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职自然衣服品阶都要换，一些小细节，例如绣纹和配饰，都会有改变。
    改变不大，却大大影响了玉妄在景生眼里的印象。
    嗯……更帅了。
    景生愉悦地眯了眯眼，突然发问：“远道现在还是岙狱指挥使？”
    翻页的手顿了一下，“嗯。”
    皇帝给他升了官阶，但职责依然是掌管岙狱。
    景生在他看不见的背后点点头，随后语出惊人：“这也是分玉的原因之一吧。”
    这个一直给自己贴着“江湖人”标签的爱人，却对朝堂之事敏锐至此，玉妄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玉妄虽然没有回答他，但这个沉默不语的背影已经给了景生足够的答案。
    他心中轻叹，果然如此。
    他就知道，怎么会因为他一个人，堂堂的若谛候世子就要自绝于侯爵之位、分玉另立呢？
    其实景生并没有责怪玉妄的意思，甚至是在为他叹息。
    叹息他伴君如伴虎，连接受那浩荡皇恩、保护自己和家人，都要用这种自伤的方式。
    不得不说，他现在有些心疼。
    和先前的负气不同，他头脑一冷静下来，和好后的心情也大不一样，想的也就有所偏差。
    “分玉一事……皇帝知道吗？”
    玉妄轻轻摇头，“尚未禀明。”
    “明日？”
    “嗯。”明日上朝，就是他向皇帝解释清楚的时候。
    在他想到分玉之前，他对皇帝给他的赏赐就有些不明所以。升了他的官阶，手中的权利却还是之前的那些。
    后来他见了那长长一串的削职名单，这才明白皇帝给自己留下了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那是个足以匹配他现下功劳的位置，也是让许多人眼馋无比的位置。
    但也正因如此，他必须让皇帝更加信任他，也必须和若谛候府撇开关系。
    景生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的手搭上玉妄的肩时，玉妄才猛然回神，而此时眼前的蜡烛都燃去了一小截。
    侧头与景生对视，他才发现景生突然离他这么近。
    景生对他笑了笑，抬了抬下巴示意被屏风挡住的另一边，“热水准备好了。”
    方才玉妄出神得太明显，不止没发觉景生已经走到他身侧，连下人窸窸窣窣地脚步声都没入了他的耳。
    不小心又察觉到了一个自己和以前不一样的地方……
    时刻保持警惕的玉妄不见了，在景生身边，他也学会了放松，乃至于出神。
    景生很享受他的放松，脸上的表情笑眯眯的，不仔细去体察也能知道他此时非常开心。
    玉妄起身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下，“轩松先去吧。”
    他还要再反省一会儿，给自己个空间镇定一下。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就像一个石子，打得玉妄脸色阴沉，景生一脸得救外加尴尬。
    好吧一语成谶！果然被堵门了！
    还能不能给他留点为人师表的面子了！
    “我就是去教人家习武，你至于反应这么大！”
    玉妄沉默不语，眼睛直勾勾盯着景生，仿佛在控诉景生无情。
    景生一打开门，茯梦果然就等在门外，一见景生出来脸上就浮现出笑容来。
    景生见着小徒弟笑得这么可爱的样子，心里那点给自己的腰和腿的哀嚎也缓了些，笑着带茯梦继续去学武功。
    只是他没看见的是，在他转身背对着茯梦的时候，她的视线紧盯着景生脖颈处的红痕，贝齿紧紧咬住了下唇，甚至咬出了惨白的痕迹。
    茯梦看得出那是什么，这几天成为了景生徒弟的喜悦心情骤然跌落，碎成了一片残渣。
    在那些残渣的刺痛下，她的眼神有些郁郁，不过始终小心隐藏起来，一点也没让景生发现。
    发现了的人是玉妄。
    景生走出去的那一刻，玉妄就披上了外衣，把禁闭的窗子开了一条缝，近似于偷窥着两个人。
    景生的温和笑容似乎没有半点出格，可凡是认识他的人都能看得出来，那根本不是对待朋友或者寻常小辈的态度。
    他对待茯梦要更温柔，更耐心。
    而那个茯梦的问题则严重到在玉妄的眼里、心里直接扎了根刺。
    她的眼神就是对玉妄最大的提醒和宣战，虽然她本人尚没有这个意识，却已经被玉妄接收到了信号。
    无论景生有没有给她成为玉妄敌人的机会，她和玉妄之间的敌意和敌对都不会改变，而且玉妄已经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目送两人的背影离开视线，玉妄轻手合上窗子，顺便将自己的心思也合在里面。
    他从来无惧于任何战争。
    当天茯梦的状态不大好，或者说很不好。
    景生都在差异茯梦的表现，和昨天那个坚韧不拔的聪明孩子一点都不一样。
    嗯……除了外表。
    “茯梦，你有什么事吗？”景生不免担忧，莫不是小徒弟出了什么事？
    不然怎么突然变得心不在焉还频频出错？
    茯梦手足无措地站直了身体，唇色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白，落在景生眼里，格外惹人疼惜。
    他也没想怪她，怎么就这么害怕了？他是她师父，又不是洪水猛兽。
    景生叹口气摸摸她的头，“有什么就告诉我，如果是太累了就去休息休息，也不急于一时。”
    茯梦想摇头告诉景生不是这样，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这纠结的心思……更害怕被景生知道了以后自己连他的徒弟都不能再做……
    这样的矛盾心情最后还是被景生当成了太累，只能放茯梦回去休息一天，明天再学。
    茯梦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景生一直背着手站在原地，笑着注视她离开。
    等到终于把茯梦送走，景生几乎是飞回房间，然后扑向床榻。
    太好了！其实他有点……庆幸！相当庆幸茯梦这突如其来的状态不佳，这就是给他这老腰老腿放了个假啊！
    太谢谢小徒弟了！
    倒是玉妄见了他回来也没什么表情，只淡淡说了句要去上朝了。
    被玉妄话的内容吸引过去的景生没在意对方的语气，趴在床上，侧头对上玉妄的视线。
    “你……要去告诉皇帝了？”
    分玉这件事当然要给皇帝报备一下，别人家自然不用，可玉妄不是别人家。
    没有回答，却也告诉了景生他要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