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淮却冷哼了一声:“怕什么?我北府军身经百战,实力强横,那皇家十二卫的老爷兵们和咱们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根本就不堪一击。再说了,京中各卫兵马的动向咱们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谁能在这里设伏?”
行军参谋心里还是感觉不安,可是何淮脾气不大好,他也不敢再多劝。行军参谋心里很清楚,何淮十分瞧不起庾璟年,觉得所谓的大晋新一代的将星,不过是运气够好,又得到了皇帝的全力支持,加之全国上下的资源供他挥霍使用,他才能年纪轻轻就建立如此功业。
所以他也瞧不起庾璟年训练出来的皇家十二卫。
只是庾璟年能有今天的威望,真的只是靠运气吗?
何淮道:“咱们必须得赶在皇帝返回京城之前追上去,咱们共有一万五千军马,渡过一线峡可不是一时半刻的时间。所以绝对不能休息。”
何淮说的都有道理,行军参谋更不能反对了。
于是五千轻骑兵在何淮的吩咐下开始过峡。
这时萧十三和庾璟年都坐在高高的悬崖上头,看着底下过峡谷的人马。萧十三道:“看何淮这一路的行军路线,果然是直接奔着皇上去的,此人带足了兵器粮草,私自入境,必定是造反无疑了。咱们可以动手了。”
庾璟年哼了一声:“何淮本来就是要造反,这还用你说?”庾璟年在山崖上布置了无数的巨石滚木,对付北府军根本就不用浪费一兵一卒,一声令下就能叫他们损失过半。
这么有利的地形不利用,庾璟年也就枉有名将之称了。
萧十三眼看着功劳就要到手,有些等不及了。“那王爷还等什么,赶快下令攻击啊。”
庾璟年却慢条斯理地道:“不着急!你没看见,何淮的五千骑兵只进入了几百人吗?他这是在试探峡谷上头有没有伏兵,这时候动手,只会让他抓住机会,趁机逃走。”
萧十三不由仔细看去,果然如同庾璟年所说的一般。何淮毕竟是老江湖,虽然有十足的把握上头没有埋伏,他还是先派了三组士兵,每组一百人,进入峡谷去试探敌情,等那三组人安全通过了峡谷,没有丝毫异样,何淮这才松了一口气,亲自带着主力进入了一线峡。
庾璟年一直等着何淮的部队进去了百分之九十,前头的部队都快要出峡了,这才下令用巨石滚木进行攻击。
何淮这时刚刚走到一线峡的中央,忽然听见悠长辽远的号角呜呜呜地吹响,何淮心头巨震,尚未反应过来,已有无数的巨石滚木从天而降,峡谷里本来就地方狭小,躲无可躲,加上马匹受惊踩踏,一时间变成了人间地狱一般,北府军哭爹喊娘,不过片刻就死伤惨重。
行军参谋带着亲卫军拼死保护何淮,才没有让他被巨石给砸死。何淮看着溃败散乱的士兵,他自己精心培养的士兵像是韭菜似的被一片一片收割着生命,他心如刀割,已经蒙了,不停地问一句话:“敌人是从哪里来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行军参谋哪里能回答这样的问题:“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快走,快走啊!”
拼死才将何淮护送着出了一线峡。何淮整顿兵马,带出来的五千人,侥幸从一线峡逃出来的,仅有三千五百人左右,这短短的一段路,就损失了百分之三十的人手,实在是太过惨烈了。
何淮简直怒发冲冠,更让他难过的是,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敌人是谁?
这边刚刚死里逃生,那边已经不知从哪里杀出一队士兵,为首正是左武卫将军,他大声喊道:“吾乃是左武卫将军冯克,徐州刺史何淮,目无尊上,阴谋叛乱。皇上有命,杀无赦!跟随其造反的,都是株连九族的死罪,若你等现在弃暗投明,可既往不咎,若能取其首级,则可官升三级,皇上还可封为县公,封食邑千户。”
这样的攻心之术,令北府军一阵大乱。本来何淮出发的时候,并没有告诉士兵他是来造反的,众人本来一头雾水跟着一路急行军,已经累得不要不要的了,现在听说上官带着他们干的竟然是这种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勾当,不由的一阵大乱,何淮连连道:“不要听他们胡说,他们是北燕派过来的刺客,是来刺杀皇帝的,你们不要被他们的谎话所骗。”
士兵们不知该听谁的好,不过好在何淮积威犹在,终于还是勉强维持住了大军没有崩溃,不过士气已经低落到了极点。
左武卫将军只带了两千人,却将何淮的三千人冲得七零八落。不过何淮的北府军毕竟战斗力很强,刚才经受了那样的打击,同袍死伤严重,反而激起了他们的同仇敌忾之心,虽然精疲力尽,但是困兽犹斗之下,倒是让左卫将军冯克攻了一阵子,竟然没有将何淮的阵型攻破。
此时庾璟年已经从高崖上下来,站在一处高地上,将场中发生的一切全都看在眼里。庾璟年派传令兵传令:“让冯克不要贪功冒进,若是实在攻不下来,就放何淮过去!”
萧十三十分不解,庾璟年现在手上有一万两千兵马,养精蓄锐,何淮只剩下三千人,还大部分都受了伤,他终于忍不住问道:“王爷为何不投入优势兵力,一鼓作气将何淮收拾掉?”
庾璟年道:“干掉何淮容易,可是他手中训练有素的三千北府军也要跟着他灰飞烟灭了。这样的士兵训练不易,本王不想让他们死在内战之中!”
萧十三才明白过来。庾璟年笃定了必然胜利,已经在考虑战争之外的一些东西了,比起庾璟年,何淮实在差得太远了。
300|心生芥蒂
庾璟年道:“这阵子,才几天的功夫太子先是给自己的长子过生辰,又说得了一副前朝的古画总之找了各种理由在府中宴客,请的虽不是什么朝廷大员,但多数都是掌握着实权的四五品小官。春祭时若皇伯父带着大臣们去了郊外祭天,这些人的力量便足可以帮助太子控制住整个建康。”
三皇子终于有了点精神:“太子手上没有兵权,他靠什么谋反作乱?”
庾璟年道:“前天太子到白云寺游玩恰巧碰上了徐州刺史何淮的参军李通,太子把他请到禅室里,两人关着门聊了一个时辰,谁都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后来我的人看见李通出门时,虽然强作镇定,但是脸色却很不好看,难掩紧张之色。”
“此外何淮的手里有两万北府军,若是有心从京口出发到达祭天的南郊,不过一日一夜的功夫。到时候他布置得宜,只需将军队提前一天布置在牛栏山一带,快马轻骑两三个时辰便能赶到南郊,然后皇伯父也好,一众朝中大臣也好,到时候生死就全在何淮的手里了。”
三皇子全身巨震,也想到了那时情形的可怕,“何淮是父皇的心腹爱将,他怎么可能背叛父皇,跟太子冒这样天大的风险?”
庾璟年道:“富贵险中求,何淮就这样跟着皇伯父,将来顶了天也就是个从二品的大将军,而他若跟着太子起事,一旦成功,顷刻间便能位极人臣。我调查过何淮此人,他一向不满何家被王谢沈桓压制,沦落为二流士族,这些年一直想法子提升家族的影响力,而何淮此人生性嗜赌,喜欢孤注一掷,投靠太子也说得过去。”
三皇子听了庾璟年的这番话,愣了愣,看向庾璟年的目光就不一样了。
什么时候他的五弟心思变得那样缜密?
庾璟年见他不错眼地盯着自己,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的脸上没东西吧?”
三皇子岔开话题,勉强道:“这件事你觉得应当如何去办?”
庾璟年道:“我想好了,太子和何淮之间的勾结,咱们只不过是凭空猜测,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若是到皇伯父跟前去告太子的状,恐怕皇伯父要怀疑咱们捏造证据诬陷太子,那样反为不美。我手里现在有两卫兵马,皇伯父交由我训练,到时候我会以操练兵士的名义让他们急行军赶到一线峡埋伏起来,何淮不出现则已,他一旦出现,我必叫他有来无回!”
三皇子想了想道:“你这个法子可行,只不过何淮有两万士兵,你的两卫兵马加起来只有一万两千人,才及得上敌人的六成,你有把握打赢何淮吗?”
庾璟年笑笑,脸上充满了自信:“何淮不可能把所有的士兵全都带到建康来,况且咱们以有心算无心,又是以逸待劳,收拾何淮当有八成以上的把握。”
两个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兵士怎样安排如何瞒住太子的耳目,建康城中也不能掉以轻心,要派可靠的人在建康坐镇,直到觉得万无一失了,庾璟年才起身准备离去。
三皇子却忽然问了一个问题:“此次太子若是事败,他将再无退路必死无疑,到时候太子之位……”
庾璟年哈哈一笑:“当然是三哥你来做太子咯,我会全力支持你的,三哥尽管放心!”
三皇子忍不住试探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咱们不是堂兄弟而是亲兄弟,你也有机会登上太子的宝座,那时候你还会像现在一样让着我吗?你的功勋能力威望都在我之上,其实你做太子才更名正言顺。”
庾璟年噗嗤一笑:“三哥你在说什么,哪有你这样打比方的。我又不是皇伯父的儿子,何时轮得上我来做这个太子?”
三皇子寸步不让地问:“那如果你是呢?”
庾璟年没有想太多,颇为无奈地回答道:“就算咱们是真的亲兄弟,我也绝不愿意当皇帝那么个劳心费力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还是三哥去做吧!我就做个闲散的王爷,拿一拿俸禄,没事的时候陪陪妻儿,多么逍遥自在。”
三皇子神色一松,捶了庾璟年一拳,笑骂道:“臭小子,别想着偷懒。将来就算我当了皇帝,你也得好好辅佐我!”
庾璟年探手摸了摸三皇子的脑袋:“你没有发烧吧?今天怎么竟说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