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史清倏才是真正地认清楚了人心的可怕之处。
看来能够在利益前还能保持着洁身自好的真正的‘正人君子’,说到底还是少见。
淑贵妃明明是那么通透、那么小心行事之人,史清倏都以为她是真的与世无争、安分守己,结果呢?在皇位的诱惑面前,还是毫不犹豫地坠入了深渊之中去。
自那以后,史清倏就再也没有见过沈然和淑贵妃。尽管她还是像往常一样入宫来给沈伦诊脉和护理,但淑贵妃有意叫沈然躲着她,即便是都身处同一间皇宫之中,也是难以见到的。
对于那天的事情,沈伦是有所耳闻的,但他最讨厌的就是宫中女人的勾心斗角,所以根本就没有过问过一次。
若是史清倏哭哭啼啼地跑过来找他告状了,可能沈伦会更加不开心,即便是史清倏,他也会觉得厌烦。
但好在史清倏向来是分得清是非的人,从不会用自己的‘优势’去故作娇嗔。虽然淑贵妃是不由分说地打了她,但是她也毫不犹豫、甚至用更大的力道打了回去,既然如此,史清倏也就不算是吃亏了。
那件事情过去了很久,立储之事也一直没有什么定论,一晃一年又过,已是来年的开春。
朝堂之上,听着沈伦咳嗽的声音,墨阮又一次沉不住气了。
“众爱卿,可还有人有事要奏?”
“皇上!臣有事起奏——”说话的是墨阮,他走到大殿正中,道,“现下朝中储位空缺时间已久,臣以为……该找个时间好生地肃清一下朝中的烦乱事情,定下储位,也好断了某些‘心怀不轨之人’的念头了!”
说话的时候,墨阮有意无意地瞥向了沈谧的方向,似乎是在有意挑衅一般。
众位官员其中的一人也走上了前来,道:“墨丞相说是立储,其实也不过就是在小殿下和五殿下之间则出最优秀的一人来罢了,依微臣看,不如就选择一个最公平的法子出来——让二位殿下比试一下!”
说话者跟两方势力都不在统一战线上,是完全中立的姿态。他话音一落,这才是提醒了史渊等人——
他们先前只想着拥护沈谧继位,却没想过怎么样才是‘最公平’的办法,让沈谧和沈然来一场堂堂正正的比试,既是最一目了然的办法,又能保证,沈谧一定能够获胜。
“我没听错吧?楚大人说,叫一个成年的五殿下,同我们那刚七岁的小殿下比试?”墨阮满眼厌恶,瞥了一眼那人,“真是可笑至极!”
“墨丞相这么说……意思就是小殿下比不得五殿下咯?”史渊当下捕捉到了墨阮话语中的漏洞,上前说道,“既然墨丞相都没有信心了,心底里也知道小殿下在政务的处理上不及五殿下,又何必非要拥护小殿下呢?”
“这……”墨阮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他咬了咬唇角。
现在若是承认了自己不敢叫沈然与沈谧比试,那不就成了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吗?现在看来,无论如何也只能试一试了……
“皇上!臣也觉得可以让二位殿下公平公正地比试一番!”墨阮抬起头来,道。
沈伦什么也没说。
这段时间一来,被这立储之事催促得太紧、太久了,他一直不想要提及此事,可是不管是朝堂中人还是自己的身体状况,其实都已经不再允许他继续拖延下去了。
沈伦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体如何,一年了,他的咳疾就未曾好过,更觉得自己身心俱疲,清楚地感受到了‘老了’是怎样的一种感受。
他知道,也该立一个太子,以备不时之需了,可是他就是无法做出决定来啊。
沉默了良久,沈伦终于叹了口气,“也罢,那就按照你们所说的吧。自明日起,然儿和谧儿都入养心殿伴朕左右处理政务,朕会安排同一件事情给他们,待改日大朝,当朝审批,让众爱卿们都好生斟酌一番,究竟谁人才更合适储位!”
“皇上圣明——”
沈谧只是点了点头,在沈伦说过下朝之后,随着人群默不作声地走了出去。
心已经凉了一大半,他根本不想再说什么别的。
沈谧还没有回到自己的居所,路上便被大监拦了下来。
他本是正垂着头向前走去,却忽然注意到眼前闯入了一个人,他微微抬头,这才发现是一只侍奉沈伦的大监,“大监?你……找我?”
大监面带微笑,对沈谧点了点头,“五殿下,皇上请您去养心殿走一趟。”
“现在?”
沈谧心中有些狐疑。
这个时间还不是他平日里去养心殿的时候,往常碰上事态繁忙了,他都是下午的时候再去,不忙的话便不专门跑一趟了,这刚下了早朝沈伦就把自己叫去养心殿,还真是叫他有些不得不对此表示不解。
但不管怎么说,皇上召见了,他也只能赶紧去。
于是沈谧急忙扭头,赶紧去了养心殿的方向。
“父皇……您找我?”沈谧走进去的时候,沈伦正在握着狼毫笔批改折子。
他听到了沈谧的声音,微微点头,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沈谧只好先自己坐到了他平常坐的地方,就在沈伦右手边的桌案上,随意翻动了一下在上面放置着的书册。
等了一会儿沈伦才写完手上的东西,他将笔放回了笔架上,这才长叹一口气,说道:“唉……谧儿,你可知朕把你叫过来所为何事?”
“若是儿臣没猜错的话……”沈谧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轻轻地笑了笑,“应该和今日朝堂之上所说的事情有关吧?”
沈伦点头。
其实沈伦都能猜到,沈谧心里到底忍受着多么大的委屈。毕竟他也是经历过的——
当年先皇在世,他的眼中只有一个沈琦,对自己的付出全然都视而不见,那段时间,他真的很难度过。
所以沈伦想,自己已然心寒过,就不该叫自己的孩子在经历一次无端的心寒。他笑了笑,道:“那……谧儿觉得父皇为何会犹豫不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