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映寒见势不对,上来劈手打在林南蔷的手腕上,林南蔷哎呦了一声,东西应声落了地,包裹散开,露出一个小小的楠木盒子,玉珺打开不过闻了一下,脸色立时大变,忙不迭将盒子关上,对宣慈长公主道:“母亲,这盒子里的东西,咱们闻不得!”
“到底是什么东西!”宣慈长公主赶忙走上前,玉珺摇头道:“母亲还是远离这东西才好。这东西邪乎,我也看不懂……”
看不懂?宣慈长公主眸光一扫,见玉珺欲言又止,知道东西不寻常,玉珺有所顾忌。宣次长公主一琢磨,当机立断道:“张太医可还在府里?”
“母亲不用请张太医,我说……”林南蔷一咬唇,道:“这是我从旁人那拿来的神仙丹,用于助闺房之乐的。”
长公主的手一顿,脸上浮现一丝尴尬:怪不得藏得这样紧,原来是这个。见林南蔷脸红到了耳根,她也颇为不自在。正想松口,玉珺却是按住了她,悠悠地说了一句:“母亲,这东西,只怕不是神仙丹这么简单。”
长公主神色一凛。
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不过一句话,左映寒已经知道其中厉害,忙跟着应道:“大嫂是太医,她既然说这东西邪乎,定有几分把握,还是请张太医来一趟好。”
苏氏忙道:“每日这个时辰张太医都会来给夫君请平安脉,这会应当还没走。”
“去请他来一趟。”长公主吩咐道。不过片刻,张太医便到,拿起那盒子仔细一闻,先是了脸色,而后跟丫鬟要来了一杯水,将盒子里的药丸化进水里一闻,当下便有几分把握。躬了身答道:“这是神仙丹不错,可是这神仙丹却不纯,里头掺杂了些咱们大周的禁药。”
“禁药?”长公主手不由握紧,问道:“什么禁药。”
“五石散。”
张太医话音刚落,左映寒和苏氏还犹如云中雾里,不明所以,长公主却是脸色大变。这个“五石散”又称“寒食散”,有壮阳、强体力,治阳痿的功效,后多用于房中助性催-情,前朝宫中曾经盛行服用五石散,后来才被发现是一种猛毒,服食者极易上瘾,长久服用更会“魂不守宅,血不华色,精爽烟浮,容若槁木,谓之鬼幽”,长公主小时候曾经亲眼所见一年轻力壮男子因服食五石散而变得神志不清,暴躁易怒。
“五石散”至前朝以来就被定为“禁药”,不论是贩卖还是使用者,皆会被判以重刑。长公主万万想不到,这东西竟然会出现在林南蔷的房里。
“你拿这个……给均哥儿服用?”长公主实在太过错愕,一时间忘了自己的身份,紧紧掐住了林南蔷的手腕。
林南蔷痛极,矢口否认道:“不是,不是我,我放在瓶子里的只是普通的神仙丹,这五石散是你什么,我当真不知情!”
左映寒年纪小,更从未听过这“五石散”是什么东西,但看长公主这般紧张,她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深宅之中,锦上添花难,落井下石却是天赐的本能,左映寒当下眼珠子一转,朝贴身丫鬟芦苇打了个眼色,这厢又轻笑道:“若是普通的神仙丹姐姐拿出来便是,那些助闺房之乐的东西虽上不得台面,但也比你被人冤枉了好。姐姐迟迟不肯拿出来,对这东西又这般紧张,任谁瞧了都会觉这东西有猫腻呢。”
林南蔷机关算尽,却没想到最终踩入了自己设的陷阱,偷鸡不成反倒蚀把米。东西在手,她百口莫辩,只能矢口否认这东西不是自己的。场面正是僵持不下,院子外却是有人惊呼了一声,苏氏站在屋外怒道:“长公主在这,是谁这样不懂规矩,吵吵嚷嚷!”
“夏雪,是夏雪的声音!”林南蔷一愣,挣扎着往外走,院子里夏雪见了她冲上来道:“小姐,那个布偶是你的让我做的,上面的字也是你让我写的,我事事都是按照你的吩咐去做的,为什么你要这样害我。我求求你,你放过我妹妹,她才十岁,我求求你别卖她,这事当真不是我泄露出去的呀,小姐,你好狠的心……”
夏雪疯了一般跪在地上磕头,一边磕头一边道:“小姐我求求你放过我,你若是要卖就卖了我,放过夏雨吧!”
林南蔷原本身子就有些支撑不住,听了夏雪的话,脸上的血色尽退,厉声道:“你都在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要卖了你,又什么时候说过要卖了夏雨,你是疯了么?”
“您别骗我了,我亲眼看着夏雨被牙婆领走……”夏雪猛然抬头,而后看到林南蔷的身后,渐渐冒出个苏氏,而后是林南蔷,而后是玉珺,最后出现的宣慈长公主阴沉着一张脸站在众人身后,犹如鬼魅一般,脸色阴沉。
夏雪终于察觉出不对来,身后的蓝天突然响起一阵惊雷,沉重的雷声震慑着每个人的灵魂。
林南蔷原本在长公主心中就已经所剩无几的那点信任随着夏雪的出现,终于全数坍塌。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有小厮慌慌张张地跑进院中,见了长公主,噗通一声跪下,苦着脸道:“长公主,不好了,三爷被人抓起来了!”
“你说什么!”左映寒一把抓起小厮:“你说三爷怎么了?”
小厮苦着脸道:“三爷在外头不知道怎么得,就和宋丞相家的大公子宋元征起了争执,他失手……把宋大公子打成了重伤!”
“……”一阵惊雷响起,长公主的身子晃了一晃,就听小厮继续道:“宋丞相将国公爷和三爷一起告到了圣上跟前,长公主,您,您赶紧想法子,救救三爷吧!”
“太后娘娘醒了么?”
“娘娘近日身子不适,说谁都不想见!”
“我想见见圣上。”
“圣上在和三王爷议事,只怕一时半会不得空,长公主,要么您还是先回去吧?”
李善均已经被关入天牢几日了,长公主几次想去探监都被告知没有圣谕不得而入,宋元征重伤未醒,宋丞相每日都求圣上为他做主,长公主想去探望病人,也被拒之门外。宋丞相曾言,若是宋元征死了,必定要让李善均陪葬。
连着几日,宣慈长公主入宫面见太后和圣上,都被推了回来。宣慈每每败兴而归,伏在定国公的身上不免痛哭,终有一日,她再去求见太后时,太后勉强答应让她去探望李善均。
天牢湿冷,走在长长的甬道里,宣慈长公主不由得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直到见到李善均时,长公主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我的儿,你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
在天牢里面的人,即便伙食再好,瞧着也没几分人气,更何况李善均几日不见阳光,胡子拉碴,心中有愧,心神不宁,更是让他看起来十分憔悴。
见了长公主,李善均激动之下不免觉得委屈,拉着长公主的手哭道:“母亲,救我出去!”
长公主又是心痛又是气愤,抬手一巴掌摔在他的脸上问道:“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你做什么将宋元征打成那样!你快说实话,你若是不说实话,为娘也帮不了你!”
李善均当下也不敢隐瞒,哭着道:“儿子不敢瞒着娘,我是被歹人所骗,误服了‘五石散’,那日所发生的事情儿子也记不大清,只记得当时宋元征推了我一把,我就气伤了心头。不知道怎么就下了重手!”
“你还敢骗娘!”长公主抽手又是一阵痛打,边打边骂。这几日,长公主严刑拷打了李善均身边的小厮,不问不知道,一问之下才知道李善均平日里结交的都是什么朋友。
吃喝嫖赌也就罢了,竟是和他的一帮狐朋狗友们一同服食什么五石散,美名其曰,效仿魏晋之风!这般放浪形骸,连长公主都痛恨自己平日管教太宽。
她一边打一边骂着,几下下去,李善均嗷嗷大叫,末了眼泪直下,道:“娘你别再打我了,儿子知道错了,往后再也不敢了!您赶紧想法子救我出去吧!”
“我能有什么法子!如今太后和皇上明摆着不帮咱们,宋丞相素来与你爹交好,这回也同你爹撕破脸,告你爹教子不严。若是宋元征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势必要你血债血偿。”
“大嫂不是太医么!母亲你替我求求她,一定要保住宋元征的性命啊!”李善均道。
“你大嫂为了你,已经在宋府呆了三天三夜了。为了你,我亲自去求了玉太医和玉老太医出手救治,有他们在,宋元征的性命应当是能保住!”长公主蹙眉道,“玉老太医致仕多年,若不是看在咱们两家是亲家的份上,他也不肯答应我!”
李善均长长地舒了口气,念了句“阿弥陀佛”,又道:“只要他不死就好。那皇上为什么还不放了我?”
“宋元征是宋丞相的独子,你把他差点打成残疾,他又怎么肯吞下这口气。”长公主道。
“那我让他打回去?”李善均问。
长公主白了他一眼,问道:“‘五石散’的事情你可曾告诉过别人。”
“儿子不是傻子,那是禁药,儿子哪敢宣扬!”李善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