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

    待白翠浓的车子远去,从草丛里走出三男一女,为首的男人个子极高,只是略显瘦削。
    几人朝白老二走过去。白老二躺在地上,感觉有脚步声接近,缓缓睁开眼睛,看见来人之后,涣散的眼眸生发出生还的希望来,艰难地抬起手伸向来人,“赵……赵长子……救……救我。”
    赵长子冷冰冰地看着地上垂死的白老二不为所动,身子向旁边一侧,问他身后的女人,“大小姐,要不要救他?”
    当白老二看见赵长子身后的女人时,惊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胸口一收缩,口中鲜血更加不停地冒出来,含含糊糊地说:“你……你没死……你们?”
    赵长子竟然是西鸢萝的人。原来从头到尾,他们都被人给骗了。白老二咧开满是鲜血的嘴吃吃笑了起来。笑声里透出浓浓地绝望,在这夜深人静的荒郊野外,显得尤其阴森恐怖。
    西鸢萝看着地上的白老二,淡淡地说:“当然要救。千万别让他死了。”
    赵长子立刻命人将白老二抬了起来。
    白老二没想到西鸢萝竟然会救他。被抬着经过她身边的时候,面露一丝感激。继而眸光又染上了浓浓地恨意,不过这恨意,是针对他的妹妹白翠浓。他在心里发誓,只要这次不死,他绝对不会放过白翠浓。
    老天爷似乎是刻意要跟白翠浓过不去。当她听说白老二没死,在医院重症病房抢救的时候,她恨不得将家里所有东西都给掀翻,恨不得将天下所有人全部都杀光。她恨老天爷一而再再而三的跟她过不去,她恨所有人,恨这世间的一切。
    她白老二妹妹的身份去医院看望,内心盘算着如何再一次害他。她怕他醒过来对警方说出实情,那她就完了。
    可是到了医院,两个警察守在门口,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她说她是他的妹妹,有权利进去看自己的哥哥。但她不说还好,一说是白老二的妹妹,两名警察更是用毫不掩饰的怀疑的警戒的目光看她。因为警方早就怀疑她了。
    白翠浓心中有鬼,也不敢多耽搁,急冲冲就回了家。可是回到家,她心里怎么都不踏实,总觉背后像有双眼睛,一双犀利而敏锐的眼睛,洞察一切,会将她的所做所为全部看穿,继而公布天下。
    就这样,她战战兢兢地又过了两天,也在房间里躲了两天。当警察找上门的时候,她已经精神恍惚,疯疯癫癫不成人样。
    原来白老二已经醒过来,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指出白翠浓操纵一切是幕后真凶。当警方问起是谁救他的时候,他却推说当时已经昏迷,并不知情。或许他是想报答西鸢萝救命之恩,又或许他是怕对警方说出一个所有人都认为已经死亡的人,会被怀疑成精神病人,继而不相信他的口供。
    由于白翠浓已经疯癫,根本无法审问,最终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她在胡言乱语的时候,说出了当年自己和西崇明害死连清蕊的真相,只可惜以她目前的状态,警方不能够将她的话作为证词。
    西崇明和西鸢萝父女下落不明。白翠浓是陷害他们父女的真凶且已经疯癫,白恩秀也因参与母亲陷害西鸢萝的计划被警方带走。西固天半年前已经死了。如今的西家只剩下一个只有七岁什么都不知道西恩晖。如果不出意外,西家的巨额财富,最终都将落在这个孩子的头上。因为不管旁人私下里怎么议论猜测,西恩晖都是西崇明自己承认过的儿子。
    “奶奶吃东西”
    冉再青低眉沉思的时候,西恩晖抓着一只鸡腿,迈着小短腿跑到她身边,踮起脚尖,费力地将鸡腿送到她面前。她摸摸他的头,柔声道:“恩晖乖,奶奶不吃,你自己吃。”
    “可是奶奶你好久没吃东西了。肚子饿的时候会很难受的。”西恩晖的嗓音甜糯糯地,让人听了感觉暖心。
    “好,奶奶吃,啊。”
    冉再青接过鸡腿,可是西恩晖仍然立在当地,仰着小脑袋看她。直到她将鸡腿凑到唇边象征性的咬了一口,这才开心地转身跑开了。
    看着他撒欢的样子,冉再青泪眼朦胧。她是知道真相的,他并不是西家的血脉,如果最终由他继承西家,只怕鸢萝在地下也难心平。可是,她照顾了这个孩子整整八年,她早就将他视为亲孙子一般。
    她默默地看着西恩晖满屋子乱窜,天真快乐的样子。心中暗道:孩子总归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西家的一切,就算不落到他头上,也终会被别人拿走,与其如此,还不如给了他。
    只是,冉再青没有想到,这个世界,被金钱诱惑的人实在太多了,更何况,像西家这样滔天的巨富。
    ☆、第132章
    午夜时分,连彦博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这些日子以来,他既要忙于公司的事,又为西家到处奔走,还要帮着齐怀渊一起找人,身子早已不堪重负。
    “妈,这么晚了,干嘛非要我回来?”他坐到沙发上,揉着眉心冲陈莹美抱怨。
    陈莹美却是一脸兴奋,将一份档案资料递到他面前,神秘兮兮地道:“彦博,你看看这是什么?”
    连彦博瞟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慢吞吞地伸手接过,打开,取出里面的资料。看到那是一份亲子鉴定档案的时候,他先是疑惑地看了一眼母亲,再见到被鉴定人的姓名是西崇明和西恩晖的时候,变得更加狐疑,用极快的速度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看结果,当看到上面显示他们不是父子关系的时候,不由瞠大了双眸,惊讶极了。
    “妈,你弄这个档案来干什么?”连彦博说,“姑姑死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西崇明跟连家已经没有关系,这是他的私事,跟我们没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陈莹美说:“你想啊,鸢萝死了,她的钱就成了遗产,她没有配偶、没有子女,连唯一的父亲也死了,按照继承人顺序,就是兄弟姐妹、祖父母和外祖父母。西固天半年前已经死了,她唯一的弟弟又没有血缘关系,你爷爷虽然没了,可你奶奶,也就鸢萝的外祖母健在,她的遗产,理所当然该由她来继承。”
    连彦博眉头深蹙,不悦地看着母亲,叹了口气,说道:“妈,你太天真了。要知道鸢萝出事在姑父之前,顺序上她的遗产应该先由姑父继承,然后再由姑父的继承人继承他的遗产。姑父的遗产,怎么轮,也轮不着我们连家。”
    陈莹美神秘叵测的笑,倾身上前,悄声说道:“这个我早就跟律师咨询过了。目前的情形,你姑父和鸢萝都只是失踪,并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所以,我们只要让你姑父‘死’在鸢萝之前,这样,所有的钱就都成为鸢萝的遗产了。”
    “让姑父‘死’在鸢萝之前?”连彦博不明白了,人死人活,岂是由他们说了算的?
    “对”陈莹美却是异常的笃定,说:“只要我们想办法让法院先判决西崇明死亡,一切不都顺理成章了么?”
    连彦博身子震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着母亲,呆愣了半响,才又叹息道:“妈,我念过法律,像姑父和鸢萝这种情况,要事发之日起满两年,法院才会判决他们死亡。”
    “傻孩子,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陈莹美埋怨儿子道。
    “凡事总有例外。如果是公安局认定了他没有生还的可能那就不一样了。”陈莹美说,“你跟公安局的陈局长不是关系很好么?只要让他开张证明,不就行了?”
    连彦博沉眉思虑了片刻,断然拒绝道,“不行,妈,我们不能这么做。我们怎么可以这样谋夺鸢萝的财产。”
    “什么‘谋夺’?话不能说这么难听。”陈莹美不高兴地道:“我是按照法律名正言顺的继承。与其白白便宜那个野种,倒不如给我们,也不枉我们疼了鸢萝一场,她泉下有知,想必也心安。要知道,害死她的人,可是那野种的母亲。”
    连彦博沉默了。母亲的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白翠浓害死了鸢萝,没道理还让她儿子继承鸢萝的财产,更何况,他还不是姑父的儿子,可是……
    “妈,我们不能这么做,至少,现在不能。”连彦博说道。
    “为什么?”
    “怀渊他一直在找,或许鸢萝她还没死,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虽然心底里十分期望能够发生那样的奇迹,但是他说出来的话,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齐怀渊他疯了。难道你也跟着他疯?”陈莹美说:“人落到河里都这么多天了,哪里还会有什么奇迹?”
    陈莹美落下泪里,虽然谋划着西鸢萝的财产,可是那孩子她从小看到大,想到她惨死,她心里也不好受。
    她悲戚地道:“鸢萝死了,我也心疼,可那又怎么样?人死不能复生。最重要的是要为活着的人考虑。我要那些钱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这个家。金融危机,你的公司连年亏损,你爸明年就要大选,就算是有座金山都未必够用。”
    连彦博低下身子,手肘搁在大腿上,用手捂着脸。沉默良久,他说道:“这事行不通的,就算西家那边没有意见,齐怀渊也不会答应让法院判决西鸢萝死亡的。”
    陈莹美道:“他不答应又怎样?他是鸢萝的什么人?他们没有任何关系。还轮不到他做主。”
    以前她对齐怀渊恭敬礼让,可是现在,眼前连家就要赶上他们齐家了,她又岂会将他放在眼里?
    连彦博感觉眼睛酸涩的厉害,上下眼皮像是沾了胶水,一碰到就粘的牢牢的,很难睁开。身体的疲惫令他愈发不耐烦起来。
    “行了妈你别说了。这事以后再说,我累了,先上去休息。”
    陈莹美想要叫住他,可她刚转过身,连彦博就已经消失在了楼梯尽头,只得作罢。
    在外人眼里,陈莹美想来知书达理,温婉端庄,带人宽和有礼,行事井井有条。只有她最亲近的丈夫跟儿子,才知道她的骨子里其实有股倔劲。她想要做的事,会想尽一切办法去达成,只不过她的行为方式,从来都不激进。她总是会让自己站在有理有据的一方,以一种柔和却又理所当然的霸道的方式令对方服从。绝大多数时候,对方连丝毫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就像这一次。那天晚上她跟连彦博沟通不行,她索性就将此事堂而皇之的公开,连同一家人向他施压。
    继承鸢萝遗产的人是奶奶,等奶奶过世,将来这些钱必然是两房平分的。二叔一家更需要钱。陈莹美还保留了几分含蓄的风度,那白宁兰,可就表现的相当露骨了。
    她说:“哎呀彦博啊。鸢萝这一去,留下那么多钱,总不能白白便宜别人不是?要知道,西家那边还有个西鹤明呢,要是被他抢先一步,那那些钱我们可一分都捞不着。以前西家不待见鸢萝,还不是我们护着疼着?现在她出事了,把遗产留给我们,也是应该的。”
    “是啊。鸢萝的死让人痛心。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我们就应该做最好的考虑。你奶奶那么疼鸢萝,如果由她继承财产,鸢萝泉下有知,想必也会欣慰的。”二叔也说道。
    连彦博疲惫的揉着眉心,胸中忽然升腾起一团怒火,不快地道:“既然你们那么想要鸢萝的钱,为什么你们自己不去?却在这里逼我。”
    白宁兰说:“要是可以,我早就去了。偏我跟你妈两个人都没经过事儿,你爸跟你二叔,还有你二弟,他们都是从政的,这些个事,不好他们出手。你不一样,你是做生意的嘛。而且啊……”白宁兰停顿住,瞟了一眼陈莹美,说:“而且我跟你妈商量好了,由你出面,事情成了,我们□□分账,不亏了你。”
    “你们?”连彦博勃然大怒,嚯得站起身指着他的家人,眸中满是失望,但到底说不出难听的话来。
    “彦博,你坐下。”他父亲说道。
    连彦博再度落座。
    他父亲说:“事到如今,连家已经骑虎难下,这次的事,你不去也得去。”
    连彦博垂着眉头就是不说话。
    看到他这幅样子,他父亲赫然而怒,一拍桌子,起身喝道:“如果你想要看连家倒台,那就尽管不去。”说完,气呼呼地转身上楼。
    他父亲走了,可余下的人却是怎么都不肯走的。二叔二婶始终围着叽叽喳喳,母亲坐在一边淡淡地注视着自己,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他忽然感觉她好陌生,不单是她,整个家都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寒凉的陌生感,恍恍惚惚间,他甚至觉得,他们其实不是他的家人,他的家人,在过去的时光里,在他曾经对他们的认知里。但理智却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也知道,连家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的钱。他曾经想过,开口跟鸢萝借,他知道,只要他开口,不管多少,鸢萝都会给他,哪怕要她全部的钱,她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可是,那是她给他。而不是现在这样,以一种龌蹉凉薄的方式得到。如果鸢萝真的在天有灵,看见了,只怕会很伤心吧。她肯定想不到,原来一直疼爱着她的舅父舅母,竟然在她尸骨还下落不明的时候,就开始算计她的钱了。
    视线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他仰起头靠在沙发上,睁大了眼睛,一眨都不敢眨,深怕一个不小心,眼睛里那层水波就破了。
    心脏仿佛被栓上了一根红绳子,两个小人在那里拔河,一个用力地拧过来,另一个狠劲拉过去,扯地心脏都快要裂开了。
    一头是家人需要钱,一头是对鸢萝的愧疚。他到底,该如何抉择?
    ☆、第133章
    连家虽然需要钱,但到底是世家大族,目光长远,行事不肯落人口舌。在申请判决西崇明死亡的时候,虽然有公安局出具的该人不可能生存证明,但还是被法院驳回。理由是,判决公民死亡,申请人也是有顺序的,第一是配偶、子女、父母,第二是兄弟姐妹,祖父母,外祖父母……白翠浓母女已失去资格,也就是说,目前唯一有资格申请判决西崇明死亡的人,是西鹤明。连家就找上了西鹤明。
    连家的意思是,西崇明的财产全部归西鹤明所有,他们只拿西鸢萝的。
    西鹤明不傻,他有机会继承西崇明父女所有财产,又怎么可能为他人做嫁衣裳,先判决西崇明死亡?
    但连家胜在有权有势。不消说如何打压,光就一个拖字,就足以令西氏集团陷入困境。西氏集团群龙无首,西鹤明这个董事长名不正言不顺,撑不了多久。
    西鹤明虽不说富可敌国,却也是家财万贯,儿子又没了,要那么多钱何用?他不肯跟连家合作,无非也就是看不惯他们无此无情的作法。他唯一在乎的,是他为之奋斗了一辈子的西氏集团。
    人一旦有了在乎,也就有了弱点。最终,西鹤明没能招架住连家的施压,向法院申请判决西崇明死亡。
    西崇明的死亡判决一下来。一石激起千层浪。荀意林恒等人立马反应过来连家要做什么,偏生荀意这时又联系不到西鸢萝,顿时慌了手脚,思来想去,只好去找了齐怀渊。
    连家唯恐夜长梦多,在西崇明死亡判决下来的第二天,就迫不及待的赶去法院,申请判决西鸢萝死亡。但当他们赶到那里的时候,却赫然发现,齐怀渊站在门口。
    齐怀渊站在初秋*辣的阳光底下,神情肃穆,连若凝霜,倒像是一块寒冰,令人望而生畏。
    当他看见连彥博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脸色更加难看,掩抑不住愤怒与失望。
    “我真的没有想到,出现在这里的人竟然会是你?”齐怀渊说。
    连彥博羞愧地低下头。
    陈莹美恨铁不成钢,横了一眼儿子,转而对上齐怀渊,堂皇地道:“大公子,鸢萝是连家的外孙女,她的事,自然就是连家的事。”
    荀意站在边上,此时忍不住反唇相讥,“要是你们真把鸢萝当外孙女,又怎么会巴望着她死?还是,陈夫人其实是想说,鸢萝的钱,就是连家的钱?”
    陈莹美是见惯了场面的人,荀意的话虽然难听,却并没有激怒她。
    “如果你们能让鸢萝活过来,别说是她的钱,就算是倾尽连家的钱我也在所不惜,但是,你们能让她活过来吗?你们能吗?”
    荀意被她说得哑口无言。虽然知道西鸢萝没死,但是她不知道这些天西鸢萝到底干什么去了,怕影响她的计划,她不敢说出来。
    齐怀渊上前对连彥博说:“彦博,如果你想要鸢萝的钱,等她回来,无论你要多少,她都会给你。你何苦非要如此?等鸢萝回来,知道她最敬爱的大表哥居然这么做,她该有多伤心。”
    “我……”连彥博神色悲戚,有些动容。
    陈莹美赶紧说道:“连家的事,无需外人插手。彦博,我们走。”说着,拉起连彥博的手往法院里面走。
    “只要有我在,今天谁也别想判决鸢萝死亡。”齐怀渊霸气凌然喝到。
    陈莹美和连彥博闻言顿下脚步,回过身来,陈莹美不由讥讽道:“哟,大公子好大的威风。但是你凭什么不让?你跟鸢萝早就已经解除婚约了。她的事,你没资格管。”说罢,继续往里走。齐怀渊和荀意也跟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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