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丁薇却知道，在这个年代，多少杂志如雨后春笋，蓬勃待发。她记得当年上大学时，门口小报亭的杂志种类多到根本没法一一摆开，只能随意摞起来那样子，有人要买，自己翻。
    就这，每次赶上月初发刊，学生成人来来去去，半点没见市场饱和。甚至过期杂志都不打折！
    而且，她现在的文章，自我感觉干货很多，也确实不适合目标读者太纯粹的杂志。
    编辑果木：你不需要考虑一下吗？新书连载，发行量不大的话，你会很有压力。
    今生不再996：我觉得新杂志风险机遇并存，值得一试。
    编辑果木：一个月发行三刊也是我们的尝试，不瞒你说，不知道成绩会怎么样。不过你稿费已经定下来了，完全可以选择成熟的杂志。
    今生不再996：同样是看小说，给你看一万字，和给你看三万字，你愿意哪个？
    编辑瞬间想起了自己被丁薇拽坑里的惨事，此刻愤怒控诉：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作者，合同都签了，都开新书了，还不给我看完本！
    今生不再996：好的，等会儿就给你看。
    稿费都到手了，合同也回寄成功，现在杂志社有新的变化——还是让编辑看看自己的水平吧。
    丁薇有一点点心虚地想：万一自己的故事撑不起来一个新杂志，他们也好做两手准备。
    ……
    而这时候，盲生发现了新华点。
    编辑果木：咦？你换名字了？今生不再996？什么意思？
    编辑果木：你该不会又要换笔名吧！这样不行的啊，人气不能累积很浪费的！
    编辑果木：听我的！不要换！
    今生不再996：不换笔名，就是随便取得名字。
    丁薇也是无语：她之所以换掉小白莲这个名字，是不想过几年读者一提起来就被挂，或者当白莲花成为贬义词，她不想频频被cue，毕竟那本《霸道总裁》里的女主角白朵朵……
    某种意义上，是白莲花没错了……
    编辑不知道她的内心想法，这时候也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新书你尽管写，先把之前两本给我看吧。
    她迫不及待了。
    丁薇也有点紧张，想了想，水平如何，还是要给人家看的，哪怕自己很有信心呢！
    干脆也邮箱发送出去了。
    ……
    其实，真要说起想象力，丁薇很有自知之明，她的想象力也就一般。
    但是写文章，她又有两个别人少有的优点——执行力强，主题明确。
    没办法，996财务狗如果这两个都做不到的花，没说的，考虑一下住在公司加班吧。
    如今大纲细纲完成，天色又已经暗了下来，丁薇正琢磨着吃什么，吕丽回来了。
    “丽丽，吃饭了吗？”
    吕丽摇了摇头——她最近又晒黑了，眉毛长出来也没画，每天来回折腾，钱攒了不少，但是确实是辛苦。
    丁薇也叹口气：“走吧，出去吃顿饭。”
    吕丽有点犹豫——她内心对丁薇是有一点怨言的，尤其是回来还看到白珊珊的电脑还在打开的状态，心里就更难受了。
    她不是个很会掩饰的女孩儿，丁薇看在眼里，摇了摇头：“走吧，我们还没有两个人一起吃过饭呢。”
    不知道是哪里打动了她，吕丽把书包放下：“好。”
    ……
    天已经黑了，校园里一片安静，一路走来都没有看到一个学生。
    林荫道上树影婆娑，昏黄的路灯下，聚集了一群又一群的飞蛾。六神的味道在空气中微微弥漫，两个女生沉默着，气氛有些奇怪。
    吕丽偷偷看了眼身旁的丁薇——她真高啊，比自己高半个头，身材窈窕，皮肤也白净剔透，更别提五官还那么好看。
    相比之下，自己这小城里随便剪的短头发，稀疏的眉毛，还有单眼皮黑皮肤，都让她忍不住更加局促了。
    ——跟丁薇走在一起，自己就好像绿叶一样。
    “丽丽。”丁薇突然叫她。
    “啊？”吕丽回过神来，就听丁薇问道：“你现在做家教赚了不少钱了吧？”
    吕丽沉默一下，倒也没打算瞒着丁薇：“还好，四个学生，每个星期可以拿到1200块，十一假期课安排的多一些，可以拿到1500。”
    丁薇“嗯”了一声，接着问道：“还在上大学，每个月就可以拿到五千块钱的工资，这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这个年代的5000块钱工资，丁薇敢说，吕丽那个小城里，如今拿到5000块钱工资的人屈指可数，更别提她还在上学，未来远大，前程可期。
    吕丽抿抿嘴，似乎有些高兴，但很快又低落地说道：“也还好，挣得都是辛苦钱，没有你厉害。”
    这话有些酸意，但也是实实在在的感慨。
    丁薇摇了摇头，在她看来，吕丽有些太妄自菲薄了。
    要知道，贫穷的学生那么多，明大里也不是没有其他穷学生，可是能够咬牙不怕辛苦，不怕麻烦，一天来回几个学生家里，一个月挣到5000块钱的，她所知道的，也就只有吕丽一个。
    这是一种非常难得的坚韧，对于未来的重要性，远胜于其他人的机灵。
    也正因为如此，哪怕吕丽心态不对，她之前也没有计较。
    只不过……还是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呢，现在赚五千块钱，未来赚一万……就打算这样下去吗？
    一天四个学生家里来回跑，所凭仗的也不过就是现如今旺盛的生命力。等到以后精力不济，又要怎么保证这份收入？
    丁薇叹了口气：“丽丽，你最开始做兼职，是为了什么？”
    吕丽迷茫一瞬间，窘迫地说道：“因为……因为生活费不够啊！”
    她就是这样一个女孩，自卑又努力，偏偏又在一开始被丁薇吸引，如今哪怕心里长成一棵柠檬树，丁薇说话，她还是下意识去听。
    她这时候又显得有点乖了。
    丁薇也庆幸自己主动打开了这个话题。
    第43章 借的姿态
    丁薇看着这个女孩。
    她贫穷，平凡，自卑，心眼小，除了努力和坚韧，似乎一无所有。
    但是……多么像没成长之前的她啊！
    她停下脚步，路灯下的飞蛾执着地围着昏黄的灯，在路上带出层层涌动的影子。
    “那你现在的生活费够了吗？”
    吕丽一愣，有点迷茫：“现在是够了，但是……”
    但是要买的东西很多啊，手机，笔记本，还有薇薇那样的床罩，还有衣服鞋子……
    她总觉得自己这样子很土。
    一个月5000，肯定不够的。
    “那你是怎么想的？辛辛苦苦考上明大，未来就打算做家教，一辈子拿五千块钱的工资？”
    吕丽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可能是昏黄的灯光给了她勇气，她说道：“我现在还没毕业，等毕业了，我多带几个学生，收费也能提起来，肯定能赚更多的。”说不定一个月都不止一万了。
    “不辛苦吗？”丁薇看着她，目光中都是包容。
    05级的明正大学的学生，再过十年，十有八九工资都没有低于两万的，而且工作大多数是脑力工作。
    但是吕丽如今这种工作，已经不属于脑力，而是体力了。
    重复的、大量的、琐碎的，一遍遍教同样的知识，对她本人长远考虑，并没有一点优势。
    面对丁薇的目光，吕丽想了想：“有钱赚，就不辛苦。”
    这个回答不可谓不朴实了。
    丁薇叹口气：“丽丽，你要想清楚你现如今最重要的是什么。”
    “你说你毕业了可以赚更多，但是首先，你这样高强度的工作，凭学校现在的专业强度，你能顺利毕业不挂科吗？”
    “一旦挂科，你家教的优势就又减少一部分，家长们望子成龙，但他们不是傻子，一个挂科的老师，能带出什么成绩来？”
    “就算有不介意的，那你的工资会不会被砍下去？”
    “这些你考虑了吗？”
    丁薇问的很认真，因为人生，真的不能错过的。她因为有过一辈子，吃过没好好学的亏，从中文系，最后走向了财务狗，这中间的艰难，又岂止是一句辛苦能说明白的？
    所以她才想跟吕丽多说说。
    ……
    然而再多的劝告，不是过来人，也很难理解——就像父母的劝学，大部分人都不听。
    吕丽咬牙，神情有点不甘心：“你每天熬夜写小说，专业课也没落下……我也可以。”
    “丽丽。”丁薇叹口气：“你没明白吗？不是可不可以的问题，而是你对未来的规划。”
    “如果你一辈子打算做这种辗转在不同家庭中的家教工作，那你大可以继续你的生活。”
    “但是假如你敢想一点，不那么累，那你可以选择暂时放弃这几份工作，选一个辅导班，工资高，而且相对轻松一些。最主要的是，你也可以累积经验，毕业了不管是在帝都还是回家乡，开辅导班都不会缺学生的。”
    这也是她一开始对吕丽主推辅导班的原因之一。
    “再或者，你集中精力，挣够生活费就行，其他时间抓紧专业，不管是毕业找工作还是考研读博……你心里应该有个规划才对。”
    丁薇很少这么长篇大论的说。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有些人天性就喜欢稳稳当当一成不变的生活，好心提意见，人家并不觉得需要——
    所以干脆大家都不提了。
    这是成年人的冷漠，也是成年人的体贴。
    但是……吕丽也才不到二十岁，可能是路灯太迷乱，以至于让她说了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