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辰南搂着她的手臂更紧了紧,“从前我只想着何时能战死沙场,胜也好,败也好,我的一生都只会为国杀敌,自从有了你,我只想跟你一起好好活着,那些纷争乱斗通通不想管了……”
“你知道当我看到你出现在太清殿时,我在想什么吗?”
兰兮靠在他肩上,轻轻摇了摇头,听他继续道:“我想要带你离开,离开皇城,离开北凉,只要你安然无恙,去哪儿都好。”
兰兮含泪一笑,蹭了蹭他的肩,“我们现在就可以走。”
闻言盛辰南松开手看她:“你认真的。”
兰兮对上他的视线,点了头,“反正事情都结束了,你不是说后续郁白庭会处理么?我们去秉德好不好?空山脚下,是我们第一次遇见的地方,你当时还见死不救呢!”
兰兮嘟嘴戳了戳他的心口,佯装埋怨,盛辰南抿唇一笑,抓住她乱点的手,“你也报复了不是么,上百只野味,我一个人打的。”
兰兮噗嗤一笑,缩了缩被他捏在掌心的手指,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娇声笑道:“松手呀……”
谁知他借力将她扯进怀里,抵上她的额,“不,我既遇到了世上最好的夫人,便不会再松手了,兰兮,你对我而言,弥足珍贵。”
对她而言,他又何尝不是呢?
大渊之乱,北凉江山,如今皆尘埃落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势,又有谁真的稀罕,他们要的,不过是安然国域中,那一处小小的二人天地。
作者有话要说:
第34章 番外1:秉德之喜
文成帝十九年, 北凉,空山。
今日秉德书院有喜,孤身一人的院长先生水鉴, 不惑之年竟迎娶了温柔的芳龄姑娘——空山最美厨娘明娆, 不仅过去的学生都纷纷到此, 连皇室之人也送来了大排场。
“皇叔你别紧张!”
“我……我能不紧张吗!人生头一遭的大事, 快给我看看,我这仪容仪表可都妥当了?”水鉴不停整理着喜服和鬓发, 一副慌乱到极致的模样。
兰兮忍俊不禁,“妥当了妥当了,皇叔今日是全北凉最英俊的老男人!”
水鉴睨她一眼,“臭丫头,老字莫要乱加!”
兰兮朝他吐了吐舌头, “好了别看了,俊朗得很, 吉时快到了,快走吧!”
水鉴刚想开口说什么,转头看她那一刻,突然止住了, 随后思索一瞬, 不怀好意问她:“是你皇叔我俊朗,还是你夫君俊朗?”
他突如其来的一比较,兰兮愣了愣,当然是她夫君最俊朗了, 还用想么, 但碍于今日是他的大喜日子,兰兮便顺着他的话道:“是你是你, 盛辰南怎么能和你比呢!快走吧快走吧。”
水鉴一听,得逞一笑,朝着她身后道:“行,我出发了,侄女婿,兰兮就交给你了。”说罢便往屋外走去。
兰兮表情一滞,立马回过身去,才发现未关的房门口,盛辰南不知何时站在那处。她终于意识他水鉴方才意味不明的笑是何意了,被忽悠了!兰兮狠狠在心里骂了句水鉴。
水鉴离开后,盛辰南不急不缓踱步走近她。
“我刚才是乱说的,其实我想说的是你!”她也知自己是百口莫辩,当着自家夫君夸赞别的男人,即使是皇叔似乎也不该。
盛辰南默默看着她不说话。
兰兮扯了扯他的衣袖,“真的,我发誓!我可以补偿你,你有什么想要的?我改日跟明娆姐姐学做核桃酥,做给你吃好不好?”
盛辰南原本并不在意,她所言所为,他自然都懂,不必多解释,但她这送上门来的,不要白不要,“怎么补偿?除了核桃酥。”她的核桃酥……还是免了。
兰兮眼眸转了转,“你说,只要我做得到。”
盛辰南忍不住嘴角溢出一丝笑意,“这可是你说的。”
他深邃的眸子将她整个人尽入眼中,兰兮突然觉得事情不妙,想要推绝之际,话还未出口,便被他一把横抱起,往屋外走去。
兰兮一声惊呼,搂紧他的脖子,“去哪儿……去干嘛?”
“回屋。”
大白天的回屋干什么?她还未问出口,那人就给了她答案。
“我也不小了,再没个一双儿女也快成老男人了,夫人,你觉得呢?”
他方才到底站了多久……
兰兮脸一红,埋在他脖间:“等会儿还要去吃皇叔和明娆姐姐的喜酒呢……”
“现在还早。”
“我现在逃跑还来得及么……”
“晚了,从一开始,就是你先撩拨我的。”
“早知道你这么好勾搭,我就不看那么多攻略了!”
房门被关上,外边是欢天喜地的喜炮,而内院的某间屋子,是两心一处的红尘。
梦里梦外,红尘天涯,心之所向,皆是你。
第35章 番外2:前记
郁白庭刚到广陵的第一年, 父王亡故,母亲思念成疾离世,一辈子远离故土和那的人, 浑浑噩噩, 广陵百姓起兵抗议甚至叛军各种混乱络绎不绝, 直到有一天, 一人出现,将他从噩梦中打醒。
夜凉如水, 温婉的月光将天边的流云映做淡紫,夜幕苍冥之下,两人相对席地而坐,一人着一袭黑衣,再无一丝杂色, 长发随风缓缓拂动,右手横执着一柄长剑, 古朴黝黑,双眸阴沉,平视着前方,无一丝感情。而另一人, 也如他一般动作, 只身上却是一袭白袍,手中剑明如秋水,正如他的眼眸,闪动若星辰, 散开着一股勃勃的英气。
过了良久, 郁白庭首先开口道:“战神将军盛辰南,哈哈, 听闻将军飒沓如流影,不知你的剑是否真如传说之中那样快?”
盛辰南沉默半晌道“不知道。”
郁白庭苦笑一声道:“你怎可不知道,你今日此来,不是来与我比剑的么?”
盛辰南道:“是。”
郁白庭道:“哦,来与我比剑,却不知自己剑有多快,你怎能有把握胜我?”
盛辰南道:“没有把握。”
郁白庭诧道:“既无把握,你为何来?”
盛辰南道:“为了广陵。”
郁白庭大笑道:“为了广陵?”
盛辰南道:“我胜,你从今日起做好你的广陵王,如不胜,我悉听尊便。”
郁白庭低头一叹道:“我和你无甚交集,何苦……”陡然间肘臂一转,长剑如碧水东流,直刺向盛辰南胸口,去势之急,直非人力所能及,“叮”一声清响,盛辰南依旧端坐地上,也不见他有何动作,手中剑却已然架住郁白庭所进剑招。
“好快的剑!”郁白庭叹道,“你我便非要分个你死我活?”
盛辰南没有说话,脸色依旧阴冷,无丝毫变化。郁白庭笑一声:“好个战神将军!”
说话间,郁白庭身形猛缩,左足一点,身子如风般倒掠出三丈,紧接连纵几下,身形已到几十丈外。
悠扬的歌声回荡在这翠微楼中,伴着歌声,一道白影如鬼魅般掠入翠微堂内,拍案呼道:“小二,快快拿酒来,今晚我要与人痛饮,银子定少不了你!”
“谁要喝酒?”郁白庭回过头去,只见盛辰南不知何时已然来到身后,笑道:“你我追逐如此之久,便不嫌累么?来来来,先饮上三杯,解一下劳累。”
盛辰南道:“不累,不喝。”
郁白庭面色一沉道:“你不喝也要喝!”
盛辰南眉头一皱道:“不喝又如何。”
郁白庭忽又笑道:“你若不喝,我便不与你比剑。”话声未落,便只觉脖颈一凉,几丝鲜血自脖颈流下,在白衣上浸出几朵梅花。
只听盛辰南冷冷的声音道:“这可由不得你!”
盛辰南笑容未敛道:“你若要杀,便来杀我,你若喝酒,此处便有。”
过了良久,盛辰南缓缓将剑自郁白庭颈上移开,顺势挑起桌上已然放好的酒壶,左手接住,仰面一饮而尽,脸上依旧没有一丝变化,黑色的长袍,黑色的剑,只不知这心,却是何颜色?
郁白庭大笑道:“好好好,只闻盛将军杀人之快于天下,却不知喝酒也是如此!来!你我再来!”
说罢从桌底提出两坛儿酒,斜睨了盛辰南一眼,两手振开泥封,右臂长挥,一坛酒如离弦箭般射向他。
盛辰南脸色依旧冷若冰霜,只那酒,却已不知何时被他抄在手中,客栈之中的众人纷纷侧目,没有人看清他的招式,亦如同没有人看清他的心。
“哈哈,哈哈哈哈。”郁白庭掀起桌上另一坛酒,仰首而饮,清流自他的脖颈上缓缓流了下来,“砰”酒坛碎在地上,郁白庭直直瞪着盛辰南笑道:“你可是人?”
“我是鬼”
“哦?”
“战场无情,无情何谈为人?我只是鬼,我会的,只是杀人。”
“好一个鬼!”郁白庭袍袖一展,一柄四尺青锋现在手中,“清灵剑,剑中之灵,出鞘只为英雄,你便是鬼,也是鬼中之雄!我郁白庭便不齿以此剑中之灵来会鬼中之雄!”
说话间清灵剑化作一道长虹,直刺盛辰南前胸,“噌……”两剑交处,溅起一溜火花。盛辰南不知何时剑已在手,剑身窄长,漆黑如墨,一如他的人,不留片光。
“好!”郁白庭喝道,剑势却丝毫不松,清灵剑剑尖微颤,在他手中颤碎万点寒星,伴着一声剑啸,如瀑般向盛辰南倒卷而去。
盛辰南眼眸闪动,便在剑气将及身时,突然身形微测,长剑斜刺而出,剑出之速,无人可见,也无人可闻,一如黑夜里的鬼。
“叮。”一声清响,一滴汗水自郁白庭额间缓缓滴下,清灵剑明如秋水,无名剑暗如鬼魅,这,可就是江湖?剑的两端,可是人的两端,可是江湖的两端?此刻,两剑剑锋相抵,一明一暗,便似各自的主人,只这江山,是否与这剑般简单?
几丝鲜血自郁白庭嘴角溢出,只这血,却已变做暗紫颜色。
盛辰南身形疾窜,以左手扶住即将倒下的郁白庭,右手仗剑护住周身一跃而起,“喀拉!”一声,盛辰南剑与人仿佛合一,刺破这房顶,只听几声惨叫,几人自客栈房顶滚下,颈子上,各自有一道剑痕,不深也不浅,恰可致命。
月色无,暗夜之下,客栈四周,依稀有许许多多人,依稀有许许多多的刀剑影子,向着盛辰南掠去的方向,只是无人再去追赶。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战神将军已走,谁人能追得!”
幽云渐散,明月悄悄露出身影,将天空中寥寥的云儿映成深紫,月光下,盛辰南静静盘膝而坐,一指如剑,点在郁白庭胸前,额间有汗水静静落下,不着丝毫声音。
过了良久,盛辰南突然指尖微动,身子蓦然掠起。
“噗……”鲜血自郁白庭口中喷涌而出,溅满了身前一方土地,也溅染了一地月光。郁白庭缓缓睁开眼睛,温柔的月光散在他的眼眸间,他笑着看着远处木然的盛辰南道:“你救了我。”
盛辰南没有回答他,却淡淡问了一句:“你笑什么?”
“我笑你。”
“笑我?”
“在这广陵,有多少人想杀我,多少人想吃了我的肉,喝了我的血,你也本要同我比剑,可却又因此不得不救了我,哈哈,这不好笑吗?”
“哼,你输了,做好对广陵负责的准备,”盛辰南回身离去,边淡淡道:“明日午时,碧水潭边。”
飞瀑流,泄在一池碧潭之上,飞珠溅,散在一方绿草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