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去去不过一句“有缘无分”。
    可是现在苏白音到了，真的不说，以路凡的心性，可未必愿意跟着剧情走。
    她这样的人，可不会任命运摆布。
    路凡一直听不到回答，余光看到纪灯，用眼神示意，问他言玉南为什么不说话？
    纪灯轻轻摇头，摊手表示也不知道。
    看到后，路凡撇撇嘴，反手拉开言玉南拎着自己领子的手，快步走到言玉南前面去：“你做什么不回答我？我可最讨厌自己说话别人不回答了。”
    言玉南垂下视线看她：“我在想要回答你真话还是假话，你想听什么？”
    “我从来只听真话。”路凡没好气道，这么多年了，言玉南怎么还在问这个问题？难道非得她将只听真话刻在脑门上才能记住吗？
    “即使真话有可能——”
    路凡打断他：“你先别管可能不可能，真话不好听也是我自己的事，你无法、也不能为我做出任何决定，这对我不公平。”
    ——那你为我做决定的时候就公平吗？
    言玉南何其想质问曾经的路凡，为什么一定要让他知道？
    然后……在他知道之前，就选择死去……
    一点余地都不留给他。
    他甚至是……连自己原本的爱人最后一面都没见上，让他如何接受？
    眼前的路凡，他都不知道还是不是原来那个人，拿到回忆后会不会变回那个路凡？
    从一开始，路凡就将他们同生共死的可能性全掐死了。
    若今生注定共生死，何必留他徒等来生？
    言玉南挥挥手，将路凡和自己送回了住的院子里。
    没有点灯的院子里并不算十分昏暗，月光皎洁，将院子照得几乎如同白日时，处处清晰。
    没有再同路凡说什么，言玉南摘下自己手上的珠子，缓缓给路凡戴上：“不管你看了之后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不拦你。”
    话音落，路凡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无数的记忆迷花了眼，过目皆是那些过往，瞬间泪如雨下。
    第78章 繁花
    有些言玉南不会理解和感受到的感情，在路凡这里，完全是另外一个模样，她毕竟是本人，就算灵魂逐渐磨灭，看到那些过往，心里依旧会触动，因为那是她用了太多东西换来的。
    从那个孤单又只有自己的现代世界，到这个仿佛操线木偶一样的书中世界，她有太多的不得已、被生活推着走。
    路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难过，还有深深的无奈，无奈于那些决定都不是自己自由选出来的吧。
    其实说来都不是自己的记忆，一瞬间的触动不会延续太久。
    回过神，路凡擦擦脸，叹气：“苏白音都来了，这次，你我都没有失忆，你打算怎么办？”
    时过境迁，再多情感都是虚的，现如今，不过就是他们自己是否决定要跳出这个圈子来，如果真的决定要离开，此后缘分天注定，与彼此再无关系。
    言玉南沉默许久，递给路凡一道传送符：“这是去申屠渊那的传送符，你决定吧。”
    其实一直都是凡人的路凡，这辈子依旧只能学怎么画符用符使用阵法，言玉南教了她这么多年，能达到的程度也不过是上辈子的一半，毕竟没有那么多时间给她积累经验。
    “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要不我们就听之任之吧？”路凡接过那道符，“我不懂前世我为什么那么恨，明明天道都在让我放下，争这一口气有什么用？”
    “凡人重爱恨，你没有，当然没法理解。”话说出口言玉南自己都觉得可笑，他一个修道的人竟然要去说一个凡人没法理解感情。
    路凡沉思半晌，收起传送符，转身挥挥手：“想这么多做什么，睡觉去了，如果真的那么厉害，大不了咱们真的死一处。”
    声音随着路凡逐渐消散，只留下言玉南一个人站在院子里。
    言玉南抬头看了一会儿天上的月亮，长长叹气：“哎……终究，还是不一样了。”
    这一个路凡，不知道能走出什么路来，不管什么时候，她都是最大的变数。
    ——
    一夜好梦，路凡难得早起一天，爬起来洗漱之后准备去研究一下言玉南给她的传送符，想看看那是到哪里去的，结果刚出门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几个不速之客。
    院子里的众人纷纷转头看向屋檐下的路凡。
    人还挺多，苏白音那个主角小分队加上她自己一共来了四个，而言玉南和纪灯也在，不知道在说什么。
    路凡走过去，随手拿了块糕点塞嘴里，也不说话，还等着纪灯给她倒茶，反正从前一直如此。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苏白音，她看向言玉南：“路姑娘这一世也是凡人，言玉南，你带着她……不适合。”
    言玉南眼也不抬，反而把糕点碟子往路凡那边推了推：“有什么不合适的？凡凡，这个是凤吾让人送来的，说是蛮荒难得开了这一季的食材。”
    “凤吾也来了吗？”路凡拿起一块新的，随口问，根本没去管苏白音那边在说什么。
    “没来，外头更乱了，没看他们都过来了？”言玉南本不想解释的，不过凤吾那边情况不算好，不管怎么说都该给路凡说一声。
    其实在路凡活着且占用“陆拾贰”这个身份的时候，世界剧本本身就会自动运作，曾经的反派是言玉南，但当言玉南因为路凡退出原剧本的时候，必然要有另外一个人来推动剧情，让言玉南再次成为反派或者替代言玉南成为反派。
    剧情是在路凡前世去世之前就开始走了，奈何路凡当机立断直接重入轮回，就让剧情拖了这许多年，这同样是给凤吾他们争取了做准备的时间。
    凤吾和言玉南早知道有这么一天早做准备并不慌乱，苏白音这主角团就惨了，他们仿佛曾经剧情刚开始的时候，被事情突然的发生打了个措手不及。
    路凡年龄已经过了本该去世的十九岁，言玉南迟迟没有进入苏白音那边的剧情，天道自然会让苏白音找到这里，比用其他方式逼言玉南和路凡出去更容易。
    此时苏白音突然反应过来：“凤吾也知道她在你这？”
    言玉南颔首：“知道，时常来，别的不说，她在一些人那里，光卖面子，就能凑出来一个比你们七个人更好的队伍来。”
    这才是路凡真正可以跟剧情对抗的资本——她卖命几十年换来的那些承诺。
    如今拥有记忆的路凡，更是能衡量怎么去利用自己手里的一切筹码，包括推翻这个该死的剧本。
    对此，苏白音想到了前世那个好似也平平无奇的路凡，虽依旧没有觉得哪里出奇，可言玉南都开口了，那自然有一定的道理。
    于是苏白音只好将自己的来意又同路凡说了一遍，她们来这里本意就是想拉言玉南这个人头而已，毕竟以言玉南的修炼天赋，有他在，他们能多一份十分强大的助力。
    过去的那些纠葛苏白音都是不知道的，丁知晓和云西洛虽说人不怎么样，对苏白音那确实还行。
    是以苏白音就将之前同言玉南说过的事情再跟路凡说了一遍。
    总结起来就四个字——被偷家了。
    多年前去蛮荒之地拉拢路凡的那股势力，收罗了大量混沌之莲的本体，修炼速度比一般人快上许多，加上他们拥有诸多邪门术法，打不过就跑，打得过就占地为王，实在难打。
    这些年那股势力最开始只占领了人间、妖界、魔界，其实六界基本貌合神离一个个作壁上观，根本没想到将苗头按死在摇篮里。
    等天界都被打到了的时候，他们发现已经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再联合了。
    苏白音意识到不对立马就带着大批神出走，结果她的主角团小分队已经被打得七零八落，找都找不到，最后才在蛮荒之地找全了人。
    这还得亏程雪霄当年顺着白灵河漂到蛮荒之地被路凡等人救下，之后路凡和言玉南再也没关心过这些人，毕竟他们自己的事都没处理干净。
    现在听苏白音说起，路凡对那些事逐渐有了一些轮廓，左右不过是原来剧情的翻版：有人想一统六界，主角团队拯救世界，只不过反派换了一个人。
    主角团过来，就是想拉帮手，最后帮手飞不飞升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某点系飞升流几乎都这个套路，飞的只有主角，其他人都是陪衬。
    路凡喝了口茶漱漱口，问言玉南：“言玉南，你觉得呢？”
    “我无所谓，你做决定吧。”言玉南给路凡续上茶，“左右以我现在的修为，他们来不来，都不会是我的威胁。”
    实力就是底气，在这方面言玉南从来不怵。
    决定权又踢回了路凡这里，她其实也不知道该如何，前世的恩恩怨怨在她看来有些……疯魔了。
    不是否认她的过去，而是她曾经做出的选择、本人性格都十分极端，只要十分的爱、十分的恨，偏生心软，这样的人，不过是为难自己。
    以至于，现在她也为难——不按照前世的决定做，这个世界的剧情就会一直轮回，只要她还能投胎转世；按前世的决定来，后果谁都不知道，未知的事物总让人心慌。
    路凡思忖半晌，掏出几枚骰子扔在干净的茶碗里：“那就扔骰子决定吧，单数我们按照计划走，双数随剧情走。”
    言玉南一愣，没想到路凡想了这么久，最后竟然选择扔骰子，提醒道：“其实这个东西你完全想扔几点是几点，天道也可以扔出来它想要的数字，没什么意义。”
    “那就找一个不在因果内的人来扔。”路凡并不在乎最后的结果是什么，谁来都行。
    “……好。”最后言玉南点了头，他们没有跟苏白音解释，只说要等凤吾扔出来的数字，毕竟现在只有他算得上不在因果内的人了。
    苏白音听不明白他们是什么意思，张了张嘴，终是没有问出口，他们不是曾经可以无话不说的朋友了。
    是以苏白音临时转了话头：“所以，你们要去找……凤吾？”
    言玉南和路凡异口同声：“是。”
    ——
    这些年，言玉南给路凡搜罗了不少东西，出发前路凡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行李和带的阵法符咒，突然想起来，其实出去她第一件事应该做的是拿回自己的两极阴阳楼！
    路凡跑去跟言玉南说了一声：“言玉南，我们先去找我的两极阴阳楼吧？没有那个我毫无安全感。”
    言玉南猛然想起，确实应该先拿两极阴阳楼的，因为路凡过了应该死去的时间，离开这里，她又是上一世阳寿已尽的命格了。
    “你说得也是，我让纪灯送客，然后我们就出去去找申屠渊。”言玉南一锤定音。
    听说言玉南三人不跟自己一块走，苏白音有些诧异：“为何？不是说好一块去找凤吾吗？”
    纪灯不疾不徐道：“我们要先去取一下两极阴阳楼，毕竟不管结果是什么，总得让路凡活着走到蛮荒之地才行不是吗？”
    苏白音与易尘远对视一眼，了解彼此的意思，心中都有些感慨。
    “所以，路姑娘还是前世的命格？”苏白音叹息着问。
    这个问题修为到了的都能看出来，不至于隐瞒，纪灯便点了头，随后请离苏白音等人，刚好路凡也收拾好东西了，便一同站到言玉南画好的传送阵上。
    之前申屠渊也来，言玉南便在两边画了传送阵为路凡离开做准备，没想到，最后竟然是来取两极阴阳楼的。
    ——
    申屠渊的地方依旧那样，他住的这个山谷跟路凡这些年住的那片山林差不多，都是偏僻却安稳的地方，没人会去，妖魔鬼怪也不会踏足的想法，安静且孤独的地方。
    可实际上说起来，就是人间里普通的地方，偏偏那么多人都没想到他们会在。
    阵法蓝光闪烁，转眼就将言玉南、路凡、纪灯送到了申屠渊住的那个山谷，这里依旧山花烂漫四季如春。
    无忧从花中探出头，她还是那副小孩儿模样，几百年了，一直没长大。
    申屠渊悄无声息出现在无忧身边，摸摸无忧的头，抬头看向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