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时听着他的话,心头有些异样的感觉,怎么说呢,元松泉给他的感觉有些……太热情了些?虽然他话也没两句,但是就是给了南时一种他很热情的感觉。
南时又不是没和他交流过,在民国那会儿有事没事就找元松泉摆摆龙门阵,也算是混熟了的,那会儿他就没给南时这样严重的异样感。
“还行,我也快起了。”南时含糊了一句。
“唔……果然是打扰到你了。”元松泉轻笑了一声:“林晓杰此人生辰是1949年7月18日,卯时三刻。”
“多谢。”
“不必与我客气什么。”元松泉接着道:“只不过南先生托我办事儿,是不是要欠我个人情?我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欠的,南先生打算给我点什么?”
南时异样感越发明显:“应该的应该的……要不我给你烧点纸钱?我家专门寻的老手艺人,元宝成色一等一的好,再给你烧一打丫鬟伺候你怎么样?”
一般这种情况南时都是说请人吃饭的,但是对着元松泉就有些说不出口,特意换了个由头。
“倒也不必。”元松泉答道:“只需南先生请我吃顿饭就行了。”
“行。”南时笑道:“那有空就约,你也知道我是个闲人,回头你只管上门。”
“那就这么说定了。”对方说完就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
被元松泉这么一闹,南时也就彻底清醒了过来,这会儿有了林晓杰的生辰八字,他也好放开手操作了。
一点金芒自南时的指尖迸发出来,南时仔细看了看对方的命盘,倒还真是……这种人居然能欺世盗名到退休,还能被百姓夸一声是个好官的命,也是老天爷不开眼。
……哦不对,老天爷很开明,要不怎么能让他发现呢?
天道爸爸,您的崽还是爱你的!
***
w市。
林晓杰这几天显得有些不安,也说不上来怎么回事,就是觉得无由来的心慌。
为此他还特意去做了个体检,体检报告单上显示他健康得很,半点问题都没有。
他最近听到了消息说是上头要严查,他打算捞完这一票就收手,要是上面查得紧,大不了把顾海珠推出去挡枪,顾海珠一票兄弟身家性命都在他手上,也不怕她不听话。
他是和顾海珠有一腿,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大家权钱交易,加上一个色也不过是为了再让联盟牢固一点,心知肚明的事情。
偏偏顾海珠突然出了车祸,没她主持w市郊外的那个墓当然不能动。不能动,也就无货可以卖,但是买家都已经找好了,前期款都付了,催得紧得要命,三天两头的打电话让他快点叫人行动。
以往林晓杰是不会主动和买家联系的,可是这一次价格太大,他也怕顾海珠侵吞一部分货款,所以他亲自来——那些鬼佬,嘴上说着兔朝不行,却一个个馋兔朝的古董馋得不行,顾海珠刚确定那头是个元代的墓,一个个就急着给他塞钱下定。
啧,还当能挖出个元青花不成?
“喂?史密斯先生?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的下属目前受伤进了医院,需要搁置一段时间……对,是意外,真的是意外。”林晓杰好不容易将对方安抚了下去,转而一个电话打给了老九:“老九,你大姐伤好一点没有?”
老九是受伤最轻的,也是第一个醒,此时刚给其他几个哥哥办完了头七,丧着脸道:“大姐还不能下床,肋骨断了三根,有一根差点就戳破了肺,医生说至少要养一个月才能动。”
林晓杰有些烦躁的道:“你二哥呢?”
“二哥在大姐那边。”老九答道:“要不我二哥给您回个电话?”
林晓杰点了点头,“行吧。”
李二这个人不好对付,他一向不耐烦和他说话,但是如今顾海珠不能动,那做主的就是李二了。没一会儿,李二就打了个视频过来,对方的背景是在病房里,他见着林晓杰就点了点头:“林先生。”
“海珠怎么样了?”林晓杰这会儿脸色又缓和了下来:“她醒了吗?我不好来看她,急死我了。”
李二冷冷一笑,将手机对准了躺在病床上的顾海珠。顾海珠脸色苍白如纸,少了脂粉的掩盖,眼角的皱纹也暴露无遗,她虚弱的向林晓杰打了声招呼:“老林。”
林晓杰自然是嘘寒问暖了一番,随即又和李二道:“海珠不能下地,你多担待一点。”
李二想了想说:“那自然是应该的,只不过老六老四他们去了,还需要找一点人手……”
“帮我办事的我自然不会亏待。”林晓杰道:“我会往账户上打一笔钱,我没办法去,就当是抚恤金吧,也算是照顾他们家人了。招人的事情要快一点,对方催得很急。”
“好。”李二挂断了电话。
***
而另一处,一辆看似普通的面包车内,一行人紧紧的盯着一个精密的仪器,林晓杰与李二的对话被采录了进去,各自进行分析定位。
“采集到了吗?”
“采集到了。”
为首的那个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终于逮着了……没想到林晓杰藏得这么深!”
“队长,这条线我们跟了两年了!要不是上头关照了一点要重点查他,我都要放弃了!”一名队员放下了耳机,如释重负:“再盯几天,不信他们不露马脚!不说盗墓,光倒卖文物到境外就够他喝一壶了!”
第110章
队长点燃了一支烟, 抽了一口,眼中带着几不可见的兴奋:“也没算白费时间。”
今天这事儿说起来有点玄乎,他们本来都打算放弃这条线了, 要是按照原定计划,明天他们就要回局子里开会, 然后根据上级领导的指示换一个目标, 今天他们都去吃了散伙饭了,回来路上突发奇想的顺手蹲一蹲, 没想到就让他们蹲到了线索。
大家圈子不同, 在某些圈子是个人都能查到的消息放在别的圈子里可能就是惊天秘闻, 这真的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林晓杰挂了电话,烦躁地在原地踱步,李二这个人向来难缠, 以前有顾海珠压着还算是过得去,现在他当家做主谁知道他会给他整出什么幺蛾子出来?思及此处,他又拨了个电话给买家, 钱是重要的,但是放个不靠谱的下去还不如等到顾海珠重新掌握大局。
“……不行, 我们是生意人, 生意人要讲究信用。”对方寸步不让,非要林晓杰按时交货。
这个史密斯虽然来头很大, 在国外还涉黑,但是却威胁不到他这个兔朝的官儿,林晓杰并不是很怕他。他想了想说:“既然如此,那预付款我会按照合约双倍推给史密斯先生, 咱们好聚好散。”
史密斯无所谓的笑了笑:“林先生不妨再考虑一下。”
说罢,史密斯就挂断了电话, 让林晓杰听了个忙音。
林晓杰在心里腹诽了两句脏话,手机突然一震,他打开一看,居然是一份匿名的邮件,里面带着几张图片,他越看脸色就越难看,末了直接就骂了娘:“我日鬼佬他祖宗!”
这几张图片不是其他的,就是他的基本资料!
做这行,史密斯可能不是个假名,但是他可没有把他姓谁名谁的去告诉买家,都是随便起个代号的。他在顾海珠那边就是‘大哥木一’,和顾海珠这个大姐半真半假的当着夫妻。
买卖双方转账打款,林晓杰肯定也不会用他自己的账户,而是开了个黑户,户头本人还在三和里头待着呢,和林晓杰自己绕了不知道多少弯儿!
但这会儿史密斯将他的身份信息发到了他这里,就说明他已经查出来‘木一’是他了!搁这儿威胁他呢!
没什么好说的,既然身份被知道了,史密斯想弄他非常容易,随便一封匿名信他下半辈子是一颗枪子儿还是在牢里终老都不好说。
这就是在威胁他呢!
而另一头,小车内几人兴奋的对视了一眼,将证据保存了起来。有了这些证据,如果还能抓到现行,基本就是铁板钉钉的能把他送进去了,哪怕他头上还有什么人物都不管用!
兔朝的底线摆在这儿,谁碰谁死。
***
南时懒散地打了个呵欠,林晓杰的命盘被他改成了困顿之相,他后面也就翻不出什么水花来了,他就等着看新闻就成了。
他拥着被子靠坐着,神色淡淡的,外头的月光落了进来,穿透了花格窗上的菱纱,在地上投出了一片温柔的剪影。
房门被敲响了,是倾影:“少爷?”
“进来说话。”南时应了一声,倾影便入了内室,还顺手替南时倒了一杯温水。南时捧着茶盅戳饮了一口,清水入喉,叫他口中舒服了许多,他问道:“什么事儿?”
倾影答道:“奴婢已经联系到了墓主的血脉,原墓主早已投胎去了,如今管着的是他的来孙,说是已经去托梦了,谢少爷转告。”
“嗯,知道了。”南时将茶盏递还给了倾影,倾影行了一礼便出去了,房间又陷入了沉寂之中。南时看着那一抹月光,不知不觉中又睡了过去。
这件事儿果然就在正月的最后一天里结了尾巴,下午三点多,南时还在店里等下午茶呢,突如其来的一条新闻就刷爆了整个社交圈子,南时自然也不例外,点进去吃了一口自己种的瓜。
林晓杰、李二等人当场人赃俱获,w市古墓因为早就被顾海珠挖开了盗洞,开始抢救性挖掘,顾海珠还躺在病床上也被直接转交了公安,林晓杰为求减刑,主动交代交易线索,国家展开了追回文物之路。
一般来说从抓到判的流程要走半年,林晓杰这桩案子却是半个月就判了,甚至还打回重申了一遍。李二、顾海珠等人组成的盗墓团伙涉黑、侮辱尸体、损坏文物,倒卖珍贵文物,判了死刑,林晓杰因被抓后主动说出上线,先是判了个无期,又被上级法院认为量刑过轻,发回重审,最后改判了死刑。
也算是大快人心吧。
当天的新闻联播也是在讲这个案子,中央台让林晓杰直接在全国人民面前c位出道,普通民众还是老惯例,给他家送了点花圈挽联什么的,左书‘死有余辜’,右书‘死不足惜’,中间横批‘死得好!’。
倒是有些本身就混灰色圈子里的人看不惯他这个行径——不是当了摸金校尉就是一点血性都没有的,他们觉得挖人墓这没什么,倒买倒卖也没什么,说到底东西都是炎黄子孙手里头打转,这个林晓杰直接把老祖宗的东西卖去国外,简直是丢人丢到家了。
盗墓圈子里有句老话,什么秦皇陵、唐十三陵,那都不是事儿!谁有能耐把当年八国联军他们家祖坟给掘了那才叫本事呢!回头就把从他们家祖坟里挖出来的东西往博物馆门口一扔,最好是干尸,让鬼佬看看他们家祖宗在博物馆里给人参观,爽就一个字!
不过也有人嘲讽说鬼佬哪来的祖宗,总不能挖出只猴子尸体出来也扔博物馆吧?那多磕碜?
后来有人悄悄把林晓杰前头几代一直到可以查出的祖坟都给挖了,林晓杰他家没投胎的先辈们直接追到地狱去把人一天按三顿连带宵夜的打,骂他辱没家门,祸害先人后代,最后还是被守卫给拦住了,说万一给打得魂飞魄散了他们不好交差,对方还得受个两千年刑呢,这才算完。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不必再提。需知人在阳间行事,阴间总替他记了一本账,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南时让周管家安排去义务批货的人也回来了,南时重新收拾了一波店铺,虽然日日还要见池幽,根本跑不掉,但是他可以选择晚点回家,无形中就缩短了他和池幽相处的时间,也算是万幸。
只不过时间过得越久,南时就越清楚自己的心意——害,不见池幽也就罢了,日子还是照常的过,可他人往池幽面前一站就不想走,看池幽一眼都觉得开心得恨不得飞起来,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会儿也没有什么游客了,南时拿了张纸又排了一遍自己的命盘,反复看了一百遍都没看出来他这命盘上到底哪里写了情路坎坷啊!明明就是顺顺当当的白首偕老琴瑟和鸣的格局,他瞧瞧自己,再瞧瞧池幽,他自己都不信这哪里能白首偕老琴瑟和鸣了!
“南先生在吗?”突然有人幽幽地道。
南时闻声抬头望去,只见外头绚烂的晚霞下,站着一个旗袍美人,她穿着一件十分十分妥帖的白色旗袍,头发规规整整的挽了个发髻,容貌秀美,往那儿站着不动便有一段令人心折的气韵。
“我就是。”南时起身迎了出来:“夫人往这边请。”
旗袍美人抿唇一笑,高跟鞋落在了地上敲出了清脆悦耳的响声,倾影和晴岚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南时身后,颇为警惕地看着她。
这章程一看就知道对方不简单。
旗袍美人倒是不介意,风姿绰约地坐下了,南时抬了抬手,令晴岚上茶,便听她道:“早听闻南先生神机妙算,我还当以为是那等老神仙,今日一见,才知道南先生竟然是这样一个俊美的少年郎。”
南时微微颔首:“夫人谬赞了,不知夫人如何称呼?”
“妾身姓冯。”
“冯夫人。”南时自然而然的接口道:“不知道冯夫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冯夫人拢了拢自己耳旁的鬓角,“南先生快人快语……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妾身一支心爱的钗子叫人给偷了,那小偷可恶,身上有些东西,逃得无影无踪的,便来求南先生指点一声,也好让妾身有个方向,追回那支钗。”
哦,找东西啊,简单。
南时将纸笔推到了冯夫人面前:“夫人写个字吧。”
冯夫人凝睇着南时,俏生生地道:“妾身不会写字,恐写出来贻笑大方。”
南时微笑道:“我又不是来看夫人的书法如何的,不瞒夫人说,我的字应该比您丑多了。”
有一说一,规整得跟印出来的字体那才难解呢,那种字束缚了心气,便也露不出什么明显的象。
就跟做题似地,有些人写的字就是把答案明明白白的告诉南时,有些人写的字那就是先出了道题,得南时解开了才能知道答案。
“可妾身是真的不会写字。”冯夫人笑着,却不再拒绝,在纸上写了个‘人’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