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个循环的心肺复苏没有唤回他,我无力地趴在他的胸口,连嗓子都没有了力气哭出声音,只能默默承受着死亡给我带来的愧疚,无助,缓缓沉入深渊的意识,与我一起坠落到黑暗中的,还有流不干的眼泪。
本是万里晴空的天不知何时起下起滂沱大雨,豆大的雨点打在我的身上,好疼。
我做着最后无力的祈祷,“老天爷爷,如果你能瞥我一眼,就用我剩余的一半寿命换他醒来,好不好?以后,我会好好做人,绝对不会再干这种没脑子的事了...呜呜...”
若有人无辜枉死在我的手上,且不说有没有下半辈子,但凡我有意识,我就不会原谅自己,但凡有一口气,我也会自责到底。
所以,别死。
老天爷,看我一眼,求你别让他消失...
“个没脑子的。”
虽是软弱无力的几个字,却将我的心从暗不见天日的深井里提溜上来,天也跟着放晴,雨后的彩虹格外绚丽多彩。
我抬起手,胡乱抹了抹脸,使劲儿吸了吸鼻涕,开心道:“你没死,太好了...”
然,越抹,脸越湿,越吸,鼻涕越多,全滴拉在他的紫色华服上。
开心至极,也是会流眼泪的。
没死,真好。
活着,真好。
他嫌弃的眼神无以复加,声音却是轻颤若丝,“鼻涕泡,好恶心,离本尊远点儿。”
我乖乖听话,用袖子擦了一把鼻涕眼泪混合物,迈腿往木屋跑。
“滚回来!”声音依然不大,却盛满暴怒。
脊背微微发凉,止住脚步,看着一地的石子儿泥水,我后悔了,说什么做牛做马还做饭!
嘴欠!你认识他是谁呀!他不会水还是妞儿的错?
啊呸!就到他腰的水位,还需要会游泳才淹不死?!
好吧,我承认自己这么想确实有点耍无赖了。老天爷爷一直这么眷顾我,我不能欺骗他老人家不是,回头他一生气,把我的好运气全收回去怎么办!
我绝对相信,看不见的命运,看不见的老天。
妈妈咪曾给我算过命,说我是古稀双庆的命,所以,就算是一半的寿命,我还能活...嗯嗯年。
说到此处,妞儿能仰天长啸一下,数学这门学科真得,真的好难...吗?
总之,剩余一半寿命给他,我也能活到花盘国的人均死亡寿命之上。
呃...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商量一下呗,我能不能走过去?地上的石子咯得慌,这样滚过去貌似..很有难度,且,我...怕疼。”
二次元眼睛一闭,头歪倒向一边。
如果他是被我一句话说到气绝身亡,妞儿只能表示,节哀。
被活活气死,只能说明他心智不坚,血压不稳,和被我亲手推下河落水溺死完全是两个概念。
妞儿最是心善,总不至于让他暴尸荒野不是。于是我十分好心背起他的两条腿,让他的背与地面做起摩擦运动。
一路拖行,愣是把他从鬼门关又给拖回来。
他激动得浑身发抖,首先抖得就是手指头,咬牙道:“你...你...”
我咧嘴一笑,道:“我知道妞儿很厉害,你不用谢我!”
他可能太激动了,眉头都皱在一起,“放...放手!”
我果断放手,受重心引力的影响,他的两条腿啪嗒打落在地上,溅了我一身泥点子。
他指着我,颤悠悠道:“你这般待本尊,良心都不会痛的么?”
我老实道:“以为你死了,是痛了好一会儿,现在你醒了,我的良心扑通扑通跳得很雀跃。你安啦,妞儿的心坚韧的很,就算碎成渣渣,我也能好好活着。生活不易,你呢,要学我,得坚强。”末了,给了他一个加油,我很看好你的表情。
“宗神啊!你为何这般待本尊!”
二次元仰天长啸,嚎得惊天地泣鬼神,将远处树林的鸟都吓飞一大片。
我捂着耳朵,喊道:“你有力气吼,也不透明了,证明你恢复了。赶紧起来,我要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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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横,再蛮不讲理,也知道确实是自己做的不对。
烧水供他沐浴,准备干净衣服,做丫鬟,我认。
待他洗完热水澡,从氤氲的洗漱房里出来,我狗腿地搀着他坐到院子里的石桌前。
给他倒上一碗温水,问:“这是哪儿?”
他简单回答:“魂庐。”
魂~庐~
字面上的理解是,装魂魄的茅草房子?
所以?
“我们都是魂魄?”
他咕噜咕噜干掉一碗水,才道:“你是,本尊...不是。咳,念你良心未泯,本尊大度,姑且认下你,往后,你可唤本尊夜白。”
我吓到,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慌忙摆手道:“别!你看着也二十来岁了,叫我妈不太好。”
夜白胸膛鼓动起伏,吼道:“你个蠢蛋玩意儿,本尊认你做侍房那是看你为本尊真情落泪,缔结誓言的份上,不然,就你这样蠢笨的,连做本尊的伙房丫头都是妄想。”
啥?
侍房!
啥?
伙房丫头!
我瞪目而叱,“你丫掉河里,将脑子灌满水上来的,是吧!说!我咋死的!”
夜白狠狠地甩了个紫眼,鄙视道:“你咋死的?笨死的。”
我揪住他的脖领,一拉,鼻尖抵住他的鼻尖,威胁道:“你好好说话,我真的不介意再让你体验一下水乳交融的感觉。”
夜白脸一红,嘀咕道:“会不会...太快了?且,你...也罢。”说完,闭上双眼,睫毛轻轻颤动,不远处青黛在银水的倒影便是这般,晃晃悠悠,引人遐想。柔和的下巴微微抬起,红润的嘴唇晶莹丰满,似是在渴望什么...
呃...
难道是我的成语用错了...吗?
把他的浆糊脑袋塞到水里面好好洗涤一番,难道不叫“水乳相融”...么?
神秘呢?第一眼的深不可测呢?不是尊吗?
圣洁呢?神圣的光晕呢?
就这样?
这货八成印证了斯德哥尔摩症候群,明明是我把他推下河,偏偏他却对于我救了他感恩戴德。
就是这...以身相许...
呵呵...
妞儿是这么肤浅的人吗?!
好像是的。
这就有点尴尬了...
默默伸手将他的脸推远,故作正经端坐在石桌前,将装有白玉棋子的棋笥递给他,问:“会下棋吗?”
他瞪大了圆咕隆咚的猫眼,吼道:“你个蠢蛋玩意儿居然敢嫌弃本尊!本尊留你伺候房里,你本应三跪九叩,感激涕零,这是何等的殊荣,你,竟然推开本尊!”
子曰,不要和傻子争吵,吵赢了,比傻子厉害点儿,吵输了,便是不如傻子。
来,露出八颗牙的专业微笑,平心静气...
“夜白大人,你能先告诉我,我们为什么在这儿吗?”
见我服了软,夜白傲娇得扬起下巴,接过棋笥,坐下来,“那人做了你的炉鼎,渡了大半的真气给你,这才勉强将魂境开启。你我相遇,多少有些机缘。”
“大半?什么意思?”那只傻包子干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