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5)

    老周的别咬!嘶老周的电话。
    贺景皱眉,接过手机,另一只手依依不舍地拦在林痕腰间:喂?
    老周声音急促:少爷,夫人出事了!老爷让您立刻去医院!
    贺景一顿,对上林痕的视线,努力沉着声音问:怎么了?
    夫人又割腕了,已经脱离危险醒过来了,但是情绪不太稳定,需要您的安抚。
    贺景手攥紧:我马上回去!
    林痕听得一清二楚,贺景的脸色几乎是一瞬间沉了下去,用力抱了抱林痕:我回去一趟,你和阿姨
    林痕回抱住他,事发突然,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脱口而出:我和你一起去。
    贺景的母亲仿佛是个禁忌,除了之前贺景说要带他见母亲,和对老妈说过一次之外,就再也没提起过。
    林痕不好奇,贺景不想说的他也不会问,但现在的情况,他不想贺景一个人面对。
    贺景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怔愣几秒,才握住他的手:好。
    林痕没敢和林月秋说实话,借口朋友有事出门了,贺景的车就停在楼下,一路开到医院,脸色紧绷,一句话都没说。
    林痕看见医院名字的时候就愣住了。
    xx精神疾病治疗中心。
    没有时间询问,贺景拉着他一路跑到一间幽静的别墅小楼前,门口的佣人一看贺景立刻带着往里走。
    林痕扫过周围的环境,这里不像是普通的精神病院,住的病人大概也都非富即贵,不像个医院,更像奢侈的疗养院。
    上到三楼,佣人把他们领到一个房间前,低声道:老爷说他不在国内,希望您可以处理好。
    贺景的声音瞬间冷了下去:你说什么?
    按贺年原话传达的年轻佣人吓得磕巴:老,老爷说
    旁边年长的佣人立刻打断他,看着贺景,温声道:老爷叮嘱您一定照顾好夫人的情绪,有情况及时传达,他也很担心。
    贺景这才收回目光,摸上扶手:知道了,让周医生在会客室等我。
    是。
    佣人很快离开,贺景深吸口气,才犹豫地看向林痕:我妈她现在可能不认识我,说什么你都别放在心上。
    林痕已经对情况有了大概猜测,虽然震惊,但还是握住了他的手,安慰:进去吧。
    贺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推开了门。
    入目是一间大的过了头的卧室,一看就是精心装修过的,像是误入了古希腊的神话殿堂,每一处都透露着房间主人的精致典雅,就连空气里都弥散着淡淡的香,醉人心神。
    林痕的目光移到靠窗的床上,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漂亮到极致的眼睛悲悯,哀伤,失落他不知道为什么要用这些词汇,但这双眼睛仿佛在和他说话,平静地传递着这些灰色情绪。
    回过神来林痕才发现,贺景长得很像他妈妈,五官轮廓深,鼻梁高挺,就连眉骨的走向都完美的挑不出一丝缺憾,像雕塑家最中意的杰作,生来就要被仰望憧憬。
    睫毛不翘,半遮着眼珠的时候朦胧迷人,漂亮到让人忍不住探究眼眸深处的情绪。
    贺景打破沉默,站在原地低声喊:妈。
    和贺景一样的琥珀色眼珠微微动了动,林痕清晰地感觉到了贺景的紧张,时间仿佛被冻住,三个人谁都没有开口。
    过了不知道多久,洛烟才忽然怔过来一样,眨了眨眼睛,好奇道:小景,这是谁?
    贺景松了口气,牵着林痕走到床前,眼睛锁定她缠着纱布的左手,整个人一颤,又很快恢复表面的平静,轻声道:妈,这是林痕,我之前和你说过。
    洛烟偏头看向林痕,明明是探究的眼神,从那双眼睛里却看不到任何冒犯,美得让人心颤。
    过了许久,洛烟轻轻笑了一声,冲林痕伸出没受伤的右手,嗓音温柔动听:你好。
    您好。林痕和贺景对视一眼,握住了那只手,眼底一闪,立刻明白了为什么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手指没有力气,只能勉强地做些动作,应该是吃了镇定类药物。
    抱歉,让你看见这幅样子,洛烟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岁月仿佛忘了这个美丽的人,到如今依旧美的让人心惊,我记得,小景总是和我提起你,太久了她轻轻托着下巴,回忆了片刻,眼睛一弯:不记得了,好像说了好多年终于舍得带来让我看看了。
    贺景避开视线,罕见地有些害臊:妈,说这个干什么。
    洛烟轻笑:终于追到了吗。
    贺景拿过椅子按着林痕坐下,自己则坐在了洛烟身边,视线低垂,下意识握住了自己的左手,皱眉道:妈,别伤害自己了。
    洛烟微微顿住,半晌,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贺景轻轻抓着她左手,整个人都压抑着:手割破了,你还怎么画画。
    林痕心头一颤,传闻是真的,洛烟是左撇子,画画只用左手。
    不画了,洛烟眼底像蒙了层冲不破挣不脱的雾,看向他,声音缥缈:你乖乖的,照顾好自己和林痕,不要管你父亲的那些事,继续画,一直画下去。
    贺景一顿,垂眸道:好。
    林痕不知道该用什么眼神看这位母亲,贺景不会再深造她期待的路了,相反,走上了她最不希望的道路。
    洛烟轻轻摸了摸贺景的脸,动作无限温柔,眼底却氤氲着化不开的悲伤,呢喃:不要变成他
    一句话刺破了林痕的所有防线,他轻声打断,眼神认真地看着洛烟:阿姨,贺景和贺年不一样,他们完全不同。
    洛烟从情绪中抽离,好奇地看向林痕,过了好久,轻柔地笑了:他有没有欺负你?
    林痕看向贺景,贺景吸了吸鼻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林痕喉咙滚了滚,吐出干巴巴的两个字:没有。
    洛烟看看贺景,再微微偏头看着林痕,好久,笑道:不可以帮他说谎,他从小时候起就这样,谁都要让着他,小王子似的。
    贺景一哽,小时候的事被翻出来,还是在林痕面前,他这么傲惯了的性格简直无地自容:妈,我小时候也不那样,你记错了。
    没有吗?洛烟托腮回忆,七岁的时候缠着周管家要出去玩,路上对某个小朋友一见钟情,回来缠着我说一定要娶他,还要我带你回去找,但是连着找了三天也没再遇见,哭了一个月
    妈!贺景绝望地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他妈能回忆到一些事他肯定是高兴的,但回忆的怎么都是他不想提的,别说这个了。
    林痕在脑海里回忆了一遍洛烟的话,心里顿时被震惊和好笑填满,下意识看向贺景。
    哭了一个月无法想象。
    贺景也有哭哭啼啼的时候,不过毕竟还小
    洛烟轻轻拍了拍他后背,难得有笑容这么清晰的时候,望着林痕说:辛苦啦,迁就他。
    林痕想笑又觉得不能笑,忍得辛苦:也没那么辛苦,他平时还好。
    那时是童言无忌,倒是现在,你们在一起真好。洛烟想到什么,眼底闪现出怀念,又很快风化成沙,一粒不留。
    林痕不想看见洛烟的这个表情,就像人会下意识想挽留美好一样,笑道:阿姨,其实那个小朋友就是我。
    洛烟怔住,半晌才掩唇,惊讶道:是你?
    嗯,林痕点头,回忆起来嘴角勾起,我第一次看见那么好看的小朋友,先喊出我想娶你的我那天和学校一起去春游,第一次去那个地方,后来就没去过了。
    洛烟没想到居然会有这种巧合,模糊成一片片光影的记忆里为数不多清晰的几片被珍惜地翻找出来,拉着林痕的手,温柔地说:他总说要带你来见我,没想到缘分从那时候就开始了。小景第一次提起林痕两个字的时候还是她眼底闪过一丝迷茫,喃喃:记不清了
    贺景怕她陷进回忆出不来,只能主动提醒道:初二。
    啊,对,洛烟笑了好一会儿,他那天笑得太开心了,我问怎么了,又装作不经意地和我说他叫林痕,篮球打得不错,后来托周管家买了个很好的篮球,送到了你的学校。
    林痕这才知道,学校那个手感棒呆了的篮球原来不是校长良心发现他用那个篮球赢了不知道多少次,后来还正儿八经地传给了下一届学弟,据说有痕哥加成。
    知道了好几个大秘密,林痕心情也轻松了起来,由着洛烟拉着他回忆,听得愈发入神。
    到如今他总是提醒自己别去在意从前,只看以后,但这些事情告诉他,从前也不是全然的面目全非,也有些记忆是温热的,就算微不足道,也值得记住。
    洛烟一直聊了两个小时才扶额犯困,林痕和贺景扶着她躺下,又约好下次过来的时间才离开。
    出门贺景什么都没说,大步往会客室走,不去看林痕的眼睛:我去见一下医生。
    嗯,林痕站住,转头找休息室,我去外面等。
    贺景一愣,随即一把拉住他: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用回避,这些都是我们两个的事儿,我就是他偷偷看了林痕一眼,转移话题道:我妈好喜欢你,我好久没见过她像今天这么开心了。
    林痕了然,也没拆穿他:下次我们早点过来吧。
    贺景嘴角弯了弯:嗯。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钻进被窝盖上被满足地闭上眼睛:今天晚上应该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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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你们!么么啾!
    第77章
    林痕以为贺景会和医生谈很久,但医生只是聊了几句洛烟目前的情况,建议不要再刺激之类的。
    最让林痕不理解的是,医生建议贺景,没有急事少去看她。
    不到二十分钟贺景就让医生离开了,按了按太阳穴,眸色几分疲惫。
    过了会儿,贺景低声说:我本来想找个更好的时机告诉你。
    林痕看着桌面,半晌,问:阿姨她这样多久了?
    贺景交握的手紧了紧: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已经病了。
    林痕震惊地看向他,他记得贺景和洛烟去过很多个画展,各种大型会场都有出面,这种状态怎么能逃得过媒体的眼睛。
    她那时候还没有那么严重,偶尔不舒服吃了药就没事了也可能是装作没事,贺景吸了吸鼻子,眼底黑沉:是产后抑郁。
    没有人管她,她当年执意嫁给我爸,姥姥姥爷气得和她断绝了关系,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我舅舅身上,结果婚后不到一年我爸就明着出轨了,我妈还想找到对方,找了才发现,压根找不过来。那时候她才知道,我爸和她结婚只是因为她是顶级omega,两个人匹配度达到了罕见的90%以上,压根没有她为之付出一切的爱情。
    林痕用力吸了口气:怀孕生病了也不管吗?
    有护工,但也只负责她的身体健康,没人问过她高不高兴,心情好不好。我出生后她第一次割腕,我爸知道了,就让人看着她。
    林痕坐直了,直直地看着他:然后呢?
    贺景抿紧了唇:没有然后了。
    操!林痕攥紧拳头,这么对一个孕妇,一个刚生完孩子的女人
    贺景低着头:我刚出生的时候我爸怕我出事,甚至不许我妈看我,我出生一年后她才第一次抱我。为了这一刻她不计后果地疯狂吃药,才换来一段时间的正常,但副作用来的太快,坚持了不到一年就变本加厉地复发了,有时候控制不住情绪就打我,护工拦着就打护工她那么有自尊的人,每次清醒后都难以接受,又不想人看见,就躲起来哭。这种事,一直持续到我记事,我当时根本不懂,还缠着她陪我玩儿。
    林痕消化着这些惊雷一样响在耳边的话:为什么不离婚?
    贺景嘴角讽刺地弯起:因为我爸用姥爷和舅舅的公司威胁我妈,还有,离婚后我一定会被判给我爸,她放不下我跟着我爸
    林痕一口气堵在胸口,郁结得闷痛,洛烟那么温柔独立的人,明明应该有更好的人生,就这样被一个冷血的畜生毁了。
    我妈一直告诉我别变成他那样,但是后来她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到最后连我都不认识了,我也开始和我爸一起应酬,能和她在一起的时间也越来越少,那时候不懂事,听了我爸的话之后甚至开始不理解她,不愿意去看她没有比我更没良心的儿子了。
    林痕迅速反驳:你那时候才多大,只听得到你爸的话,不是你的问题。
    贺景不知道听没听进去,眼睛看着某处,回忆:后来有一次她差点把我从楼梯上推下去,拿刀指着我,家里不安全了,我爸就投资了这个疗养院,让她住到这里,安排很多人照顾她,但他只来过一次。
    贺景扯了扯嘴角:你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不经常过来看她?
    为什么?
    因为她有时候会把我认成我爸,每次认错都会闹的很严重,但她闹的时候又只有我才能安抚我只能祈祷她别认错我,我最怕她对我说想对我爸说的那些话。清醒的时候我想带她离开,但她已经不想走了,她不想再看见这个世界真实的模样,这样就能骗自己什么都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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