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1)

    他才十八岁,却像经历了好几辈子那样压抑沉闷。
    少爷,那些事真的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为了任何人妥协,你就是你自己。卿姨忍了忍实在是无法把这些委屈咽回去,也不管陆蔚然会不会把她撵走索性直说了。
    陆珩姜把手搁在卿姨肩膀上:嗯,我知道,你去忙吧。
    卿姨张了张口,他说自己知道,可是依旧想要把那些事揽在自己身上,全部变成自己的错来惩罚压抑自己。
    陆珩姜上了楼,一如十数年前他埋掉小布丁那天,湿淋淋的上了楼站在陆蔚然面前: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不会对任何东西有欲望。
    一模一样的台词,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几乎和过往重叠,卿姨捂着嘴掉眼泪,冲进门里指责陆蔚然:太太,这件事根本
    卿姨,出去!陆珩姜轻斥。
    可是少爷
    我不需要你帮我求情,如果你真的为了我好就出去!陆珩姜怕再连累一个人,急忙道:宁星意也好舅舅也好他们都是为了我,是我自己自私想要他们的偏爱,这些事跟他们无关,请你放过他们!
    陆蔚然眸色淡淡地扫了陆珩姜一眼:这么多年的教育都没有一次惩罚来的有效,我真是高看你了,居然需要了这么多天才意识到错误。
    陆珩姜攥紧双手压抑住呼吸,冷淡认错: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宁星意本来不用遭受这些,你不爱上他就不会影响他的生活,他爸妈的事情一旦爆出来你猜猜有多少人想要他的命。至于陆行云,他不为了你出头,这个秘密就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陆珩姜震惊的魂都掉了半截,您怎么知道!
    陆蔚然轻轻一笑,面露讥诮:那双蓝色的眼睛太有辨识度,我见他第一眼就知道他是弗奈的孩子,你以为她为什么成为禁忌,仅杀了那么点儿人?太年轻了。
    陆珩姜蹙眉追问:还有什么!
    陆蔚然看着他急切的模样有些不悦,但他憋在心里太久了,快要将她逼疯了。
    陆行云说得对,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性格极端且极度自负,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到她的伤口,所以从婚变切断五感之后没有联系任何一个朋友。
    把所有的事装在心底认为别人的关心都是想要看她的笑话,所以这些年一直是孤身一人,除了工作必要连话都很少说。
    弗奈作为一个向导太强了,把哨兵的脸按在地上踩,那些人都是面子比生命还要重怎么能被她这么羞辱,当局有人想要她捐出向导腺做研究,说是捐,其实就是抢,但被她一一斩杀。
    他爸爸当年接到的最后一个任务是取弗奈的向导腺,政府想要黑市自然更想要,她的腺体能卖到十几亿,他不得已去取却在任务途中阳奉阴违所以才暴露,你看他是不是傻,感情这个东西只会带来伤害,如果他不是因为太爱这个女人,他就不会死。
    陆蔚然好像在说一件平常的事,那种连妻子受到一丁点儿伤害的可能都不敢去想的爱意,在她眼里成了傻。
    陆珩姜沉默良久,就在陆蔚然等着他争论的时候,他拿出手机当着她的面儿将宁星意以及陆行云的联系方式一一删除:我有一个条件,如果您答应我,我可以去做五感切除手术,永远不再见他们。
    陆蔚然微怔,似乎没转过弯儿。
    陆珩姜:您应该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被一个哨兵抛弃吧,又可以继续控制我,还能保守秘密,怎么算都是您占便宜。
    陆蔚然轻嗤了声:连我都想利用,真是小看你了!
    陆珩姜:放了舅舅帮宁星意的爸妈平反,从今天开始我什么都听你的,否则,你敢动宁星意一下我一定先让你看到我的尸体。
    陆蔚然拧眉:你以为我在意你的死活?
    陆珩姜轻笑着低声威胁:你在意,如果我死了你就没有寄托了不是吗?这些年您做过什么事自己心里应该有数,今天晚上那个放火的人我记得样貌,如果你不想比舅舅更早身败名裂就收手。
    宁星意爸爸当年去做卧底应该有一个上线,那个人是谁。
    陆蔚然揉着手腕:不知道。
    陆珩姜走到她的办公桌边拿起一把美工刀放在手腕上,轻轻往下一按立刻出现了一条血痕,陆蔚然眉头一蹙:你干什么!
    你想要的无非就是折磨我,下一刀您希望割在哪儿?脖子?动脉?陆珩姜举起刀放在脖子上,轻轻一扯拽下了颈环往地上一扔,走到陆蔚然面前。
    妈妈,抬抬手换一个可以长久掌控的儿子,不亏吧。
    卿姨冲进来几乎要跪下哀求陆蔚然:太太,求求你答应他吧,不要再折腾少爷了,他在流血啊!
    陆蔚然眉尖微动,似乎有触动但又像是幻觉一闪而逝,卿姨捂住陆珩姜的手腕仍旧止不住汩汩流出的血,心疼的直哭。
    太太,少爷他真的很爱您啊,为什么你就不能放下仇恨好好看一眼这个孩子,他什么都没做错,难道选择在您的肚子里出现就是错误吗?
    卿姨一条条给她数陆珩姜小时候曾经做过的事,母亲节的礼物、她生日的礼物全都是亲手做的,偶尔她给个好脸色就会开心好几天,从来没有记过仇。
    那些东西您全都扔进了垃圾桶,斥责他不应该在这上面花心思不该有欲望,可是他只是想要对您好,这也是欲望吗?
    陆蔚然:滚出去!
    卿姨咬牙道:我不走,就算你今天撵我走我也要说完,他是你的儿子啊!你到底还有没有一点人性?你把他当什么?一条狗吗?想打就打想骂就骂,那天他离开之前还跟我说,让我好好照顾您,他从来没恨过您啊!
    陆蔚然胸口剧烈起伏,从来没人敢这么骂过他,父母多年前就跟她断绝了关系,陆行云很少理她,昨天冲到办公室把她骂了一顿,今天卿姨也敢骂她!
    陆珩姜:卿姨你出去,我没事。
    什么没事,流了这么多血你还说没事,算了吧少爷听卿姨的不要跟太太争了,她不会听你的!你就算死在她面前又有什么用!
    宁星意已经连续三天都没有陆珩姜的消息了,凌初几人都来问他怎么退出训练了,谢非胆大包天揶揄他俩是不是掰了,被勾着脖子按在地上:干嘛?你想撬墙角?
    啧,撬墙角?这不就是你擅长的吗?任聪从后面走过来,轻嗤了声。
    周寻冲他笑笑:你身体好了吗?
    宁星意把谢非从地上拉起来,掏了掏耳朵问他:你有没有听见狗叫,怎么那么吵,谁家遛狗不栓绳?
    谢非秒懂,嘿嘿一笑:不知道啊,我反正遛狗都栓绳的,可能是哪个没素质的孙子不懂人类的规矩吧,见谅见谅哈。
    你!任聪撸着袖子就要上,被周寻拽住手微微一笑:人和狗没有什么好争论的,让着点吧。说完拉着骂骂咧咧的任聪走了。
    谢非还在沾沾自喜觉得自己赢了,宁星意嫌弃地拨开他肩膀:傻逼,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离我远点儿。
    谢非茫然半晌,终于明白过来。
    操!
    未免再次发生上次的事情,除了顾晖之外还新派了一个教官过来配合,脾气性格挺温和,训练时还会给予指导,比顾晖那个高压教育好太多了。
    学生们总算从叫苦不迭里添了几分兴趣。
    宁星意离不开学校,也联系不上陆珩姜,生怕因为自己连累他,只好利用休息时间去找顾晖帮忙: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陆珩姜在不在学校?我好几天联系不上他了,徐彻说他没去学校。
    顾晖冷冰冰道:分手了?
    才不是。
    别嘴硬,一个人经常不联系你,玩儿消失就是冷暴力想分手的意思,知趣一点自动离开吧,别去纠缠了。
    宁星意:你不帮我,那我翻墙出去找!
    顾晖一下乐了:去,这墙四周都是电网,你爬上去一秒钟就能电得外焦里嫩,你的宝贝儿再见你可能就是太平间了。
    宁星意都快上火了他还开玩笑,气得头疼。
    你怎么跟小孩儿一样,我妈怎么没把你打死!
    顾晖横了他一眼:少拿你妈压我,再吵我就一枪崩了你。
    崩,崩完了你去帮我看看陆珩姜上哪儿去了。
    没空。
    顾晖这几天都在外头忙,陆行云自从那天进了市政大楼就没影儿了,还是陆珩姜过来找他转交手环才知道是因为当年给他缝的那个哨兵腺被带走调查了。
    他好不容易拿到探视权,结果他根本不见自己,气得他都想冲进哨兵管理局把他弄死,但知道陆行云表面看着温柔,其实性子坏的离谱,自己要是真的鱼死网破非闹崩不可。
    陆行云直到现在还没承认他拿了哨兵腺,一是为了保护他,二是一旦爆出来事情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他在创造时间,等自己去救他。
    陆珩姜交给他的除了手环,还有一份证据是指认当年卧底事件的那个上线,不过他现在已经坐上了哨兵管理局的高层,想要动他不是那么简单的。
    他手上还有陆行云,顾晖投鼠忌器,不能硬碰硬。
    陆珩姜身上有伤,交代他不要告诉宁星意,这段时间也不打算见他,等事情解决了再说,但他能看的出,他其实做好了永远不见宁星意的准备了。
    哨兵的五感极度敏锐,轻而易举从陆珩姜的眼神里看出变化,从刚刚到训练基地时的莞尔含笑到现在的空无一物,像极了见他最后一面的弗奈。
    他说陆蔚然答应了帮他们,顾晖不信,但为了陆行云也别无他法。
    顾晖:之前你让我查的人已经查到了,大部分全都死了。还有几个活着的不乐意出来作证,我也没办法强求他们。
    宁星意早知道这样的结果,他去找过几个人全都是闭门不见,甚至改名换姓说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他不难想象这些人曾经历过什么,不愿意打破平静的生活也能够理解,毕竟仇恨是很私人的事情,不能要求别人和他一样为父亲平反。
    顾晖手上空有证据却欠缺一个契机,想要扳倒一棵大树不是那么简单,也是因为这样才这么多年都没有办法动手。
    好烦,要不然你去一枪崩了他们吧。
    顾晖斜了他一眼:怎么?不是那个说要用法律的武器来打胜仗的你了?
    宁星意有时候觉得顾晖的办法真不错,一边又觉得不能这么无法无天,想来想去更烦了。
    顾晖问他过几天的考核准备的怎么样了,不行的话赶紧退出,将来到塔里做他学生也丢人。
    斩杀七头异兽,这次没有陆珩姜帮你我怕你不行啊。
    少瞧不起人,我一定能拿到去塔里的资格,等着我正式当你学生,把你按在地上求饶。
    训练考核是哨兵和向导合作,共同斩杀异兽,闯过关卡。
    宁星意本就跟凌初一组没变,谢非因为陆珩姜的中途退出给他换了个新的向导,配合也算不错。
    两人抽签一南一北,宁星意临走之前给陆珩姜发了条微信,依旧石沉大海无人回复。
    宁哥,我能不能行啊?要是安抚不好你受了伤怎么办,我好紧张。凌初在车上絮絮叨叨在耳边念叨,宁星意头疼的按住他脑袋压在腿上。
    老实点儿,再吵就揍你。
    我紧张嘛,以前都是陆神安抚你的,我精神力这么弱要是害了你可怎么办。凌初瓮声瓮气继续长吁短叹,同一辆车的沈欢与转过头问宁星意:你知道陆珩姜最近去哪儿了吗?
    宁星意知道她喜欢陆珩姜,但对女生一向不会太凶,便蹙眉等她继续说。
    我听我奶奶说他这几天要去做五感切除手术,你们是不是吵架了?沈欢与也是向导,再者谈恋爱这种事在学生间是瞒不住的,现在差不多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在一起了。
    宁星意一下子松开凌初。
    什么?
    沈欢与也惊了:怎么你不知道吗?啊对不起
    宁星意见她要转过去,情急之下一把拽住人质问:你说他切断五感是什么意思?什么时候的事?到哪儿切?
    周寻轻笑一声:原来不止我们蒙在鼓里。
    第60章 斗转星移(十)
    陆神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连男朋友都瞒着,宁哥你也别生气,他肯定不想让你担心才瞒着你。
    宁星意耐性全无,扭头冲他骂了句:滚你妈的,再逼逼一句我弄死你,忍你很久了少在我面前装柔弱、给你脸了。
    周寻撑着头笑意不改,温温柔柔的啊了一声:怎么说一句就要打人吗?陆珩姜不要你了,宁愿切断五感都要断掉跟你的联系这不是事实么?不然为什么沈欢与知道你却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反思一下自己做错了什么,他不要你了呢?打我有什么用吗?
    车上极安静,凌初怕宁星意难堪忙道:你少在这儿危言耸听,宁哥跟陆神关系好着呢!他切断五感的事有证据吗?
    沈欢与见气氛尴尬也忙打圆场:我可能听岔了,要不然你自己打电话确认一下吧,别信我的。
    她喜欢陆珩姜很久了,从小就喜欢,因为长辈玩笑的娃娃亲,她一直觉得自己会和他在一起,可他却从不看自己一眼。
    她起初以为是性子冷,并不是讨厌她。
    直到在群里听人说他和宁星意在一起了,还被校长撞见宁星意当众解他颈环她才真的认识到自己没机会。
    陆珩姜这样的性子,会当众由着他解颈环,听奶奶说他还为了宁星意跟妈妈吵架离家出走,就证明他这辈子就认准这个人了。
    她不行,除了宁星意之外所有人都不行。
    所以奶奶说陆珩姜去切断五感的时候她太震惊了,忍不住想要找宁星意确认。
    宁星意迟迟不说话,周寻以为他是难堪于是变本加厉的嘲讽:听说切断五感很疼,不知道他是怎么下定的决心,这么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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