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清倏坐在马车上,作为太子的拓拔良弼却骑着马在前面带领着行路,一开始的时候她还觉得自己无福消受,如坐针毡,但也不知怎的身子疲倦得很,便没心没肺地在这样别别扭扭的心理下睡了过去。
再度醒来时,思绪还未苏醒,却已经能够听到耳边的嘈杂人声了。
史清倏悠悠转醒,透过半透明的纱幔能够看到外面渐暗下来的天色,还有明晃晃的烛光随着纱幔的晃动而轻轻摇曳着。
她好奇地伸出手去掀开幔帘,入眼的,却是一片叫人惊奇的景色——
跳跃着的灯光洒在了遍眼都是红墙绿瓦之间,街市两侧是搞搞飘荡的商铺招牌和旗号,大路宽阔平坦,青砖每一块都压得实实在在,粼粼而来的马车、川流不息的行人,他们走着、说着、笑着,脸上都带着惬意的表情,无一不反衬出东吾的子民对泱泱盛世的悠然自得。
史清倏几乎不敢相信,这东吾在百年前还是和金丘一样的游牧民族,他们的人身上褪去了在草原中风吹日晒的疲惫,眼里也没有为冬季而发愁的神情,多数人都是小麦色皮肤、浅色眼瞳,其中也混有不少白皙肤色的人,但他们彼此之间却没有明显的界限,肤色并不会将他们隔开。
若非是看到了每一家商铺的招牌上都刻画着像蛇一样蜿蜒扭曲着的图案,史清倏都快忘了此处是她以为的野蛮生长的东吾。
“倏儿姑娘,你醒了?”拓拔良弼骑着马轻快地走了过来,隔着马车同她对视着。
史清倏忽然就愣住了,因为拓拔良弼那湛蓝色的眼睛里倒映着火红的烛光,红蓝交错,炫美到不像是人类的眼睛似的。
“怎么样,东吾和你想象中的样子有差别吗?”他说话时带着安静的笑意,看着眼前的景色,很是自豪和满意。
史清倏点了点头,她向来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当然有了,东吾比我想象中的更加繁荣,看到东吾人脸上都是安然,我也就放心了许多许多。我想……五公主也会渐渐爱上这里的!”
“我也希望她可以爱上东吾。”拓拔良弼点了点头,“毕竟……东吾是她后半生的家了,她会成为东吾的王后,如果不能真心地接纳东吾的话,她会很难受吧?”
拓拔良弼的温柔,是史清倏也意想不到的,她知道五公主和拓拔良弼之间并没有什么爱恨情仇,可以说,不过是淡如水的泛泛之交,原本萍水相逢的两个人忽然要结为结发夫妻了,他们还能够如此保持着对对方的尊敬,已经是实属不易。
史清倏靠在窗沿上,微微抬头看着眼前的人,笑道:“她一定会的,五公主是我见过最聪明、最识大体、最有责任感的女子,你一定要对她好!”
拓拔良弼认认真真地点头。
其实不管他娶的女子是谁,他都会好好待她的,这样的决定无关感情,无关他是否真的爱她,对于拓拔良弼而言,婚姻不过是一项他肩负着的责任而已。他作为太子,日后可能会成为东吾的王,因此他需要用自己的婚姻大事作为赌注。
其实他的年纪还小,所以可能对婚姻并不敏感,只觉得既然大家说了,他便这么做吧。丝毫没有那种婚姻沦为政治需要的伤感和不悦。
拓拔良弼知道,昱国的和亲公主也一定不是自愿来到东吾的,能够选择的话,谁愿意背井离乡呢?
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会好好对待天月公主的,这一点,史清倏不说,他也会做到。
车马晃晃悠悠地,终于到了让史清倏下榻的驿站。
因为她属于送亲的,并不会跟着五公主嫁到东吾皇宫里面去,所以她只能居住在皇宫外的驿站里面,待五公主和拓拔良弼的婚礼结束后,在启程回昱国。
史清倏在拓拔良弼的搀扶下下了马车,面前的驿站装饰华丽,一眼便知定是东吾顶不错的驿站之一,她不禁感叹,良公子还真是大度,连送亲的人们都安排住了这么好的地方。
她刚随着一行人走进去,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瞧见里面扑出一个红色的身影来——
“倏妹!你终于回来了……”
五公主直接栽入了史清倏的怀里,搂住她的脖子放声大哭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哭得这般放肆,就连刚到都城见到拓拔良弼时,她都一直忍耐着心里的情绪,可是无论如何忍耐着,最终还是在见到史清倏的那一刻一切都决堤了。
“好了好了,五公主,我回来啦。”史清倏也搂着她,熟悉的人、熟悉的味道,总是会让人觉得无比安心。
两个女孩子抱着头大哭了好一阵子,五公主这才肯把她放开。
她用一副抹去脸上的泪水,此时的她还身着那身婚服,头上繁重的头饰将她的额头硌出了红印子,但此时五公主也已经麻木了,她满心都是把史清倏推向危险境地的自责。
“倏妹,幸好你无事,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好好活着了。”五公主一边抽泣着一边说道,“你若是出了事……我一定会自责死的。”
“我没事啦,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史清倏笑着,用自己最温柔的语气安慰她,“你看看你,额头都红了,快把这头上的东西都摘了吧,反正今天又不大婚。”
一旁的拓拔良弼也点了点头,五公主已经被她安置在了东宫里,没想到会在驿站碰见她,只是方才见她情绪失控了,不好说什么,现在见她稳定了,才敢说话。
“对,天月公主,你先把头饰摘下来吧,这次路上耽搁太久,本来定在明日的婚礼定是不可能了的。”拓拔良弼贴心地柔声道,“祭祀会另择吉日,这几天你们都好好休息,不过……你的身份还是得住在东宫,若是你想见倏儿姑娘了,我再叫人带你来见她可好?”
听着拓拔良弼把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也没有古代男子常有的大男子主义,史清倏便放心了许多,至少他尊敬和保护五公主,这比什么都重要。
五公主点了点头,她擦干净自己脸上的泪水,对史清倏道:“好了倏妹,你车马劳顿,我就不多打扰你了,你先好好休息,等我把事情都收拾好后,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