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清倏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把柴广从地上扶起来,但柴广执意要跪,史清倏那般小的力气又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二人僵持了片刻,史清倏只能作罢。
“呼……柴将军,我从未往心里去过,你这又是何必呢?”史清倏轻轻叹了口气,只得无奈的缩回了手来。
“柴广先前是鬼迷心窍了,竟然想要用那样卑鄙小人一般的手段来……还、还险些将宝樱郡主您置于危险的境地,柴广是死一万次也无法偿还,更觉得对不起身上的铠甲,还有手里面的剑……”柴广说着,痛心疾首,他真诚的态度早就已经是不言而喻的了。
史清倏挠了挠头,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现在很是不知所措。她抬眼看了看身边的言箫,但他那万年不变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帮助。
“这个……真的无事,柴将军能够有如此想法,我便已经很是开心了。”史清倏又一次伸出手去搀扶跪在地上的柴广,只是这次柴广不再那般抗拒,而是随着史清倏的动作慢慢地站了起来,“我知道柴将军的心中还是怀着天下的,今日你能幡然醒悟过来,日后必定是会有大作为的。”
柴广这才慢慢站起,他面对着眼前的史清倏,露出了羞涩的笑容来,但随后,他又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唉……我柴广好歹是活了小半辈子的人,有些时候竟然还不如宝樱郡主一个小女子通透,真是叫人无地自容啊。”
“柴将军知错便改,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史清倏认真地说道。
柴广这才笑了起来。
他先前也从未想过,自己竟然有朝一日会向一个小女子低头认错。
这些年来,柴广经历了太多的波折,他都快要对自己的将来失去信心了,因为不断被贬值而心怀怨念的他,一听拓拔之桃说能够让自己升迁、重返战场,便当下就被鬼迷心窍、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其实柴广只需要有人能在他做错的事情提醒他一声,好在,史清倏就在他走到分叉路的时候出现了,告诉了他他的错误。
否则……他自己都不敢想象,自己以后的日子会是怎么样的。
至于,对沈夙的嫉妒,自然是依旧藏在了心底。但他至少是明白了,嫉妒归嫉妒,如若自己不努力,那便永远也不可能达到对方的水平的。
他又和史清倏心平气和地谈了几句,眼见着太阳的高度越来越高,他们便决定即刻启程。
齐心协力的收拾完他们折腾乱了的东西,因那驿丞本意是拓拔之桃安排过来刺杀史清倏的棋子,又早就已经逃之夭夭,柴广大手一挥,决定象征性地留下一点儿钱财。
骑马速度快很多,史清倏他们一行人才下午便到达了东吾的边境地带。
又到了送别的时刻,柴广认认真真地行了军礼,不能说心中不舍,但是却忠心地祝愿着史清倏这一路上的平安顺利。
“喂,柴将军,以后希望能在战场上见到你啊。”飞云离得老远,却是说的真诚。
柴广笑了笑,朝他做出一个保证的手势来,大声道:“下次必能在战场上见到我,但是,应该不会是昱国和东吾只见的战争吧!”
因为昱国五公主和拓拔良弼的和亲,两国之间至少有十年的时间能够相安无事了。
飞云认真地点了点头,最后什么也没说,勒转马头,向着远离东吾的方向走去。
走出去了好一段路,史清倏才扭过头来,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身后的远方。
“怎么?舍不得离开东吾了?”言箫在一旁,挑眉问道。
史清倏果断地摇头,“我为什么要舍不得东吾啊?只是……舍不得五公主罢了。日后我们就再也无法相见了……”她轻轻停顿了一下,用力扯出一抹笑容来,“只求五公主今生能够幸福。”
没办法,这个年代,离别是必须的,又是无奈的,往往一次的道别,便是往后一生的再也不见,他们不得不走上那条路,心里觉得无可奈何。
但是史清倏希望只有自己这么想。
因为她之前生活在一个交通方便的年代,就算是天南地北的距离,也不会成为一生的阻碍,而五公主不同,她自小的认知,便是有朝一日会远走他乡,随后将那‘他乡’变为自己的‘故乡’。所以……她一定会很好地去适应东吾的。
或许是因为速度快、人少,麻烦的事儿少了一大半,史清倏觉得返程的这段路都变得短了许多。
一行人平平静静地走了四日,第五日的一早,他们便已经看到了京城的大门。
“到了、到了到了!”最先激动起来的,不是史清倏,反而是飞云。
他大老远地便看到了京城那气势恢宏的城门,不自觉地心潮澎湃起来,忍不住激动地喊道:“小郡主!我们终于到了!”
“嗯!”
史清倏用力地点了点头,此时她脸上的笑意也早就已经掩藏不住了,她恨不能这就快马加鞭,直接飞回侯府、钻入大夫人的怀中去,离家大半个月之久,这从小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的京城,竟然也变得有些陌生和不熟悉起来。
将士们无不心中愉悦,但只有言箫一人,在所有人都欢呼雀跃、激动地朝着京城中跑去时,他更加沉默了一些。
就连史清倏都醉心于即将回家的喜悦里,没有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
等史清倏进了侯府的大门,言箫作为暗卫保护她的使命也就彻底画上了句点了。他会去皇宫里复命,然后回到黑暗之中,等待下一个任务的到来。
可他早就已经无法确定,他自己究竟还是否能够忍受躲在暗中的孤独了,这些天来他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史清倏的身边、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好像看着她和他们打打闹闹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人都说,尝过了一次糖果的味道,便会这辈子都难以忘记。
言箫就是如此,他原本最为享受的事情就是孤独,可是事到如今,竟然开始害怕起来。
日后,就再也听不到史清倏在自己耳边的笑声了吗?
言箫默默点了点头,她是天之娇女,自己又算是什么呢?这样的云泥之异,他早就应该有面对的勇气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