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水流不停地冲刷着我的头皮，我的皮肤，感觉像是要把我受到的那些耻辱都给冲刷掉，眼泪不再是咸的，不再是苦的，而是随着流水一起到了黑暗的地沟里。
    我的眼泪，如今都不敢见到太阳，我怕在人前哭泣，我会变得更加软弱，现在我的处境，不容许我一丁点的软弱。
    第二天早上起来，没有意外的，我的眼睛肿成了两个鱼泡，怕别人看出端倪，我还煮了两个鸡蛋，等到把浮肿消退了，我才去医院看沈玉燕。
    到医院的门口，我遇到了苗姨，她正好去上班，她告诉我说，昨晚我妈就离开了，说公司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她回去。
    苗姨把一兜药品给我，嘴上说不再管我妈的事情，其实她还挺关心她。
    我直接去了沈玉燕的家，管家给我开的门，刚进门，我就看到黎叔坐在茶几旁，正把什么东西朝嘴里塞，然后就是一大杯的白水，看着他眉头紧蹙，我猜想不是什么美味的东西。
    “黎叔，你在吃药？”
    黎叔这才看到我来了，他笑得有些尴尬：“老毛病了，没事，对了，你是从医院来吗？”
    他看到了我手中的药，我点点头，把药兜子放在了茶几上，坐在了他的对面。
    我看了一眼楼上：“我妈在休息？”
    黎叔疲惫地挤压着太阳穴：“昨晚好几个股东要撤资，我们周旋到今天早上，才劝说他们晚一点再撤资，如果公司实在不行，他们再做决定也不迟。”
    我深知人走茶凉的道理，但是公司的那些人，我听说都是跟黎恩阳一起打拼出来的，难道现在什么都比不过利益了吗？
    “这些小人！”我愤愤不平地骂了一句：“以前分红的时候，怎么没见他们要撤资，现在听到一点风吹草动，就要落进下石了，这些人还有没有人性？”
    “哎，别说了，跟我的那帮老兄弟，都已经退休，颐养天年了，现在吵着要退股的都是年轻一辈，年轻人和我们那个时候的观念不一样了，怪不了他们。”
    “年轻人怎么了？他们还不是公司养大的？我听说你的那些兄弟，当年也是吃苦耐劳出来的，家境都不是很好。”
    黎叔眼神飘忽：“是啊，想想那个时候，没有钱，日子倒是最自在的，整天想着的就是怎么把产品卖出去，而不是勾心斗角。”
    现在埋怨他们也没用，我想了想，试探着问：“……哥……那里有消息了吗？”
    我估计黎叔现在最糟心的不是公司的事情，而是黎恩阳，表面看起来这个男人很软和，什么都听沈玉燕的，其实他才是大智慧，家庭和睦比什么都看得重要。
    儿子强一点没什么，妻子强一点没什么，只要大家过得去就好了。
    黎叔摇摇头：“我去过看守所了，不让看人，说要做什么只让律师去。我看盛家人这次是真的要弄垮我们啊。”
    我的拳头紧紧地握着，安慰他说：“别灰心，我已经托了朋友，他答应让我们见上哥一面，我们就等消息吧。”
    “真的？”黎叔灰暗的眼光瞬间就像是被水洗一样，亮了起来，他的脸颊泛着红光：“什么朋友？总算是遇到一个好人。”
    但瞬间，他脸上的喜悦消失了，变成了担忧：“你是不是去找了霍炎？能够有这么大本事的，我看只有霍家人了，毕竟没有谁敢得罪盛家。如果是这样，我宁愿没有生这个儿子，你不要你去受委屈！”
    心底柔软的地方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敲击了下，让我的喉头有些哽咽，都这个时候了，黎叔还考虑我，就算是为了他这点，我也得拼命救出我哥。
    我努力把那股要哭出来的冲动给压下去，扯着笑说：“不是他，是唐科杰，他是我好朋友的小叔，这点忙他是会帮的。”
    黎叔紧绷的神经缓缓死松懈下来，眼底锐利的光也渐渐收敛，他放松地坐在沙发里：“不是他就好！替我谢谢你的朋友。”
    这时候，楼上的管家匆匆地跑下来，说是沈玉燕醒了。
    我还没说话，就见黎叔老不高兴了，他黑着脸：“才睡多久就醒了？不是告诉你们，让你们把后院的蛐蛐都挖光，不要吵着太太睡觉？”
    已经是深秋，晚上的蛐蛐最欢实了，特别是在黎叔家，后院都是很正常的植被，下面的蛐蛐一到晚上跟开会似的，一波接着一波地吵。
    其实蛐蛐闹很正常，没想到黎叔还这么细心，生怕蛐蛐吵着沈玉燕。
    管家见黎叔发火，连忙说已经清理过了，太太是听到楼下有声音，这才醒来的。
    沈玉燕让我上去，黎叔陪着我，我们来到了一处玻璃房。
    上午的阳光充足，照在那些生机蓬勃的菊花上，浓郁的花香一开门就迎面扑来。
    花丛中间摆着淡紫色的贵妃塌，沈玉燕靠坐在上面，身上搭着米白色的羊肉薄毯，见我进去，她朝我招手。
    “过来。”
    黎叔埋怨着说：“你怎么不多睡会儿？你要再不听话，我就送你去老苗那里，她有的是办法让你休息。”
    ＂可别……你绕了我吧？＂沈玉燕瘦了很多，精神倒是很好，大概是因为理亏，她的脸上挂着讨好的笑：“不要生气啦，最多我答应你，下次谁再半夜叫我，打死我也不去？”
    “还有下次？明明这次我去就行，你非得亲自去，你是不相信我，还是想把自己劳累死？”
    “你太老实，我怕那些顽劣的小屁孩欺负你。”
    看到沈玉燕和黎叔这么恩爱，时时刻刻照顾对方，当真让我羡慕。
    他们虽然经常拌嘴，但是他们很能体谅对方，帮衬对方，彼此相互依靠，真的很不错。
    沈玉燕拉着我坐下，摸索着我的手背，她的确瘦了很多，腕骨硌着我的手有些疼。
    “我听说……你能让我们见一面恩阳？”
    我点点头，有些赧然：“我能做的，也只能这样。我明知道哥是冤枉的，但我却一点都帮不了他。”
    “这样就很好了，凡事不能强求。”沈玉燕反过来安慰我，她抬起头，对着黎叔。
    “老黎啊，你现在身体也不好，回头你就带艺熏去公司，让她好好熟悉，我们也可以早点把公司交给她。”
    现在一提到这个话题我就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