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王府内的喧闹直至月上梢头才散去。
红灯笼高照的庭院里都是菜肴冷掉后的味道,和着酒味,被风送到呼吸间,味道并不太好。
脸颊嫣红的穆王脚步缓慢往新房走,里面是陆家女在等着他。
他走到院子前,却是又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高挂的明月。
曾经他也幻想过自己要娶什么样一位女娇娘,比如家世清贵,或者是权臣之后,有助于他在朝中的地位。
不过他从来就没有想到过要去取代太子。
帝王对太子的感情,不是他们这些儿子可以替代的,这么些年他也看清楚了,偏兴王如今还认为能够一敌储君。还要继续把他拉下水。
想到今晚兴王前来,兴王身后的王家也还在京城……这种时候,兴王会有什么动作,上次兴王来信话里话外都是拿捏着自己的把柄。
原本已经安静的朝堂,恐怕又要腥风血雨了吗?
那个跟太子相斗的大哥得了个葬身火海,怎么就还不能让这些人的野心消停?
穆王的成亲这日,丝毫不见喜色。
就在他要步入新房大门的时候,有人匆匆又送信过来。
他展开一看,居然是警告的一封信,上面说了几条他和陈家暗中所为,让他霎时就把信给撕了个粉碎!
——兴王!
真是欺人太甚了!
穆王就知道兴王不会就这样罢休,如今还是想要牵制他,让他去当马前卒。
他站在门口,铁青着脸,身边伺候的也小心翼翼,见他许久不动,壮着胆子道:“殿下,该歇下了。”
穆王那张被灯笼的光都照不亮的阴郁面容总算缓和了些,推开门,一步一步朝自己的新娘子走去。
当晚,不但是穆王,就连陈阁老也收到了兴王派人送去的匿名信,本就因为外孙要彻底与皇位无缘心疼,如今被这信一刺激更是血涌上头,昏厥了过去。
赵钰染第二日站在金銮殿上,用宽袖遮掩着频频打哈欠,她不远处的宋铭铮眼底都是笑意。
昨夜他还是留宿在太子宫里,她就防贼一样防着自己,睁了半晚上的眼,生怕自己把她吞了。
于是就生生把自己弄得在金銮殿上都没有了威严。
他忍着笑,还是被赵钰染发现,视线冷冷扫了过去。
她觉得最近自己太给宋铭铮宽容了,让他蹭鼻子上脸,是真把她当还是十五岁的小姑娘哄?
要不是知道他是重生的,自己恐怕早把他打成乱党,比前世更早给弄死!
她心里是这么想着,一个死字又让她眉心直跳,很快就在心里呸了几声,有些憋屈地幽怨扫了宋铭铮一眼。
她真是栽在他身上了。
就不该知情滋味啊。
年少的女太子心里直呜呼哀哉,被她那一眼带着怨气的视线扫过的宋铭铮却是一愣,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她了。
他就摸着下巴,想那一眼的含义,连帝王进来,行礼都慢了人一拍。
帝王正好见到太子又掩袖打哈欠,肃王也一脸出神的样子,免不得乐了,经过两人跟前笑道:“你们叔侄俩昨夜是秉烛夜谈了?”
宣文帝带两人都亲厚,众所周知,但是在朝上就显出这份亲昵,还是让在场的百官心里都妒忌了一下。
赵钰染连忙告罪,含含糊糊地说了是。
宋铭铮已经一本正经出列,给帝王回禀道:“太子忧心西北一地的收成,听闻米粮降价,在想朝廷是否可以今年多征粮囤备。”
江南米价大降一事早就传扬开来,与其让别人得利,还不如让朝廷出资抬高一点米价,收入粮仓。
对方压价,肯定也是为了囤备。
这是昨夜两人商议后觉得可行的办法,倒也是向帝王说了实话。
宣文帝嗯了一声,看向太子:“勤政是好事,但也要注意休息。”
如此说了才落座,处理朝务。
王广清站在下边,盯着太子和肃王的一举一动,眼底都是阴鸷。
宋铭铮看来是和太子拧成一股绳子,不会再分开了。
等散了朝,穆王领着穆王妃进宫谢恩。
帝王把太子和宋铭铮都留在乾清宫里,还喊来了王敏涵作陪。
比较有着女眷,如今后宫中,地位除了王贵妃,就数王敏涵最高了。
让她作陪,也不算辱没了如今的穆王妃。
穆王妃陆氏是个典雅美人,鹅蛋脸,柳叶眉,笑起来有浅浅酒窝,十分温驯的样子。
一一见过礼,帝王赏下了一些东西,太子身为男子,有时幼于穆王,不好给嫂子准备什么,就让人在库房里翻了个长命锁出来。
也不知道是谁送的,可能是她小时候收得的。
于是就被她当体面的礼物了。
宫人端着漆盘,送到穆王夫妻面前。赵钰染说道:“也不知道给兄嫂什么新婚礼物,这是我小时候佩戴的长命锁,也算个好寓头,先送给未来的侄儿吧。”
宋铭铮就看向托盘,挑了挑眉,不知道是想到什么。
穆王倒没想到太子会精心准备礼物,以为就是一些滋补品或者金玉,这一个长命锁,确实是用了心。
他感激谢过,陆氏也意外,羞涩又欢喜,盈盈一礼。
等用过午膳,穆王夫妻就要回府,而在席间,穆王等妻子回门后就启程到封地。
帝王觉得他有些过急了,留了几句,但是穆王坚持,也就好依了他。
从帝王宫里出来,赵钰染跟宋铭铮走在前头,宋铭铮小声的问她:“你把长命锁都送了,我们以后的孩儿要怎么办?”
气得赵钰染直接就一脚踩在他鞋面上。
这人真是嘴上没把。
着急跟上她的穆王在后面听到孩儿儿子,还看到太子难得有小动作,居然跟孩子一样去踩肃王,他看得愣了愣。
之前心里对太子和肃王那种微妙感再浮上心头。
但有急事,便又很快将这些诡异压下去,喊停了太子说:“四弟,可否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