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好痛

    林落此人确实天资聪颖,学什么都很有灵性,眼瞧着元宵节来临,他还亲手做了一盏花灯,小兔子灯,栩栩如生,闪闪发亮,自付一定会被荣烛喜欢。荣烛看着小兔子灯欲哭无泪——亲爱的首辅大人,你是不是忘了你的远大前程,滔天权势?
    荣烛勉强笑着接过花灯,试探着问道:“小落,我以前总看到你读书写字,现在怎么不读了?”
    “读啊,一直在读。”林落扳着指头数:“《酉阳杂俎》《沧浪诗话》《管中记》…”
    “不不不,我是说正经文章,六艺经传之类,我听说二月份就要考试了,现在只有一二十天的复习时间。”
    “滴,恭喜宿主获得2000伤害值,现在积分132300。”
    荣烛微怔,继而就看到林落的异样,他攥紧了手中的花灯,长长的睫毛敛下了眸中神采,仔细看甚至眼角还有点微润,冬天的天光有点暗,林落站在画廊下,一缕头发从腮帮边垂下,有种又脆弱,又无措的感觉,那眼波也过于柔软了,哀哀的,甚至带点凄切的味道.
    荣烛吓了一跳,忙道:“我不问了,不问了。”
    她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依着她前世的经验推测一下,难道是考前焦虑症?荣烛心态还是蛮好的,没有因为考试而焦虑的,但她有朋友是这样的在考试前几天都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越是想复习,越是看不进去书。这种时候,千万不能逼迫,催促,反而是适当引导着放松娱乐会好一点。
    难道林落也是这样的状况?好吧,虽然是未来独当一面的大佬,但眼下毕竟才虚岁十四周岁十二,处在初出茅庐的稚嫩阶段。想想看,这可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进考场的,神经过敏也是很正常的。
    既然这样,那就由我这个“好朋友”来帮帮你吧。
    荣烛低头看,林落眼皮下还有淡淡的郁青,这段日子还消瘦了些,想来确实压力很大。“小落,你头疼吗?”
    她想起前两日无意中听齐氏说的,“小落睡觉愈发晚了,怎么哄都不肯歇着。”
    这也是事实,林落为科举努力了这么多年,忽然听说不能考,哪怕再逼着自己看开,心里也无法完全释怀,很多时候,他都不敢让自己静下来,否则便会对未来产生巨大的困扰和迷茫。
    “略微有点,就,就还好……”
    荣烛想了想道:“跟我来。”
    花园阳光下放置了一张躺椅,上面铺着锦绣红罗毯子,荣烛拉着他走过去,让他躺下。林落这还是头次光明正大的来沈家后院,这个时节沈家后院还开着几株红蜡梅,光影婆娑,柔媚可爱,再往里走,还有一片月季,粉白霞红灿烂绚丽,随风摇摆,香气扑鼻。林落深吸口气,脱离了自己堆满各色图籍的书房,远离了母亲永远药味浮动的小室,他脑海中似乎清明不少。
    少女的手软软的,手指细长,林落接触到的时候,不由得战栗了一下,他鬼使神差的捏了捏荣烛的指尖。
    好软。
    荣烛却没有察觉到,只是让他到躺椅上卧下:“你躺好,我给你按按头。”
    她穿越到这里后就发现了古人的头发长长的,看着飘逸又潇洒,其实搭理起来挺累,因为大家讲究“正衣冠”,披头散发那是野人,所以头发要缠得紧紧的,用簪子钗子固定住,一天下来,揪得头皮发疼,发际发痒——这些原本都是小事,但现在却会让本就紧张疼痛的神经雪上加霜。
    荣烛伸手拆掉了他的发冠,散开了他的头发,理顺之后,轻轻按压头皮。“百会穴,同通天穴,上星,承光……按压这些穴位,可以提气升阳,放松身心。”
    林落随着她的按摩,心中慢慢平静下来,神思却有些飘远了。眼光暖暖的照在身上,让他想起当年在国公府的时候,国公府里有一个更大的院子,院子里有几丛月季,是父亲亲手种下的。他说月季好啊,耐冻耐热,还好养活,而且花开的长久,往这里一插,就能从春天开到冬天,这样你娘就随时有花看。
    林落抬眼,少女月似的脸便闯入眼帘,桃腮粉嫩,皎白剔透,扇儿般黑密的睫毛下,墨玉似的眼珠微光闪耀,那高大葱茏的月季便开在她头顶,他忽然内心一动,“等将来我带你去京城看看林家的花,林家有一株双色的月季……”
    他未说完他便顿住,京城他是回不去了,国公府大约早已被别人住下,月季或许也已被连根拔下了。
    荣烛能感觉到林落在慢慢放松下来,心中暗喜,随口道:“好哇。”
    却不料,话音刚落就看到林落神色变了,他微微咬着唇不说话,薄薄的嘴唇上硬是咬出了红印子,随后更是轻轻转过身去,抬起袖子挡住了脸。
    “滴,恭喜宿主获得3000伤害值,目前积分135300.”
    荣烛:……男主原来是个玻璃心吗?他最近是不是过于多愁善感了点。最重要的是,我干了什么啊?不是你邀请我看花的吗?我答应了啊,我们是朋友嘛,你自己说的。
    那行吧,“我不去了。”
    “滴,恭喜宿主获得2000伤害值,目前积分137300”
    荣烛:我晕了真的,放过我吧。我是要赚取伤害值,但我不喜欢这种奇奇怪怪的进展,我现在是属刺猬的嘛,横着竖着都能扎到他!更关重要的是,她现在是真心实意要安慰林落的啊,现在的结果,简直就是娶媳妇娶到聂小倩——美则美矣,就是见鬼!
    他侧卧在那里一动不动,跟只流浪猫似的,仿佛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荣烛看得好生不忍。
    “落落?你是不是想家了?你要是想家了,我可以把这些月季都摘下来送给你啊。你不是说这株花长得跟国公府的很像吗?”
    荣烛其实能感觉到林落近日的行动是处处透着怪异,他看起来不务正业,日日放飞自我,但神经却是紧绷的,甚至于行事跳脱到有点离谱的程度。现在好不容易觉得人松弛下来了,结果忽然就颓废了,荣烛急得团团转,也不知道怎样才能把人哄好。“系统,系统,我们现在需要一个女主。”
    系统:“女主上线还早呢,你现在要努力伤害男主,才能衬托出将来的女主是多么难能可贵啊。”
    荣烛:我就不该问你!人家都这么难受了,还要怎么伤害?摘一把月季花扔他脸上,然后大笑两声:哈哈哈,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为了两朵花哭鼻子?
    荣烛一边腹诽一边踩到石凳上去摘花,冬天到了,那月季花经霜了的刺又冷又硬,一不留神就被刮了一下,细白的指头冒出了血珠。
    林落听到荣烛哎呀一声,当即翻身坐起,拿了荣烛的指头来看,“怎么回事?”
    “没事没事,就扎了一下,我压一会儿就行了。”荣烛赶紧拿手帕擦,她前段时间学习刺绣,被扎的多,也习惯了,并不觉得如何,但她一抬头却发现林落眼眶红红的,细长的睫毛是湿湿的,杏眼里水汽弥散,朦胧而潋滟,像极了猫科动物的幼崽,荣烛瞬间心脏遭到暴击:啊我死了。
    被萌死了。
    说好的高冷呢?为什么他委屈巴巴,失落低迷的时候会这么可爱!他刚刚是哭了嘛?果然是想家了吧。绝对是,小小年纪,在外面颠沛流离吃这么多苦,每逢佳节倍思亲,他肯定是想念京城了嘛。
    林落其实是个不怎么表达情绪的人,他自幼懂事,不管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回家都不会显露出来,哪怕齐氏是他的亲生母亲,有时也看不出异样,但眼下,他的失落几乎凝成了实质在周身氤氲着。
    他轻声道:“我可能没办法带你回国公府看花了。”
    荣烛松了口气,我还当什么大事。回国公府看花,本来就不是我的戏份,是女主的,那个时候我已经完成任务功成身退了。
    “没关系,不看就不看了,我这种商户之女怎么可能进得了国公府嘛。”
    荣烛很大气的宽慰他,然而林落只是怔怔的看着她——她为什么她会表现的如此轻松,如此随意?
    她不应该多少失落一点,遗憾一点吗?
    因为她根本不在乎啊,她根本就没听进去。他那么诚挚的邀请,去国公府跟他看花,只是对他来说很重要,但她根本无所谓。
    “滴,恭喜宿主获得2000伤害值,目前积分139300”
    荣烛很惊讶——算了,不惊讶了,人麻了。我这会儿说啥都不对,做啥都不对,还是保持沉默吧。
    两人正不可开交,恰好沈万河归好了账从书房走出来,看到两人相对而立,不言不语,只当是闹别扭了,皱了皱眉便道:“荣烛,给我过来,你在那里干什么呢!”
    荣烛巴不得一声,赶紧离开这尴尬场地,当即脆生生答应着跑过去。
    “滴,恭喜宿主获得3000分伤害值,目前积分142300……”
    啊——荣烛在识海里土拨鼠尖叫。所以我沉默也不对,转身走人也不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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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点再更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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