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五日,全校进行最后一次大扫除。全校除了高三年级,其余各个年级全部放假。
高三的学生们,趴在走廊上,羡慕的看着欢呼着离开校园的学弟学妹们。
“学校太没人性了,专门挑下课的时候放人,我也好想混着人流出去。”
“太快了,还有两天就要考试了。”
“天,这么说,还是有些紧张。”
“哎,蓝洲呢?让我们学神来给我们再讲讲最后的方法。”
“蓝洲啊,我看着他下去了。”
朱丽叶和蓝洲绕着学校走了一圈,都要上课了,蓝洲还想“长亭十八相送”,朱丽叶赶他走。
蓝洲说:“你晚上有没有让人陪你一起啊?”
“有啊,老板骑车送的,我这待遇也是没谁了。”
“那我们考试这两天你还去上班吗。?”
“笨蛋,高考期间全城禁娱啊。老板都说,让你考完试,带人去帮他补回损失。”
“好的。你这几天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在家给你祈祷,行不?”朱丽叶看周围没人,捏了他的耳朵,无奈的笑。
“不用,就是这么多天不见。我想,你要记得想我。”
“知道了。赶快回去,我再不出去,保安就不会放我出去了。”
“嗯,再见。”
“再见,加油哦。”
朱丽叶和蓝洲笑着挥手再见。
六月六日赵医生打电话过来,告诉朱丽叶医院有空位了,问她是否确定住院。
朱丽叶说:“谢谢赵医生,我和妈妈已经商量好了,还是决定住院。谢谢您帮我们注意。”
她在家很闲,就每天去接彭小柔,彭小柔的工友说:“小柔这是你的女儿啦?”
“哎呦,好漂亮的一个女娃子。”
“放假啦你们?来接妈妈呀?真孝顺哦。”
“小柔福气真好啦。”
彭晓柔笑的很开心。朱丽叶抚着她,说:“赵医生来电话说有空床了。我们明天就可以住进去。”
“是吗?那工作这边我明天自己来说吧,都有感情了,怪舍不得的。”
“好吧,明天下午我们再去医院。”朱丽叶眼角带着笑意,“想吃什么?我们一起去买。”
“茄盒子吧,好久没吃了。”
“好,可是你才教了我一遍,我也不太会。”
“没关系,我们叶子做什么都好吃。”
六月七日高考日,全城似乎都安静了一些。朱丽叶把彭小柔送到工厂,彭小柔摸了她的头发:“我可能不回家吃饭了。”
“那你记得打电话给我,我来接你。”
“嗯。”彭小柔让她回家,看她的背影,又喊了一句:“叶子,记得吃饭。”
“我知道。”
朱丽叶在家里擦地板,彭小柔中午不会来吃饭,她不急着做饭。
突然电话响了,她站起来去接。脑袋一阵眩晕,她险些站不住。电话响个不停,她接起电话时,还是一阵眩晕。
“喂你好。”
“是朱丽叶吗?”
“我是。”
“赶紧来二院,你妈妈在厂子里出事了。”
朱丽叶只觉得天旋地转,周围一切彻底黑下去了。
赶到医院,急救室外,站着很多人,没有一个她认识的。哦,有的有些印象。
那个似乎是妈妈的工友,她哭的眼睛都红,朱丽叶听见她说:“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妈妈就到机器那边了。我们都没注意,谁知道,她就被卷进去。”
另一个似乎是那次接待她们的那个女人,她们叫她金姐,还是李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们和工厂这边会承担所有费用的。”
他们都围着朱丽叶,一直说,朱丽叶脑袋还是混沌着。很久她才开口:“我妈呢?”
她没有哭,只是声音沙哑。一说话,就像撕裂了什么似的。
有人给她指着亮着红灯的急救室。大门紧闭,朱丽叶突然希望,那扇门,永远也不要打开。
突然,那刺眼的红灯灭了,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有人出来,是医生,摘了口罩,说了一句话。
周围有人哭了出来。朱丽叶看着医生,眼睛很红,却没有眼泪:“骗子。”
六月八日高考这些天,一向很忙的爸爸,专门请假,亲自来接送蓝洲。让蓝洲也不免升起了一丝紧张。
考完的第一天,他忍不住给朱丽叶打了一个电话,没有人接。
第二天中午,朱丽叶打过来了。蓝洲这么些天没见过人,也没听过声音。毕竟是少年,十分高兴:“你在做什么?我马上就考完了。我昨天给你打电话,你没有接,我没什么事,就是想听你的声音。”
朱丽叶的声音在电话那边似乎隔了很远:“这样啊,那你好好考试。”
“嗯,我考完,就来找你。”
“好。加油。”
“再见。”
联系不到朱丽叶的赵医生也接到了朱丽叶的电话:“医生不好意思,我们不用住院了。”
“好的,没有关系。你妈妈那种情况也不是非要住院,在家好好休息,也是一样的。”
朱丽叶坐在家里,打完电话,也觉得无事可做。从昨天开始她就没有睡觉。随着医生宣布彭晓柔抢救无效,彭晓柔生前那些保险,和工厂的赔款都需要她去处理。
尤其是工厂这边,他们想息事宁人,想朱丽叶拿了钱就闭嘴。但是朱丽叶却坚持不要,她冷静的说:“我不要,我要一个公道。”
这场谈话就此僵住,有彭小柔的工友偷偷拉住她示意她算了。她含蓄的提醒朱丽叶:“收下吧,这是你妈妈留给你的。”
朱丽叶走到彭小柔的房间。倒在她的床上,她很累,眼睛干涩,她感到很痛,却不知道那里疼。她想说什么,却找不到人聆听。
很久,安静的房间里,她喃喃喊道:“妈妈。”
她绞尽脑汁回想她们的回忆。很少有美好的时光。她总是恶语相向,她也一直忍让宽容。她最后和自己说的一句话是什么?哦,“记得吃饭。”
朱丽叶全身暂停的感官就像恢复了知觉,所有疼痛都流通起来。她郁结的痛楚终于找到宣泄的出口。她抱着彭小柔的枕头,在无人的房间,泣不成声。
就像多年前瘦弱的女孩,可是再也不会有一双手,轻抚她战栗的后背。
再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