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蠡知晓这羽箭上没有倒钩,毕竟宫中的侍卫是不会用如此阴私的手段的,便取来一旁放置的匕首,浸入到桌上的酒碗中,随即便在烛火上烤了一烤,这才用尖锐的刀刃将身上的皮肉割开。
万宁望着云蠡的动作,一时间也忘了所谓的非礼勿视,等到回过神来,便只觉的惊慌失措,毕竟那伤口深可见骨,若是伤在了左胸上,恐怕这刺客的性命便保不住了。
万宁即便是个聪慧逼人的小娘子,现下也不过只有金钗之年,一个十二岁的小娘子又能顶什么事?
她现下整个人都仿佛失去了气力一般,唯一能做的便是死死盯着云蠡的动作。等到男子的手握住那已经被削段的羽箭末端狠狠一抽时,她这才回过神来。
“天!”
大抵是被吓着了,万宁眼睛一翻,便直直的昏倒在地。
一旁的云蠡听到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再一见那个昏迷在地的万家小娘子,心下更添几分恼意。
他云蠡虽说要取了三皇子的性命,不过是因着他该死罢了!
若是如白均禹那种残暴之人登上了皇位,恐怕天下之人也都要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了。这般一想,云蠡这才想取了三皇子的性命。
只可惜,功亏一篑!
现下,若是让云蠡直接将万宁一个人留在此处,这等事情他可是万万做不出的。
☆、第120章 轻慢
叶沐遥自然是不知晓万宁现下的处境,即便她知晓了,恐怕也不能作甚。一回到端庆侯府,这些日子以来,叶沐遥自然是能感受到侯府诸人态度的变化,毕竟二小姐叶沐语马上便是三皇子妃了,哪里能是她一个四品官夫人能比得了的呢?
不过好歹因着她是未来三皇子妃一母同胞的姐姐,所以府上奴仆自然没有人敢做的太过的,饶是如此,铃兰那小丫鬟也是心中有气。
“小姐,您看看府中那些人一个个都是些什么东西啊!居然在门缝里瞧人,把人都给看扁了!我看尉迟院使就是极好的,您说是不是啊?”
铃兰这丫鬟面上一副愠怒的模样,小脸儿上泛起一丝红晕,杏眼瞪得极大,射出怒光,好似被轻慢之人就是她一般。
的确,铃兰近来的日子也不若以往舒服,叶沐遥以前若是想喝点血燕的话,只消去小厨房通禀一声,即刻便上手开始做了。但现下,非要等到翌日才会送来,真真是气煞人了!
“好了,你莫要如此,旁人如何做,本就不必在意,他难道少了你的月钱吗?”
叶沐遥现下仍是摆好绣架,继续她那朵一直没有完成的牡丹。现下那朵牡丹已然完成了大半,叶沐遥不慌不忙的穿针引线,用金线勾勒出花蕊的形状。
见小姐如此淡然的模样,铃兰心中倒是敬佩的很,只是怒气却更浓了。
二小姐真真不是好人,这万家小娘子将将被歹人劫走,她不伤心难过也就罢了,还成日里摆出三皇子妃的谱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宫里的哪位娘娘出来了呢!
叶沐遥一边将细针穿入正红蜀锦之中,一边开口道。
“碧玉,你可查探好李嬷嬷一家子了?”
闻言,碧玉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毕竟她们作为暗卫,最最不需要的便是劳什子感情。
“已经查探到了,李嬷嬷是随夫家的姓氏,她男人早便去世了十来年,儿子便是李嬷嬷一个人拉扯大的。现下她那个二十出头的儿子李德才正在咱们侯府的庄子里做着管事,管着后厨的活计,一个月倒也来钱。而他娘子李氏现下在家带着孩子,那个男娃儿如此也应当满周岁了。”
听得此言,叶沐遥微微点头。心中也是极为满意,现下碧玉在她眼中,倒也是一个可用之人,毕竟府中诸事是无法都尽数交给阿史的,有了碧玉帮忙,倒也是方便许多。
“既然如此,我便修书一封,你交给妍淑堂的甄老板便是。”
对付李嬷嬷的儿子李德才,自然是要在府外动手,阿史办事牢靠,叶沐遥自然是极为放心的。
听闻叶沐遥的话,铃兰便直接从匣子中去翻找笔墨纸砚,望着她的背影,叶沐遥直接道。
“莫要将徽墨与宣纸取出了,那东西不是易得之物,容易露出马脚。”
闻言,铃兰伸向徽墨的小手又缩了回来,直接将普通的雪纸与松墨拿了出来。
将雪纸用田黄石雕瑞狮纸镇压好摊平,将墨细细研磨,等到将好之后,这才唤了一声。
“小姐,成了。”
闻声,叶沐遥便缓步走到书桌之前,以左手持笔,开始写下她的算计。等到写好之后,便直接交给了碧玉,嘱咐她用蜡丸封好,这才算完。
现下已然入夜,碧玉自然是方便行动,她的轻功在夜间才能使出来,且不会让人生疑。
碧玉离去之后,叶沐遥又差铃兰打好了水,这便打算沐浴了。
等到拭干身子之后,叶沐遥身着寝衣,依靠在榻上,手中拿着资治通鉴,对这铃兰道。
“你先下去罢,我再看会子书,等下自己把烛火吹熄了便是。”
闻言,铃兰应了一声,后又福了福身子,便恭敬的退下了。
叶沐遥现下并不让铃兰这丫鬟守夜,毕竟她年仅十二,奴仆出身,从人牙子手中买回府是,虽说看着模样清秀乖巧,但身子底子到底也不好,所以便直接让碧玉守夜了。
等到铃兰退下之后,未过多久,叶沐遥忽然听得一丝响动,便将手中的书卷放在枕边,微微抬眼,便看着了一袭墨衣的尉迟津。
见着尉迟津,叶沐遥微微愣住了。虽说她知晓尉迟津会在晚间来找她,但早不来晚不来,偏生在她将将沐浴过之后到此。叶沐遥现下身着小衣,急忙扯过锦被将自己的身子掩了,面上不由自主流露出一丝薄薄的晕红。
“你先回过身!”
叶沐遥心口涨着怒气,却也不好高声开口,毕竟此刻府中之人早已睡下,若是惊醒他们,可便麻烦了。
闻得此言,尉迟津一张清俊绝色的面上也微微露出一丝尴尬之色,他也不知时候会赶得如此碰巧,方才那寝衣下露出的月白色蜀锦绣荷的兜儿,即便是君子非礼勿视,他也记得清清楚楚。
肤如凝脂,发如墨云。古人言:灯下看美人,果然不虚。
叶沐遥见尉迟津转过身子,这才下了床榻,细细的套上罗袜,然后将外衫给罩上,穿戴妥当之后,才开口道。
“转过来罢!”
即便是恨不得将这个登徒子给拖出去让人乱棍打死,叶沐遥现下也不好开口。毕竟尉迟津是皇后娘娘给她定下的夫婿,即便是现下出现在她的寝房,名声有损的也必然不会是尉迟津,而是她叶沐遥。
这等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之事,叶沐遥可是万万不会做的。更何况,她还想着借着尉迟津能耐,将府中搅得天昏地暗呢,哪能如此之快的撕破脸?
尉迟津回头,望着直接披散三千青丝,眉眼如画的叶沐遥,心中微动,面上却一派淡然。
“先前之事你决定了吗?”
闻言,叶沐遥面上没有一丝变化,只是淡淡点头。
见状,尉迟津便取出一只小小的木匣,大抵只有巴掌大小,上头有着并不属于秦国的花纹图样,想来是楚国之物。
因苗疆地处楚国境内,所以那所谓的牵丝蛊便应当是从楚国得来的。
☆、第121章 种蛊
看着这暗褐色的木匣,不知为何,叶沐遥心下居然升起一丝淡淡的恐惧,难道是因着这牵丝蛊?
“开始吧!”
既然尉迟津已然将牵丝蛊给带来了,倒不如现下便直接将蛊毒引入体内,这样也好过不速之客三天两头的登门。
见着叶沐遥面上毫不掩饰的冷色,尉迟津心头微晒,他不清楚叶沐遥为何对他如此不降辞色,好似极为厌恶一般。但现下他们二人便要一起用了这牵丝蛊,使得双方永不得相背叛。
“你将小臂露出来。”
尉迟津淡淡开口,面上并未露出一丝异样的神色,即便他自己也清楚此言到底有多有悖伦理。
闻言,叶沐遥水眸一瞪,眼神又似方才一般,带着淡淡的厌恶之色开口。
“你到底要作甚?”
见此,尉迟津心中暗叹一声,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会在今日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面前的小娘子当做登徒子。
“种下牵丝蛊需要你我的血液,也需让子蛊顺着你的伤处进入体内。腕间定然是不成了,平日里容易被人发觉伤处,所以便也只好选小臂了。难道你有什么旁的法子?”
尉迟津凤眸一挑,眼中露出一丝明显的促狭意味儿。但此种神色看在叶沐遥眼中,便是纯粹的讽刺,让她对尉迟津不由更添几分愠怒。
叶沐遥并未言语,而是直接将袖襟拉高,露出仿佛上好的和田羊脂玉雕琢而成的玉臂,看着巧夺天工,让持刀的尉迟津不知该从何下手。
看出尉迟津眼中一闪而逝的迟疑之色,叶沐遥眉头微蹙,直接开口道。
“快些罢!”
听出了面前小娘子言语中的不耐,尉迟津定了定心神,便直接将手中的匕首朝着藕臂落下。锋利的刀刃刺破娇嫩的肌理,流出殷红的血迹。
见状,尉迟津动作极快,直接也将自己的手臂划开,与叶沐遥一齐将血液汇聚到手中早已打开的木匣之中。
木匣内,露出了极其神秘,仿佛早便僵硬着的一大一小两只虫子。
殷红的血液丝毫没有浪费,蜿蜒着从玉白的藕臂滑过,滴落到尉迟津结实的臂上,最后融成同一缕血流,滴落到木匣之中。
原本木匣中的两只牵丝蛊是仿佛泛黄色干瘪的死虫,现下居然似枯木逢春一般,身上也泛起了玉色,干瘪的虫身立即变得十分饱满,极为鲜活。
叶沐遥望着两只与蚕极为相似的牵丝蛊,倒也没有想象中极为厌恶的感受,毕竟面对着两只仿佛玉雕一般的活物儿,谁也生不出多少恶感。
“它们是活的吗?”
叶沐遥前世今生也没见过这所谓的蛊虫,现下自然是有些好奇,却因着心中对苗疆的忌惮,也不敢造次。
闻言,尉迟津心头微微舒服不少,毕竟此刻的叶沐遥便不再是那副彷如冰雕一般的防备神态了,也带着一丝常人应有的感觉。
“自然是活物儿,要不然的话它们如何进入你的身子?”
仿佛在应和尉迟津的言语一般,木匣里两只约莫小指粗细的蛊虫动了动,大的那只便是母蛊,比子蛊长处一个指头大小,其余倒是并未有任何不同之处。
“好了。”
尉迟津直接将木匣放在一旁的紫檀木桌上,便直接取了怀中的药粉,先是洒在叶沐遥臂上的伤口处,而后才顾忌到自己的伤口。
见此,叶沐遥心中微微一暖,红唇嚅动,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尉迟津将叶沐遥此刻的神态收入眼底,竟越发觉得动人。明明面前的小娘子身量都未曾长成,面色也因失了血而显得有些苍白,但不知为何,此刻看着眼里,哪处都是极好的。
尉迟津取出的药粉还真有奇效,伤口也并未如何处理,甚至并未包扎,便已然将血给止住了,上头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看着仿佛朱笔在玉石上添了一道似的。
“等下恐怕有些疼,你大抵需要忍耐一番。”
尉迟津抬眼望着叶沐遥,面上带着些许凝重之色道。
闻言,叶沐遥心头也提了起来,她知晓尉迟津并非胡说八道之人,所以便也有些发憷,不过未曾示弱罢了。
“开始罢。”
听得此言,尉迟津也不废话,小心翼翼的用方才的匕首,将叶沐遥小臂处结着的血痂给挑开了一处,这才以食指拇指并用,将木匣中的子蛊给取了,直接放在渗血的伤口处。
一碰到伤处,方才还缓慢蠕动的子蛊动作猛地快了起来,眨眼间便窜入叶沐遥的小臂之中。当子蛊那如玉的身子全然没入之时,叶沐遥只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从小臂处蔓延开来。仿佛有人在拿着钝刀子,死命的往她伤口里戳。
叶沐遥前世今生加在一处,真正受疼的时候也就前世失去性命之时,当时因着被极大的愤恨淹没,所以疼痛并未有此刻的清晰。
叶沐遥死死咬住嘴唇,强忍着那股子仿佛要将她撕裂般的疼痛,额间也渗出冷汗,漆黑如墨的眼仁儿现下微微扩散,仿佛失了神采一般,一看便是痛极了的表现。
尉迟津也是偶然之间得着了这牵丝蛊,虽说他师傅留下的医书中有些对牵丝蛊的介绍,不过却并不全面,只说受蛊者会极为疼痛,但到底如何,尉迟津心下也没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