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她跟着侄女下楼看看谁来了,嘿,刚下楼梯,就听到小贺说送花给他,这小伙子正经讨人喜欢。
    谭勤接过花细细嗅了嗅,一脸陶醉。
    谭敬从二楼下来,端详贺九皋,“你是……”,他想到一个人,随即摇摇头,她嫁到南洋,即便有儿子,也是在国外。
    谭佳人为父亲介绍,“这位是贺总,我有事请他帮忙”,又转向贺九皋,“贺总,这位是我爸。”
    贺九皋把礼盒放在地上,上前一步,欠身双手握住谭敬的手,颔首道:“伯父您好,我是贺九皋。”
    谭敬笑呵呵说:“鹤鸣九皋,好名字”,顿了顿,补充,“佳人第一次带朋友回家,她也没提前说,家里啥都没有准备,你爱吃啥,我去买。”
    老人的宽厚朴素打动了贺九皋,他微微一笑,“您不必费心。”
    谭佳人打岔,“对啊,爸,你别瞎忙活,贺总拿点东西就走,咱们太热情,容易让人家有负担,是吧,贺总。”
    贺九皋想说不是,转而问:“你真的第一次带人回家?”
    谭佳人掉马后被迫坦荡,“是啊,你是我带回家的第一个男人,不,确切说,不是我带的,是你自己来的。”
    贺九皋勾起嘴角,“意思都一样”,心说最好不要有第二个男人来了。
    谭佳人指着地上的礼盒对父亲说,“爸,贺总送的,你收起来,我们先上楼。”
    谭敬过意不去,“要不我给你沏杯茶——你说你这孩子来就来,带什么礼物啊,太客气了。”
    贺九皋说谦词,“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谭佳人担心他们客气起来没完,忙说:“贺总,咱们上楼。”
    她在前面带路,拎起荷叶边裙摆,踏上楼梯。
    贺九皋跟在她身后,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环境。
    木楼梯质朴无华,墙壁洁白,屋内陈设简单,家具有些年头。
    室内明亮温馨,给他的感觉是这家人的生活虽不富裕,却很从容。
    二楼是加工龙须面的地方,谭佳人笑着说:“我们没穿无尘衣,就不带你参观了。”
    到达三楼,瞟了一眼可爱的碎花沙发,贺九皋问:“你住这里?”
    谭佳人指指天花板,“我住上面。”
    又爬了一层楼到了楼顶,架子上一排排丝绦般的面条印入眼帘。
    贺九皋呼吸了一口带着麦香的空气,“这是?”
    谭佳人说:“这是做龙须面的倒数第二道工序,晾晒。”
    贺九皋环顾四周,回身,看到一个小阁楼。
    谭佳人说:“我住这里。”
    她推开门,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请进。”
    贺九皋随她进屋,玄关的垂丝茉莉十分眼熟,曾在她的微博中出现过。
    鼻端飘过茉莉的香气,隐隐中还有一丝甜甜的味道。
    小小的房间一眼望到底,单人床、双人沙发、小衣柜,还有出镜率最高的金色小推车,除此之外,再无其它陈设,可以说简约,也可以说简陋。
    谭佳人大方展示,“欢迎来到白富美生活造假现场。”
    贺九皋哭笑不得,哪有人拿自己开涮的。
    谭佳人指指沙发,“请坐,我去拿古董裙子。”
    贺九皋服从指挥,走到沙发坐下,继续打量这个他从视频中熟悉的屋子,沙发一角有个补光灯,想必素颜照诞生于此,他目光不期然落到金色推车上,有只金色耳圈越看越眼熟。
    他正拿在手中琢磨,谭佳人拎着装在防尘袋的裙子走过来,小心翼翼放在床上。
    “我打开袋子给你看一眼。”
    贺九皋站起来说:“不用,我不是专业人士,看了也没办法给你意见。”
    谭佳人一想也对,“那这条裙子就拜托你了,有消息的话请尽快告诉我,卖不出去也没关系,我再联系别人。”
    贺九皋说:“你别担心,肯定能卖出去。”
    谭佳人无语,“你看都没看就打保票。”
    贺九皋找补,“斜裁女王的名字就是保证。”
    谭佳人笑了,充满信心,“看,你也懂嘛,我英国朋友说了,保底6万英镑,不过低一点也没关系,我现在急用钱。”
    贺九皋问:“急用钱,做什么?”
    谭佳人笑笑,“创业。”
    贺九皋说:“你不想找份工作?我可以帮忙。”
    谭佳人摇摇头,“找工作不难,难的是我声誉破产,没有单位肯用我,就算借您的光找份工作,大家都知道我的事,对我敬而远之,我脸皮再厚也待不下去,职场还是讲究团队精神的,放进来一个破坏气氛的人,哪个老板愿意?”
    贺九皋深深看着她,“我很意外,我以为——”
    谭佳人打断他,“你以为我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逮住机会就顺杆儿爬?”
    贺九皋说:“我以为你是懂得利用机会的人,而我愿意为你提供机会。”
    谭佳人笑,“意思差不多,但你的话委婉多了,我不想再给自己找老板了,平时亲亲热热的,说解雇就解雇,一点情面都不讲,诚然我有错,但我为那份工作付出很多,对得起我拿到的薪水,也对得起沈南星,但她让我走人,她是高端礼宾服务的头部人物,她不用的人,相当于上了黑名单,会被同业封杀……总之挺伤感情的,那几天我反复想,事已至此,干脆自己做老板,自己做主。”
    她说这番话时,浑身散发着光芒,贺九皋被她牵动心弦,低声问:“这条古董裙子,你急着出手是为了筹钱创业吗?”
    谭佳人说:“对,虽然不是大买卖,一间个人律师事务所,也需要起步资金。”
    贺九皋眨眨眼睛,“你从巴黎淘的裙子会带给你幸运的,期待吧。”
    谭佳人双手交握,表情虔诚,“贺总,我就相信你了。”
    贺九皋哑然失笑,想起那只耳环,摊开手掌,“我捡到过一只耳环,和你这只正好是一对。”
    谭佳人难为情地顺顺耳边的头发,“那天晚上在铂金大厦外戴头盔撞到你身上的人是我……要是当时就暴露了,或许就不会发生后边的事,躲过那次掉马危机就像命运的伏笔,兜兜转转又回敬给我,早知道就不瞎折腾了。”
    贺九皋笑着说:“你丢失的耳环也会还给你”,他看眼腕表,已过去半个小时。
    谭佳人眼色快,“是不是耽误你太长时间了。”
    如果没有行程,他不想离开。
    贺九皋依依不舍,“我们到外面站会儿吧。”
    扶着砖砌的围栏,极目远眺,如意街的南边是栖云社区,北边是嘉豪广场,地段极佳。
    谭佳人笑着说:“贺总你可把我害苦了。”
    贺九皋侧过脸看她,眼中带着疑问。
    谭佳人故作忧愁,“别人问我住哪里,我从来都说栖云社区附近或者嘉豪广场附近,但你自动理解为嘉豪公馆,非要把我送到家门口,我只能将错就错了,然后就成为被网友讨伐的罪证。”
    贺九皋道歉,“是我的错,不过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谭佳人演完眉开眼笑,“可以呀。”
    “为什么选顾笑?”
    好直接的问题……谭佳人不回避,直白回答:“因为顾笑看上去很好说话,我觉得他比较容易追到手,可试过几次,我发现我错了,我不是他的菜。”
    贺九皋深吸一口气,“没有产生感情也要硬追?我的意思是,感性上并没有多喜欢他,基于理性思考,也可以和他发展一段浪漫关系吗?”
    谭佳人坦诚道:“对有些人来说,在一起的前提必须是两情相悦,但我觉得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只要这个人品性不错,外形也不错,假以时日,喜欢上难度不大啊,况且这段浪漫关系附赠的是直通金字塔的快车票,两全其美,怎么想都很划算。”
    贺九皋听了暗自生气,“我承认,的确可以通过婚姻改变阶层,把婚姻当作一种投机手段未尝不可,也有人成功过。但你有没有想过,有钱人为何要跟内心盘算分他家产的人在一起?图什么?图你没钱没背景没资源?还是图你随着时间逐年贬值的美貌?顾笑怜香惜玉,很傻很天真,但他父母作为白手起家的创业第一代,非常精明,他们会让儿子做你的垫脚石,只为送你去金字塔顶端吗?他们不会扶贫的,他们只会结交同阶层的人,给儿子找同阶层的未婚妻,money follows money,我们圈子内的规则一向如此,你不要觉得我说话难听,这就是事实,杜可儿和顾笑是没结果的,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顾笑并没有勇气反抗规则。”
    谭佳人洗耳恭听,“是的,初听之下,很刺耳,可我明白,忠言逆耳,我亲身体会过你们圈子规则的冷酷,此路不通,以后我会打起精神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不管怎样,我都谢谢你,你明明知道我身份造假,一直替我保密,换别人未必能做到,也一直提醒我,只不过我当时鬼迷心窍听不进去而已。”
    末了她开玩笑,“只有党才会精准扶贫,也许我该依靠下社会主义。”
    贺九皋开车驶离如意街,渐行渐远,倒视镜中谭佳人衣裙飘飘的身影慢慢看不见,他心中五味杂陈,一时后悔对她说那些话,一时又无比遗憾,遗憾她不是他想象中的女孩,但有种感觉越来越清晰,他的心脏为她跳动,基于本能,他无法抗拒。
    第72章 新旅程 没错,我是城中村的谭佳人
    谭佳人沉浸在即将发横财的喜悦中, 压根儿没注意昨晚垂头丧气回家的弟弟和常山今早没去上班。
    她哼着歌下楼去给牛牛喂食,扭头看到站在葡萄架下的常山,“咦, 你今天休息?”
    常山张张嘴, 把话咽回去,笑了笑。
    谭劲恒掀起竹帘, 探出头,打着哈欠说:“我们再也不用去上班了。”
    谭佳人站定,转过身,看看常山, 又看看弟弟,“为什么?”
    谭劲恒从屋里钻出来,双手抱臂靠在墙上,“因为上班时间参与打架, 我和常山被劝退了, 公司结算清工资,还多支付了一个月的赔偿金。”
    谭佳人问两人, “你倆还想继续回去上班吗,我可以去派出所请办案民警开具一份情况说明。”
    谭劲恒摇摇头, “二姐,不用了,你想啊, 我和常山又不算见义勇为, 帮自家人出头,公司也不认,真去说理,没准儿被扣上公私不分的帽子, 何必呢?我们老板说了,理解我和常山的做法,但不赞成,说这事悄悄解决,不影响我和常山去别家快递公司应聘。”
    常山说:“不送快递还能送外卖,就当给自己放个假,没啥。”
    谭佳人好一阵无语,感觉既荒谬又好笑,“这是集齐七颗龙珠召唤神龙吗,咱们家怎么能一下子失业四个人?”
    常山因为自己被她归入“家人”范畴,嘴角弯了弯。
    谭义不好意思窝在屋里,臊眉搭眼出来道歉,“都怪我,害你倆丢了工作。”
    谭劲恒挥挥手,“昨晚确实郁闷,不过睡了一宿,感觉好多了,常山说的对,没啥大不了。”
    谭佳人目光在三人脸上转来转去,突然提议,“咱们自己创业,怎么样?”
    “做啥?”三人异口同声问。
    “现成的啊,祖传手艺,谭家龙须面”,谭佳人认真道,“家里现在只有两个人做,效率低,产量低,跟不上电商新风潮,经营模式老旧,同城还不管送货,所以谭家龙须面销路不广,酒香不怕巷子深那都是老观念了,必须变革才有出路。”
    谭劲恒来了兴趣,“咋变革?”
    其余两人也看着谭佳人,盼她指出一条明路。
    “开网店,线上线下结合,实体店客流有局限,线上客户群体可是广阔的,通过拓展维护线上业务,提升线下消费体验,双管齐下,我觉得谭家龙须面铺的生意绝对会比现在红火。”
    谭义摸摸下巴,“你再说具体点,咱们几个怎么分工。”
    谭佳人说:“谭劲恒和常山年轻有力气,你们两个跟我爸学手艺,顺便负责发货送货;至于叔叔你本来就是做技术支持的,网店微信群的运营就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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