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墨说完,终于松开手,再一次深深地看了眼唐朦,转身离开。
手腕处隐隐有疼痛感传来,唐朦望着远去的顾子墨,身体就好像在异常的紧张过后忽然虚脱了,她要扶着一旁的墙柱才能站得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传来顾眉生的声音,“唐朦。”
唐朦转过身去,看着好友,一直紧绷着的情绪终于崩溃,她蹲下身,无声地流起了泪。
眉生走近她,轻拍着唐朦的背脊:“没事了。顾子墨不敢轻易动你的。”
那一晚,顾眉生留宿唐家。
两人坐在唐朦的房间里。唐朦说:“我给顾钰墨打过电话,他太忙了,没有时间。”语气失落,坏情绪深浓。
眉生沉吟,片刻后,她说:“你不如换个工作吧。”
唐朦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认识一个很好的泰拳师傅,介绍给你。”眉生对唐朦说:“小朦,生活在这世上,哪怕有一秒钟指望别人,都是错的。”
“除了你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帮助你避免悲剧发生。”
唐朦垂眸,望着手中茶杯,轻轻颔首。
夜阑人静时分。唐朦辗转反侧到深夜,终于睡着了。顾眉生披着外套走出房间。唐家的二楼露台特别美,顾眉生站在月色下,心思沉静。
“怎么还不睡?”
她转身,看到唐胥手中端着一杯牛奶,走到她面前,“牛奶可以帮助睡眠。”
顾眉生微笑接过,“谢谢。”
唐胥抬眸,天边银河皎皎,月牙似一张朦胧婉约,半遮半掩的美人容颜。
生平第一次,唐胥觉得自己住了许多年的房子,还有这每天必待的露台,竟是如此美好。
美好得令他忍不住心驰神荡。
良久后,唐胥说:“你说,为什么顾子墨会对唐朦动起心思?”
顾眉生慢慢喝着牛奶,然后抿了抿唇,说:“还能为什么,他想要重新得到我爸爸的信任,最快的方法,莫不过于说服你们唐氏也加入城北项目,替代白沫先的公司。”
她说完,转眸看向唐胥,“如果我爸爸,顾子墨,甚至顾钰墨,无论他们用什么方法拉拢或者胁迫唐氏,你都不要答应加入城北项目。”
唐胥凝着她。月色下,人与物都像被夜雾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水光。
唐胥目不转睛望着近在咫尺的顾眉生。他的眼睛根本舍不得离开她。
她柔顺的长发如瀑,不受控制地垂落在胸前。一张脸不过巴掌大,却满是风情。眉黛弯弯,唇角似花。
这张容颜,是唐胥无数次午夜梦回时才敢亲近正视的美好。
眼前的顾眉生,更是唐胥用一点一滴的经年岁月小心珍藏于心的满庭芳华。
只不过这一刻,女孩的唇角沾染了稠白的牛奶沫。
唐胥心跳如雷,脑子已经无法正常思考,在连他自己都来不及反应过来的一刹那,唐胥低下头,吻住了顾眉生的唇角。
空气像结了冰。顾眉生推开他,下意识地想要扬手打上他的脸,却在看到唐胥充满歉疚的目光中收回了手。
她转身,连衣服都无心再换,拿起包匆匆离开了唐家别墅。
唐胥站在露台上痴痴望着她。双唇隐隐发烫,牛奶味裹着浅淡花香,他伸手反复摩挲。温润的脸上写满了迷恋和喜悦。
后悔吗?不。
若有下次机会,他依然会选择毫无犹豫地吻上去。
哪怕冒着被顾眉生掌刮的风险,但为了那抹刻骨铭心的甜美甘馨,付出任何代价,唐胥都觉得是值得的。
生活在豪门之中,危机永远与光鲜富庶的生活如影随形。
顾眉生从唐家离开的第二天一大早,她与唐胥站在露台亲吻的一幕就已经在网上掀起了极高的点击率。
但顾眉生身为新闻的主角,却全然不知,她如往常一般去银行上班。早上9:30,她在进会议室开会之前,接到了栾亦然的电话。
电话那头,男人一如既往平和的声音中带了几丝凉意,“顾眉生,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顾眉生听得一头雾水。门口,京安琪已经在催她。顾眉生匆匆说了一句,“午饭时找你。”便挂了电话走进了会议室。
一场行政会议开得格外地冗长。中午时分,顾眉生给栾亦然打了好几个电话,却都是无人接听。
她刚想去待曼找他,却接到了唐胥的电话。他说:“眉生,中午若有时间,我们一起与顾钰墨吃顿饭。”
顾眉生想起唐朦的事,于是说:“好,你把餐厅地址发给我。”
半个小时后,她刚走进餐厅,就见顾钰墨一脸愤怒地坐在唐胥对面,“顾子墨这个王八蛋!”
顾眉生走过去,坐在唐胥身旁。她淡淡看了眼顾钰墨,问:“你最近究竟在忙什么?”
顾钰墨叹口气,“为了城北项目那个庞大的数字系统,我已经连着几个星期没有回过家。吃住都在实验室,所有新开发的程序都要经过史教授再三的确认之后才算过关。不是我不想陪唐朦,我恨不得连觉都不睡去陪她,但问题是老子现在连睡觉的时间都很稀缺。”
顾眉生蹙眉,“哪个史教授?史文云吗?”
顾钰墨点头,“就是他。一个糟老头,没家没老婆,整天待在实验室折磨我们。”
顾眉生沉默,伸手想要去拿桌上的水杯,却忽然被唐胥抓住了手,“眉生,那是冰桶。”
顾眉生回神,抽回右手。双手交握的那一刹那,她才发觉自己居然在颤抖。
身旁似有阴影遮住了窗外的阳光,顾眉生恍惚间抬头望去,是一脸寒意,负手而立的栾亦然。
顾眉生怔怔看着他,蓝眸间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恨和怨怒。栾亦然轻蹙了眉,却并未说什么,拿起桌上纸巾,拉过她的手,替女孩轻擦去手心间的湿滑。
唐胥请栾亦然坐。服务生在眉生的身旁新添了个位子,他坐下,厚实大手再也不曾放开女孩冰凉微颤的手心。
桌上的菜都是唐胥按照眉生的喜好点的。两个男人像是说好了似的,不时往顾眉生的碗里夹着菜。
顾钰墨冷眼旁观着唐胥那种温润表面下悄无声息的偏执,无声叹息,心里却格外地想念起唐朦。
他放下筷子,起身离开餐厅的那一刻,顾钰墨心中已经是有了决定。大不了辞职,为了不给顾子墨染指唐朦的机会,他已经管不了其他的人与事了。
餐厅里,“史文云”这三个字已经变成了一种诅咒,深深地影响着顾眉生的心情。她举箸夹着碗里小山般的食物,一个接一个,不停地往嘴里塞。
咀嚼缓慢,目光涣散,食不知味。
栾亦然和唐胥都渐渐看出她的不妥。栾亦然握住了她拿着筷子的手,而唐胥则伸手拿走了她面前的碗。
“别吃了。”
栾亦然站起身,直接拉着顾眉生去了盥洗室,他皱眉望着顾眉生依旧鼓起的腮帮,说:“吐出来。”
顾眉生很听话,真的将嘴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然后又不停地用凉水漱口。
片刻后,她的情绪已经恢复平静。她转身望着身旁的男人,轻轻开口:“栾亦然,你不要离开我。”
栾亦然凝着她情绪复杂而怅然的双眸,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心中凝聚了一上午的怒气和醋意根本不舍得再朝着眉生发泄。
他扬了扬手,对她说:“过来。”
顾眉生一步步走进他怀里。她倚靠在男人胸膛间,心里很明白:就在他出现的前一刻,她恨不得即刻冲到实验室,狠狠地掐死那个在上一世毁了她所有清白和名声的史文云。
是栾亦然化解了紧裹在顾眉生心间,那一层又一层,勒得她几乎快要被吞噬的深重仇恨和戾气。
盥洗室外,唐胥望着安静相拥着的两个人。垂眸转身,黯然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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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还有一章的。
☆、二更:算计,比得就是谁更狠
顾眉生做了一个深深长长的梦,梦里,她回到了上一世的15岁。
初见栾亦然,顾眉生心里并不大喜欢这个长得太过高大的男人。
那时的顾眉生,与母亲张小曼一样,是一个柔软和温善的女孩子。学校里,喜欢她的男生很多。但拜某人所赐,她还没开始体尝什么是恋爱,什么是喜欢一个人,栾亦然就已经将她当成了私有物品。
放学时间,他永远会站在教室门口最显眼的位置等着顾眉生。
午餐时,他会霸道地握着她的手,穿梭在学校门口的各种小食和点心摊,每次都会将眉生喂得很饱。她有时会不满地冲他抱怨,“栾亦然,我胖成猪你娶我啊。”
“对啊。”栾亦然爱不释手地捏着她的脸,笑得一脸坏水,“啧啧,顾眉生,求婚这件事应该是男人来做的。不过,既然你都主动开了口,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你了。”
顾眉生一头黑线,小声嘀咕:“妄想狂。”
17岁时,她在顾云礼那里受了委屈,一个人躲在水上居外的廊亭里埋头痛哭,正哭得伤心欲绝,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家佣气急败坏的叫唤声:“救火啊,救火啊!老先生的画室着火了。”
顾眉生一边擦着眼泪起身,一边一头雾水地望着不远处的烟雾滚滚。刚走了两步,就看到某人朝着她走来,一双俊美眼眸望着她梨花带雨的脸庞,撇嘴,轻骂她:“哭什么呢?丑死了。他骂你,你不知道还嘴啊?动手也行嘛。”
顾眉生眨眼,一双水眸中写满诧异,“我爷爷的画室是你烧的?”
栾亦然耸耸肩,“你猜。”
顾眉生顿时与他翻脸,“栾亦然,你这个暴虐狂。”
然而,下一秒,栾亦然回报顾眉生的,是他夹杂着疼惜和清浅惩罚的吻。
上一世的20岁,她刚刚毕业的那一年,栾亦然向她求婚,“顾眉生,你要不要嫁给我?”
顾眉生一脸错愕,呆呆看着他,傻傻地说:“你都没说过你喜欢我。”
栾亦然脸很臭,“顾眉生,你是不是猪?老子这几年说了多少遍我爱你,我喜欢你,我要娶你?你那么容易相信别人,为什么我说了这么多遍我爱你,你却从来不信?嫁不嫁?不嫁老子直接强了你!”
“……”顾眉生忍了半天,对他说:“栾亦然,你才是猪。”
那些梦,于现在的顾眉生而言,都是她心目中最最珍贵的记忆。
然而,某个躺在她身边的男人却不是这么认为的。
他撑着头看着一旁睡梦香甜的顾眉生,耳边不时传来她在睡梦中的梦呓:
“栾亦然,你个妄想狂。”
“栾亦然,你这个暴虐狂。”
“栾亦然,你是猪。”
某人的脸色真心不是一般的差。他一只手撑着头,另外一只手捏住顾眉生的鼻子。
顾眉生呼吸不畅,很快便醒了。她眼睛睁开一条缝,小脸微皱,手轻挥,“栾亦然,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栾亦然低下头,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地啃着她的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