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说过他行骗的过程,却从未见过他真正行骗。这一世总算有了这么个机会,玉珺反倒有些忐忑起来。
那一日,法言果真到了定国公府,玉珺远远地瞧了他一眼,果然如传言中所说,笑容慈祥,憨态可掬,瞧着有几分弥勒佛的样子。进了府,长公主有意探他的底细,先是让他瞧了姚黄的病。没想到法言当真有几分本事,当着长公主的面将姚黄的生辰八字,十几年的际遇说了个大概,一出手便将大家都镇住了,连长公主也不由得信了七分。法言故作高深地下了结论道:“恕我直言,长公主您最近犯了小人,冲了太岁。原本应当是您生了这场重病,只是您这个婢女旺您的八字,又同您走得近,无意间替您承担了这灾难。也算她命硬,硬生生把这灾扛了大半,在这还有一半的灾终究还是要你自己承受!”
长公主听了一惊,赶忙问道:“这灾可有解?”
法言微微闭着眼睛数佛珠,一副老僧入定的姿态,长公主不敢打扰,只得在一旁等着,半晌,他才开口道:“这样的情形我也极少遇见,是以方才神游见了我的恩师,他倒是教了我一个法子破解此灾。”
长公主面上露出欣喜,道:“愿闻其详。”
法言迟疑道:“天机不可泄露……这……”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求大师解救。”长公主行了个大礼,“若我能度此劫,必定替您塑一座金身大佛!”
“也罢,遇见你便是我的机缘。”法言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叮嘱道:“方才所说婢女与您八字互旺,待我做个法,让她承你八字。往后若是她能安好,您自然也能安好。只是眼下你若想破解此局,就必须好好养好她的精气神,你让我算算……”
煞有介事一掐指头,道:“兖州湖海县稻香村是她的福地,您送她上那儿,最好不过!”
“好是挺好的,就怕那地太远,以她如今的身子,不知道能不能撑到那里。”长公主担忧道,“可有别的福地可选。”
“这样……”法言有些烦躁地蹙了眉头,“那我再算算。”
这一算又是小半个时辰,待法言睁开眼,他不由笑道:“也是师傅助我,否则我还这算不出来这福地……喏,这地方叫,建州合川县安平村,也是她的福地!”
“安平村!?”长公主一晃神,法言怒道:“莫非又有什么不对!你知不知道我和师傅沟通一次要费多少精气神,既是你不信,那作罢,我即刻就走!”
“大师误会了!安平村没有什么不妥!那儿恰好就有我的庄子!”长公主忙解释道。
“即使如此,你赶紧把人送走吧。到了那儿好生养着,她可是你的替身,她好了,你才能好!”法言大手一挥,长公主忙不迭就应了,出了门,就吩咐人将姚黄挪出了院子,又叮嘱他们好生将她送到安平村周姨娘的身边。
长公主还要请教他关于李善远的事情,法言却不肯再说,露出疲惫的神色,道:“天人交流费神费力,今日只能这样了。”
他的疲惫不似作假,长公主也不肯强留,只得按下性子安排了他的住宿,好吃好喝得款待了一夜,隔日一早,送姚黄出城的下人来回消息,惊叹道:“真是奇了,原本快奄奄一息的人,出了城,喝了法言大师的符水,面色瞧着红润起来!”
长公主更是对这个大师信了几分,要去寻他时,却得知他一早便起了床在府里溜达。长公主寻到他时,他正在苍梧院跟前,见了长公主,他忙不迭迎上来,道:“我晓得他为何会这般疯癫了,压根不是什么邪魅作怪,而是有人有心为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长公主吃了一惊,法言认真道:“我已经找出邪魅所在,长公主随我来!”
他一边走着,一边嘴里念念有词,手指飞快得翻动着。苏氏一早便见到这个和尚呆在苍梧院跟前念念有词,心里原本就瘆的慌,索性跟在他后头看还能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而左映寒和林南蔷则是一早请安便跟在长公主左右,一行四个人,连带着丫鬟浩浩荡荡地随着法言走,竟是不知不觉地走到了玉郡的院子外头。
“你说的邪魅就在里头?”长公主眉头紧锁问道。
法言点了点头,“确实就在里头!”
他指了指院子里的桃树,道:“就在那颗树下!”
他说得这样笃定,长公主即便有疑虑也打消了几分。西竹守在门口,见人来势汹汹先是愣了一愣,赶忙让静巧通知玉珺,玉珺一出门,见这阵仗也是一愣,忙上前各自行了礼,问道:“敢问母亲一早带着各位弟妹来我院子做什么?”
林南蔷笑着答道:“大师说大嫂院子里的桃树下藏了些不干净的东西,大嫂是要自己挖,还是让我们替你动手?”
“我的院子?那颗桃树?”玉珺笑道:“大师莫不是开玩笑,我这颗桃树长得可好,平日里不见长虫,远离婢女才摘了不少桃子,也都吃进肚子里,怎么会有不干净的东西?”
她越是这样辩解,落在长公主的眼里越是可疑。林南蔷瞧长公主的脸色,知道她也生了疑,当下添油加醋道:“大师是母亲请回来的贵宾,他道法高强,既是他说这院子里有脏东西,那自然就是有的。大嫂还是让我们查查才好,清白不清白,一查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林南蔷不由分说便让周围丫鬟上前挖桃树下的泥土,不过片刻功夫,就听丫鬟抬头,手里举着样东西,扬声道:“长公主,我找到了!”
几个人齐齐看向丫鬟手中的东西,竟是不约而同变了脸色。长公主拿着那东西,气得直哆嗦,指着玉珺说不出话来:“你,你,好!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玉珺一抬头,就见林南蔷眼里藏不住的讥诮,苏氏眼里一闪而过的同情,和左映寒了然于胸的沉稳。
玉珺叹一句:果真是人生如戏,戏台子既然已经搭好了,那么,这一出戏,我陪你们唱!
作者有话要说:改错别字……
第104章 04
你当那土里挖出来的是什么,正是一个人形的玩偶!上面一面写着李善远的名字,一面写着他的生辰八字,人偶身上戳满了针,还煞有介事地替人偶做了一副小棺材。
大周上下最恨魇镇之物,传言,前朝的皇帝就是受了魇镇之物的诅咒,才落得江山尽毁,家破人亡,连着自己也吊死在了歪脖子树上。所以大周建朝之后严禁魇镇之术,宣慈长公主自小长在宫里,对这个东西原本就讳莫如深,更何况如今这个魇镇诅咒的对象还是自己最疼爱的儿子!
众人见了不祥之物皆是倒抽了一口凉气,宣慈长公主痛心疾首地望着玉珺,问道她:“这东西可是你的!”
“不是!”玉珺干脆利落地回答道。
林南蔷低着声音,装作难以置信的样子,问:“东西若不是你的,又怎么会出现在你的院子里。瞧着人偶和这小棺材上的泥土,这东西埋了可不是一天两天了。都说建州那边多有术士,善于诅咒之术,我却万万没想到你会用这招来对付自家兄弟……”
“我说了这东西不是我的!”玉珺仍旧坚持回答。
林南蔷不免嗤之以鼻道:“你说东西不是你的,你可有什么证据!”
“笑话!”玉珺答道:“我行事一向光明磊落,不像某些人,做的事都见不得光,你说这东西是我,我还能说是你带着一帮人将东西埋到我的院子里然后嫁祸给我呢!”
“一派胡言!”林南蔷道:“我是陪着母亲一起到你的院子里来的,这脏东西也是在大师的指引下才找到的。这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天叫大师让你露了马脚!莫非你是怀疑大师的本事?”林南蔷顿了一顿,意有所指地望了一眼左映寒,“大师可是映寒妹妹力荐来的,你若是怀疑他,可就是怀疑映寒妹妹呢!”
这人,话里藏刀,不论她怎么回答都是错。玉珺索性不搭理她,两眼一扫左映寒,她竟是半晌不动。
玉珺不由得冷笑一声:好好好,好你个左映寒,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若是我这次栽在林南蔷的手上,你恰好捡了个便宜,今日遭了难,你明日再拿出证据来证明我的清白,一来收拾了林南蔷,二来又让我欠了你一个大人情,果然是好计谋。若是我不知道也就罢了,偏生让我晓得你的计谋,又怎么可能让你如愿。
玉珺心里默念着,一边观察苏氏,见她手里抓着那个人形布偶,脸上却露出疑惑的神色。她那个表情一闪而过,却是恰好被玉珺看见了。
玉珺上前两步,就问:“二弟妹,你我虽相识不久,可我却一向敬佩你的为人。今日我便请你说一句公道话,你觉得我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么?”
“这……”苏氏顿了一顿,心道这事怎么和自己有扯上干系了?二人压根还不到论交情的地步,让她如何评价。眼下这么多人瞧着,她不免客套道:“一向听闻大嫂人品贵重,为人和善,按说,大嫂决计不会是这样的小人。”
“好!”玉珺点头道,“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我曾听闻二弟妹未出阁时,曾经帮家里打理过一阵子绸缎庄,所以对各种稀有的布料都十分熟悉。那我便问问二弟妹,你手上这布偶,布料可有什么不对?”
她的话音刚落,左映寒的心却是咯噔一跳,眼里闪过一丝惊诧:她是如何知道的?她甚至不曾摸过那个布偶!是巧合?还是她已经知道了?
而同时,林南蔷也是一惊,再仔细一看苏氏手上的布偶,确实是她亲手制作的那一个,并无什么差异。她知道玉珺最是诡计多端,为了一击即中,避免让玉珺抓住把柄,她用的就是市面上最常见最普通的白色麻布料,连写字的墨都是挑的最为普通的墨。总不能她还能在这块布料上瞧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