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祖一的语气是笃定的,笃定的就像理所当然一般。
“老爷爷,你怎么知道?”
虽然心中惊惧不已,但是我还是向高祖一问出了此刻我最想问的问题。
“因为他便是掘门的后人。”
回答这句话的不是高祖一,也不是苟棠他们,而是秦玥。
听到秦玥的这句话后,我的一双眼珠子都瞪大了。
“看来你这个小娃娃不傻。”
在我一双瞪大的眼珠下,高祖一非但没有反驳而且更是直接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你爹的本事是老爷子我教的,算起来你小娃娃应该叫我一声师尊。”
师尊?
听到高祖一的这句话,我唰的一下就从炕上站起来了。
没有想到,我真的没有想到,我爸竟然还有一个师傅。
“这事儿,只有我和你爸知道,如果老头子我等不到你们来寻我,这事我老头子就只能带进棺材里了。”
“你们阴差阳错进入了那位高人的灵宫,也阴差阳错的破坏了这风安地脉里的阴阳格局,这祸是你们闯的,也该你们去解决。”
高祖一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而后走到了我的面前。
“关于你爸的死——”
站在我的面前,高祖一用它那双浑浊的眼睛紧盯着我。
“这本该是我做的事,是你爸代替了我。”
虽然高祖一没有明说,但我却已经听明白了。
我爸根本不是因为连死了两个老婆,经受不起这个打击而投河的,他真正的死因是因为这个高祖一。
我握紧了双拳,双眼也已经开始充血。
我爸本可以不死,这一切都是因为站在我面前的这个百岁老人。
而在他的言语间,我甚至连一丝心痛都没有听到。
“小娃娃,你先不要激动,让老头子我把话说完。”
没有丝毫的内疚也就算了,不心痛也就算了,这高祖一竟然还一副理直气壮的要求我。
难道他就没有一点点的忏悔吗?难道他对我爸的死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歉疚吗?
一只手轻轻的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并向下移动,握紧了我攥紧的拳头。
是秦玥,虽然秦玥没有对我说一句话,但是却让我本是愤怒到极点的心绪平复了下来。
“你说吧!”
我看着高祖一用一种冷漠的语气说道。
高祖一走出了老窑,我虽然心中不愿,但还是跟随着高祖一走出了这间老窑。
站在磨盘前,高祖一又开始推磨了。
在推磨中,高祖一轻轻的说道:“认识你爹,那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
四十多年前?那时我爸应该还是个小孩吧。
而这个高祖一那时应该就也有五十七八岁的样子。
“我被一伙人追杀,身负重伤的逃进了一个大水库的林子里,就是在那个时候我认识了成柱。”
“要不是小成柱救了我,我早在四十多年前就死了。小成柱偷偷的把我藏在了这口老窑里,每天都会来给我送饭菜。”
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高祖一缓缓的抬起了他那一双浑浊的眼睛。
这个动作,像似在追忆往事,又像似在缅怀过往。
“我记得,那时的小成柱很调皮,这小娃子好像每天都跟矿里的人打架。”
“那小脸上青一块肿一块的,明明很疼,这小娃子每次见到我却总是在对着我笑,那种笑,很单纯,很纯净,就像深山里的泉水一样。”
高祖一说到这里的时候,他那一张布满老褶的脸竟然笑了,这个笑很恐怖,就像将要脱落的树皮赖在树干上不愿掉落一般。
“大半年吧,小成柱就这样伺候了我大半年的光影,既然我身上的伤已经好了,那么我也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了。”
“小成柱再来的时候我已经收拾好了行礼,他知道我要走,就让我等他一下。”
说道这里,高祖一突然没再说下去了。
一滴眼泪顺着高祖一布满褶皱的面庞掉落在了地上。
这个百岁老人竟然流泪了。
“如果我那时狠心一走了之,那就不会发生后面的这些事情,可是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我等了小成柱,他伺候了我大半年,我想我也应该送小成柱一个礼物。”
“小成柱回来了,一口气跑到我的面前从他那破裤兜里掏出了一把被揉成一团的粮票。”
“将粮票塞到我的手里,小成柱笑着和我说,他说:爷爷,这是我偷俺娘的粮票,爷爷在路上用。”
在高祖一学着小孩的口吻说出这句话的刹那,高祖一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你们知道那时的粮票有多珍贵吗?在看到小成柱手里那一把揉成一团的粮票后,我在心中做下了一个决定。”
“我放下手中的包裹,然后将小成柱一把抱了起来,我和小成柱说:我不走了,我留下来。”
“打那时起,我就开始教小成柱了,我不想让小成柱将来成为我这样的人,所以我只是教了小成柱一些防身的本事,一些使锨的技巧。”
“而随着我和小成柱的接触,我渐渐在小成柱的身上发现了一种古怪的命理线。”
“不但是小成柱,这矿区里的所有人,我在他们所有人的身上都发现了古怪的地方。”
听到高祖一的这最后一句话,我们每一个人都被高祖一的这一句话所吸引。
“这里是矿山,在这里生活的人都已下矿为生,所以我想下到矿里看看。”
“在小成柱的帮助下,我跟着大部队混进了井下,而那一次,我在井下足足待了三天,整整三天,我走完了所有已经被开采的隧道。”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在这井下发现了一些端倪。顺着这个端倪一路追查下去,我发现了你们误入的那座唐墓,发现了许许多多的大小墓穴,这矿井下的井下,完全是一个墓冢的世界,是一个连我都震惊不已的地下世界。”
“这世上的任何东西都无法与时间抗衡,即使是那些金石之坚的大墓也无法与时间这头巨兽抗衡。古人喜在自己的墓中灌入水银,那些深埋在地下被岁月所摧毁的墓穴,墓穴毁了,水银便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般在这地底世界肆意驰骋。
高祖一在说出这些骇人听闻的话语后,便将他那一双浑浊的眸子定格在我的身上。
“小娃子,你可能不知道吧,这风安的地底下卧着一条贯穿东南西北的地龙,如果这条地龙从万年的沉睡中醒来,那么风安县便会永远的消失,这里的人、这里的建筑、这里的连绵大山,都将被这条地龙吞噬。”
“地龙?”
听到高祖一的这句话,我整个人都惊呆了。
“嗯,这风安的地底下沉睡着一座座连绵的火山,如果它们一旦爆发,生命不过刹那就会蒸发。”
“你爹这半辈子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用下井做幌子,一个人默默的修补着这一个已经开始崩裂的地底世界。”
“我中了地毒,你爹来修,你爹中了地毒,他不想让你知道,不愿让你背负他的命运,所以他选择了投河。即使他那个时候不投河,他的身体也已经无力回天。”
高祖一说到这里便没有再说下了。
我在努力的消化着高祖一的这些话,我在努力的回忆与我爸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一滴滴眼泪顺着我的面颊滑落,原来我爸他——
我爸一直都在用他自己的方式默默的守护着这个美丽的风安县。
“那人皮和青铜钥匙呢?”
“是我放在官靴里的,这孩子是小成柱的儿子,我死了,只能留给小成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