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无奈地摸她的头,“好,我答应你,不要吊我胃口了,快点拿出来。”
苏青下定决心似的跑去衣柜角落里摸出一个细长的盒子,捧到沈重面前小声说:“是上次我去伦敦的时候在萨街订的,按照你
的身高和腿长臂长做的。本来想要等你再好一点才拿出来……后来知道要参加婚礼,我就让baron直接帮我寄到这边来
了……”
她一边说,一边缓缓地拉开细木盒子。
是一根手杖。
整块木头雕成,通体黝黑的,静静地发着优雅油亮的光。
苏青把它小心地取出来,“是非洲黑檀,好像硬度很高,韧性很好什么的……我也没记住。这里……”她把手杖转过来给他看
杖柄内侧,“……藏了一块青金石,不是很贵,但是青……”
“青是你的青。”沈重低头替她接下去,“你不在的时候,就有它替你扶着我。”
苏青点点头,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笑着把脸埋在他腿上。
沈重一手拿起这根手杖打量,一手揉揉她发顶,轻声说:“谢谢你,青青。”
苏青抬起头来,眼带担忧地说:“可是你现在好像还不太适合用……”
沈重思考了一下说:“去把我的小腿支架拿来,我们试一试。”
“这……要不要明天让大甜甜帮你试啊?”
沈重认真摇头:“我保证不逞强,这种第一次怎么能留给大甜甜。”
苏青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
支架也是刚定制好的,说是固定小腿的,其实从脚底一直延伸到大腿中间,只有膝盖处是挖空的,碳纤材料的,又轻便又结
实。
苏青默默帮他把刚穿好的裤子又脱掉,穿上支架,再穿上裤子鞋袜。
沈重先抬手勾住她脖子,把她拉到面前吻了一会儿,才松开她说:“抱紧我,嗯?”
苏青用力点头。
她两手环住他腰,沈重则一只手搂住她肩膀,一只手用力将那根黑檀手杖撑在地上。
他站起来时两个人都紧张得不敢说话。
苏青是迎面抱着他的,根本不敢松手,心如擂鼓似的把脸埋在他胸前。
空气里安静极了,一时耳边只有两个人的心跳声。
沈重适应了一会儿现在的姿势,低头吻了吻她发顶,轻声说:“你可以站到我旁边了。”
她小心翼翼地松开一只手,另手仍然环在他腰上,像放置易碎品似的,一点点地挪动脚尖转过身去。
镜子里并肩而站的两个人既熟悉又陌生。
沈重站得很直,肩宽腰细腿长,跟以前看不出什么区别,苏青搂着他腰的样子分外亲昵依赖,半点也没有显得他虚弱。
而那根黝黑微亮的手杖衬他极了,配一身正装,愈发显得他优雅成熟,完全就是宣传画里走下来的英国绅士。
苏青盯着他看了两秒,就没忍住踮脚去吻他脸颊:“沈先生真的是怎么样都帅……”
她一动沈重就失去平衡,话音没落就跌坐回身后的轮椅里。
苏青吓了一跳,刚伸手要去抱他,却反而被他一把抱住了,按在腿上坐下。
“够了,青青。”他笑着吻她的脸颊,“能站在你身边拍张照,就足够了。”
苏青也笑着倒去他肩头,紧紧拥抱他说:“我坐你腿上拍也很好啊。”
“嗯。”他点点头,“我很荣幸一辈子做你的沈师傅。”
沈默和许诺的婚礼是在海边办的。延伸到海里的木质码头顶端搭了鲜花拱门,两个新人站在花下宣誓,傍晚的阳光温柔又旖
旎。
沈默换上了燕尾服就显得正经老成很多,依稀有几分沈重当年的样子。
苏青心情复杂地落下几滴泪来,沈重不动声色地一手揽住她,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悄然地抹去她的眼泪。
她贴到他耳边笑了笑,轻声说:“还是你帅。”
沈重也笑了笑,摇头说:“我老了。”
“你八十岁也帅。”
“八十岁大家都要坐轮椅了。”他转头吻了一下她额头,“那我应该是车技最熟练那个。”
礼成以后所有人纷纷去跟新人合照,沈重和苏青等到了最后一组。
沈重把自己的腿从轮椅脚踏板上搬下来的时候,沈默先慌了,抬头看看苏青问:“这……要做什么?”
苏青对他笑笑,“可以的,拍一张照片的时间没有问题。”
沈默下意识地要去扶沈重,但是又有点束手无措。
“自己站好。”沈重命令他。
沈默只好收回了手,不放心地看着苏青贴在沈重的左边身侧,半弯下腰去一手环住他腰,沈重自己则从轮椅背后摸到了一根手
杖,两个人十分默契地同时发力,沈重就顺利地站了起来。
沈默目瞪口呆,上上下下地打量沈重。
“还不快点拍?要我站多久?”沈重拧眉斥他。
沈默慌忙转身回去正对镜头,挥手让摄影师快点拍照。
这张照片的四个人里,苏青和许诺笑得像花一样,沈重板着脸一副家长的架势,沈默则依旧满面震惊担心,像是个被绑架来的
人质。
拍完照沈重就坐了回去,抬头看看回过神来开始傻笑的沈默,自己也憋着唇角的笑意说:“都要当爸爸的人了,还不稳重一
点。”
沈默摸摸后脑勺,乖乖地“哦”了一声,但还是没有忍住嘿嘿傻笑起来。
天色渐渐暗了,所有人开始往临时搭的白色大帐篷底下移动,婚宴和派对都在里面。
沈重却不想进去,拖着苏青在码头上看海。
风渐渐刮起来,海边有些转凉,苏青蹲下去仰脸问:“我们去洗手间把支架拆掉好不好?勒着不舒服吧?”
沈重依旧看着海,默默摇头。
她又问:“外头冷,我们要不要进去?”
沈重答非所问,轻声说:“去年最后一天我们也是在看海。”
他把目光投回苏青脸上,握住她手:“当时你许了什么愿望?”
苏青摇头,“什么愿都没许。”
她看着他的双眼亮晶晶的,“当时不敢做梦,不敢相信你能站起来。只想着……能让你高兴一点就满足了。”
沈重抬手抚摸她的脸颊,低头跟她默默对视,眼里都是温柔宠溺的光。
苏青的手机突然响了,几秒钟后沈重的手机也响了。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苏青站起身来往海边走了两步,把电话接了起来。
这个电话聊了一会儿,苏青回来时沈重已经挂掉了自己的电话,静静地重又看着翻起波澜的深海。
她站回他身边握住他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沈重先目视前方,面不改色地说:“我得给何叔叔养老了。何方死了,喝多了以后掉进护城河死的。”
苏青紧了紧手指,一言不发地往他身边贴了贴。
沈重对着海浪,叹了口气说:“老天的安排比我计划得要残忍。”
苏青陪他看了一会儿海浪以后轻声说:“伦敦那边……还是要我去。那个捐了很多钱给剧团的女孩子……怀孕了。”
老天的安排有时候也真的很奇怪。
沈重抬头对她由衷地笑笑,“恭喜你,苏小姐。”
苏青拎起裙子坐到他腿上,环住他脖子不出声。
沈重在清越微凉的海风中抱紧她,两个人的体温紧紧融在一起。
远处的礼棚飘来欢快的音乐声,间或夹杂着宾客们的谈笑声,而他们所在的这个角落安静极了,世界仿佛只剩下了贴在身边这
个人,时间也如同进入了一个停滞不前的漩涡,只围着他们轻盈地打转。
一轮满月爬上天际,皎白的月光将眼前人的轮廓映得分外清晰柔和。
苏青抬起手来,指尖一点点地划过沈重的额角,眉骨,鼻梁,嘴唇。
他这几年变了很多,眉眼间多了很多温柔,也多了很多沧桑,更多了很多经历生死以后的平静淡泊。
但是他又好像一点也没变,星亮的双眸璀璨夺目,依旧是她一见钟情的那双眼。
“不要叫我苏小姐。”她靠去他的肩头,照例把手探到他腰上,轻柔地抚摸着他,“你是沈先生,我是你的沈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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