通皱巴巴的,小小一团,完全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危机意识,但是渐渐的……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和儿子滚到一个战壕去,反而把他踢到局外。
    他管教儿子的时候,她护着。儿子欺负……不,冒犯他的时候,她帮着。
    很多年前,那个满脸依恋扯着他衣角要抱抱的小呆萌已经不知道哪儿去了。
    她开始把更多的精力投注到儿子,家庭上,分给他的就越来越少,就连结婚纪念日吧……以前他也总是想着法子变花样,但是后来就因为不放心夏至一个人,她干脆就拘着他每年都留在家里,一起吃个饭就完事了。完了还不忘了陪夏至拼玩具……
    倒还不如……当她儿子算了。
    反正现在她和自己及和儿子相处方式都没差,甚至……待儿子还亲厚些呢。起码……他是很久很久没享受过早安吻晚安吻的福利了。
    以前不是很主动的嘛,怎么把他追到手就变成迟钝了?没兴趣了?
    现在换成他患得患失……不知道是不是报应。
    怎么这感情深了,激情却突然淡了。
    若说是七年之痒……那完全是扯犊子。他们之间如果细细掰扯,都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个七年,之前……不也一直好好的。
    再一多想又觉得自己可笑,可笑又矫情。
    年纪大的是自己,年轻的是她。怎么这思维反倒有点本末倒置。
    此时心心念念惦记着这些小儿女的心思的是他,挂心孩子挂心家庭的倒成了那个小女人。
    脚步踢踢踏踏的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夏至童言稚语的欢笑。
    安瑞坐直身体,整理好情绪,深深吸气,再一睁眼……锦年和夏至目不斜视,经过他身边,径直就走向车库。
    脚步没有半点停顿。渐行渐远。
    就那样走了,走了……
    没多久,安瑞便眼睁睁看着那辆熟悉的鲜红跑车载着二人绝尘而去,没半点停留转圜——虽然方才他们之间还隔了一层藤萝,但是,但是也不要把人无视的这样彻底好不好?好不好……
    安瑞觉得心口有点痛。
    树叶在身后打着圈飘过……
    电话突然响了。心头一跳,有点开心又有点不忿——又是这样,这都多久了,才想起他来?
    一时间竟有点迟疑。直到不远处那辆红色跑车停住,铃声依旧响个不停,安瑞突然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尽数被掏空了,整个人轻飘飘的,这才骄傲的想着,嗯,那就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掏出,接起:
    “老板,刚刚药厂那边把‘造梦者’的样品送过来了,您要不要看……”
    是秘书晓蔓。
    他扶了扶眼镜,不远处的景致复又清晰起来,红绿灯交替,绿灯燃起,那俩跑车半点没迟疑的飞驰远远……
    安瑞觉得五脏六腑又回来了,全给塞满了铅。
    眼神不好,以及想太多,都是难以根治的毛病。
    “不看。”他干脆的答道,不知道又生谁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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