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是夏季,窗外电闪雷鸣的,才刚刚是傍晚时分,天色却已经昏暗得比夜晚还要深了一个色度。
史清倏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雨景,天空低沉得似乎要压倒人的头顶上来,让人觉得几乎都无法呼吸一般。不知为何,史清倏心中总像是有些不好的预感似的,叫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安下心来。
呆坐了一阵子,耳边忽然响起了敲门的声音,史清倏还以为是薛应或者是小莲,头也没回,依旧摊在自己的胳膊上,道:“进来——”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来者竟然是沈夙,他把用来遮雨的油纸伞仔细收好,轻轻靠在了门外,随后又自己踏了踏脚,让脚底的泥土颠下来一些,这才缓步走入房间中去。
一进屋子,没有在屋中看到史清倏,一转眼才在窗边发现她。
看着史清倏那略显落寞和可怜的小背影,沈夙无奈地笑了笑,轻轻走了过去。
“唉……应儿,看着这场大雨,不知为何我心中总觉得有些异样,”史清倏没有回头,完全把沈夙当成了薛应,“你有没有这种感觉啊……就好像这黑压压的天空是一块大幕,掀开的话会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没有哦。”
沈夙走上前去,伸手从后面捧住了史清倏的脸,轻轻把她的头给抬了起来。
“哎?”史清倏一愣,仰着头看到的竟然是沈夙的脸,还有些反应不及,“沈夙!原来是你啊,我还以为是应儿呢……”
沈夙点了两下头,这才放开史清倏的脑袋,“嗯,想你了,所以过来看看你。”
史清倏扭过身子去,上下打量了沈夙一番,发现他穿的是一身黑色的夜行服,顿时心下明了,道:“你又是自己跑过来的呀?这么大的雨,这也太危险了吧。”
沈夙的确又是自己偷偷跑到侯府来的,今日的雨下得格外大,说实话,他心中也有些不安,莫名地想要来看看史清倏。但又觉得这么大的雨还往外跑,未免太折腾人了,于是所幸自己一人披了件斗篷、拿上了油纸伞便出了门。
幸亏他的轻功了得,雨天路滑也成不了什么阻碍,除了身上被雨点打湿了一些之外,还是很快很安全地就到了侯府的。
“过来过来,看看你这一身的雨水,狼狈死了!”史清倏叹着气把沈夙拽到了一旁,拿来自己的毛巾便开始帮他擦干净身上的水,“你就不能等雨停了再来嘛,下着大雨还在房顶上飞来飞去的,怎么……嫌自己活的长了?”
沈夙想,自己一定是生病了,不然怎么会觉得拽着自己絮絮叨叨的史清倏如此可爱呢?
想着想着,脸上便勾起了笑意,他看着闷着头给自己擦衣服的史清倏,还是没能忍住,一把将她拥入了怀中。
“我太想你了,倏儿,一秒钟都不想多等了。”
史清倏老脸一红,这台词对女孩子的杀伤力也太大了吧!
她轻轻咳了两声,这才从沈夙的怀中挣扎出来,明明脸颊都已经通红了,却还是装出了一副嫌弃的样子来,“好了好了!多大个人了,先把衣服擦干!”
沈夙忽然想,或许平平淡淡、清茶淡粥的日子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枯燥。
“说起来,倏儿方才不是说看着这场雨,心中便觉得有些不安吗?”沈夙挠了挠脸颊,问道。
“是啊,”史清倏叹着气,点头说道,“总觉得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似的,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天气的缘故吧,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沈夙没敢直接告诉史清倏,其实自己也有这样的感觉,所以才会不管不顾地跑过来找她,史清倏在身边,能让他稍微安心一些。
正所谓山雨欲来风满楼,任何预感都不是无端发生的,更何况二人都心照不宣地有了同样的感觉,更会叫人难免多想一些。
擦干净雨水,二人这才在窗边对坐下来。薛应端上来两杯热茶,两个人就在腾腾的热气之中静坐了好一阵子。
“对了,沈轩回归朝廷十余天了,还真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沈夙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不仅不满口胡话了,竟然还提交了好几册有建设性的折子上去,真是不像他。不过话说回来,那些折子究竟是何人所作我不知道,却绝对不能是出于沈轩之手的。”
史清倏笑了一声,“噗……这算什么,墨家人集体大变脸吗?墨阮皇后如此也就罢了,竟然能够把沈轩也逼成这幅样子,看来他们还真是没有一点儿放弃的打算啊……那折子是谁写的倒是无所谓,重要的是,皇上的态度如何?”
“还能如何,沈轩都已经在改了,而且和一年前的他想比有了很大的‘进步’,皇上只能是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沈夙道。
当年若不是沈轩实在是不中用,沈伦也不会这般厌恶嫌弃他的,毕竟他是嫡子,若是嫡子又是贤才,那便会省去很多的麻烦。可偏偏沈轩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这才叫沈伦彻底对他失去了信心。
而现在沈轩大有改观,沈伦又不是有意地在针对沈轩,自然事端就少了许多。
可是这样一来,沈夙和沈谧他们便会显得有些被动了,现在的事情闹得已经如此地步,沈伦的身体又是一日赛一日的差,万一哪天沈轩真的继位了,那么现在彼此分裂站队的所有人,定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
一想到这里,史清倏便觉得有些心悸,未来的不确定性还是太大了啊……虽说看似都是日后的事情,她却总有一种转眼那天就会到来的感觉。
说实话,她突然有点后悔了。
后悔自己当初就不该卷得这么深。但是又细细一想,这似乎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当初人生的节点无论她如何选择,结局都会是如此。
“倏儿,你怎么了?”见史清倏的脸色忽然有些不好,沈夙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史清倏甩了甩头,“我就是觉得,等待暴风雨来临的时候是最煎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