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多久便听到了沈夙的脚步声,只见他打帘入门来,探头便见着史清倏与薛应并坐在隔间的小榻上,柔声笑道:“怎么收拾好了不出来?菜都布齐了。”
薛应已经匆匆站了起来,伸手将史清倏也护着起身,史清倏倒没什么不悦的表情,只三两步走了过去,与沈夙一起向外走去:“刚才听见你与长吾在说话,我便带着应儿来这里等等。”
沈夙面上的表情一僵,但很快的便恢复如常,脸上渐渐爬满了一丝歉意:“朝中的事情繁琐,我尚未想好如何与你开口呢。”
“那就坐下来慢慢说。”史清倏笑着挑挑眉,拉着沈夙坐在了餐桌前头,连布菜的下人也不需要了,吩咐着薛应出去先行歇着。
看史清倏如此不慌不忙的模样,沈夙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这丫头自来通情能力强大,一眼便能感受到旁人的心思如何,自己稍微表现出一点儿疲倦或者不悦来,她都会极有眼色地乖巧起来,瞬间便叫人一点儿脾气也没有了。
史清倏也不急着问,只首先尝了口油焖笋,只觉得口中美味爆炸,一面点着头一面给沈夙碗中夹了几块过去,惊呼:“果然好吃!”
沈夙也只好吃了几口,片刻后才整理好了思绪,开始对史清倏道:“其实是宁王留下的烂摊子。”
沈夙言,宁王当年被派到西南戍守,前几年忽然回京,导致那边少了不少的官职和兵力,如今又发现属下陈好竟也不在,粗略一算,如今的西南可谓无人管理和戍守的状态。
“那山蓟一带原本是大昱的小国,二十几年前攻打下来,本就是需要强有力的管理干预,如今却是空乏了这么长时间,听闻三日前急报传来,山蓟旧民凑起一种造反逆贼来,搅和得山蓟如一趟浑水,”沈夙说着,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所以需要有人过去平乱、管理制度。皇上选出一文臣任命为山蓟知州,却迟迟选不出愿意过去帮忙平乱的武臣来。”
武职调动起来要比文臣考虑得更多,因多半武官皆有负责的一处战事,就如贺阎,先前与博山作战,战事依旧不算明朗,他便不可分心去做其他的事情,如今还要隔三差五的去那边巡视,要么便是留在朝中时刻待命,做好虽是都发兵的准备。
其余的,本事小的自不用多说,只可做副将前去。年纪大的又不好强迫,毕竟不知会不会死在路上。
至于宁王妃的父亲吴大将军……的确是不错的。可那说到底是宁王的人,不可用。
说到这儿史清倏便懂了,反正简而言之就一句话:沈夙是沈家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沈谧需要一个既有本事又有地位的人过去平乱,给新任知州“撑场子”,斟酌再三只有沈夙最为合适。
得知具体的事情了过后,史清倏面上也忍不住隐隐露出了不悦来,戳着盘子里的肉.道:“那……得去多久啊?”
“说是乱民,但好在规模不大,平乱也用不了多久时间,但少说也得在那里滞留上一点时日,叫新知州站稳了脚跟才行,”沈夙思虑了片刻,这才缓缓道,“约摸……半年?”
“这么久!?”
一直以来觉得能帮扶沈谧便多多出手相助的史清倏,第一次有了想撒泼的冲动,不仅想到先前与自己格外交好的那少年郎,心中暗骂:沈谧,你丫实在是不够厚道!
沈夙的表情也不慎欢喜,但还是艰难地点了头。
虽他方才与长吾说话,一直没有明确地答应下来,但史清倏明白他是想要去的,想到事情三天前便说开了,沈夙偏偏这个时候带着自己跑出来,虽说是叫史清倏散散心,实则更像是好好与史清倏轻轻松松的相处两日。
史清倏知道,沈夙的心中还是答应了的。
想起了朝中几位武臣家中的情况来,不是妻妾内斗,便是老小拖累。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说要是为了这样一件不大的事儿付出血的代价,的确多有不值——血的代价是要奉献给征战大情的。
“行吧,比起别的人来,的确是咱们家的情况最适合一些。你年轻力壮又颇有头脑,我自己也能守好王府,端不会发生那样男人出门,家宅不宁的丑事儿。”她只好过去轻轻拉着沈夙的一只手,缓缓地说着,神色坦白无力,语气颇有几分苦涩。
这叫什么?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史清倏不禁开始质疑这句老话的科学性了。
沈夙苦笑一声,一把抓住了史清倏的小手,低声问道:“你就不担心担心我?”
“我自然担心了!”史清倏眼睛一瞪,狠狠地打了沈夙一巴掌,“你何时走也不早早告知于我,出去那么久,我还得回去给你准备行囊、打点仆从呢!”
说到这儿,史清倏才想起事情果然还有好多,于是匆匆往口中扒了两口饭菜吃食,就要起来收拾东西,“今夜不住了,咱们赶快回去打点。”
“哎哎哎——不用这么急!”沈夙无奈地将史清倏捉了回来,按回了餐桌前头,“明日回去,怎么也不能叫我刚回家去便出发,且还得等着兵符从行宫送过来,少说还有几日的时间可以收拾呢,不急这一时。”
闻言,史清倏这才将信将疑地好好坐回来。
遥想当年沈夙去江南巡查,一别便是四载,却也不觉得多么四年。不过那时毕竟是尚未成亲,二人虽早已经眉来眼去多时,却是连婚事都没有定下来。如今却是不同的,一说自己要离开夫君整整半年……人还没走,便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这顿饭史清倏吃的十分敷衍,一直在心里头拉清单,什么秋冬的衣裳被褥、常用的药草粉末、还有出远门的必需品们,都一一在心中记过了一边,恨不能撂了筷子提笔一一记下来——事实上若非沈夙一直盯着她,史清倏真就要去寻纸笔了。
二人各自苦涩地吃了午膳,好在沈夙的心更大一些,拉着史清倏说了好久的小话,哄得她也顾不得伤感了,这才齐齐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