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已经很?久没看到自家大人?大开杀戒的样子了,冬荣跃跃欲试的提着铁棍,抵着地刺啦刺啦的往前拖,吩咐人?从东往西,将屋舍的砖墙全部拆了,都是干惯这种活的人?,只见威严的衙门不多时就响起轰鸣声,秦源吩咐手底下人?的折身回来,望着灰尘漫天的两?处废墟,顿感头疼。
    他怎么就忘了,纵使性情大变,但骨子里的暴戾是改不了的,那?群刺客得藏好了,否则落到这位手里恐怕凶多吉少。
    走?到霍权跟前,他语气好转,“矿山那?边我已经派人?去了,此次我是偷偷来章州见你的,你别说?漏了嘴...”
    身旁的人?目视前方,神色寡淡的应了声。
    侧脸冷峻,一如多年以?前。
    秦源拍拍他的肩,“聂煜会没事的...”说?着,他顿了顿,“谢谢你,我既认下你这个?朋友,断不会背信弃义,你想让我做什?么直接说?。”
    他恨聂凿设计陷害自己是真,却也感激聂凿给了他机会,父亲死后,军心涣散,又遇敌国多次挑衅,要不是聂凿出现?及时,边境早就乱了,偷盗官银是死罪,却也解了边关将士的燃眉之急,为南境创造了多年太平,他道,“事后我会亲自回京请罪,偷盗官银是我一人?做下的,和其他人?无关...”
    “叶陆两?家做的事,你为何要往自己身上揽?”
    霍权的声音不高,但铿锵有力,“收买当地官员挖暗道,打矿山主意?的是他们?,跟你有何关系。”
    夜色仓粮,秦源突然心有灵犀,挺直了脊背,“是啊,关老子何干!”
    霍权笑了。
    无论聂凿当初是何目的,但对?秦家人?没有坏心,所以?哪怕撺掇秦源偷盗官银,却也留了手,无论朝廷查与不查都查不到秦源头上的,因为挖地道的人?不是秦源,霍权说?,“老将军是个?铁血汉子。”
    很?多夜里,他都幻想他爹是个?好人?,是个?令人?敬佩的铮铮汉子,尽管他遭人?欺凌,但百姓们?会为他说?话,会替他讨公道。
    可?惜很?多年里,这些事情都不曾实现?。
    他想,如果是秦源,百姓们?会还他公道吧。
    若他能做那?个?人?,霍权觉得自己何其有幸。
    不知?为何,知?道聂凿是太后所生后,他突然就明白聂凿做的那?些事情了,或许手段不够高明,但也是为了自己亲人?,历朝历代,夺嫡无不以?流血终结,亲娘是后宫嫔妃,为了扶持亲娘膝下的皇子他没有更多选择,很?多时候,不是你不争不抢别人?就会给你活路的。
    他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第49章 完结
    底下的人动作快, 偌大的衙门不多时就成?了废墟,推墙挖土后,总算找到了藏在衙门后厨的暗道?, 暗道?占了半面墙的位置,不是?拆墙根本想不到贼人会在后厨这种地方挖暗道?。
    冬荣率先?进去,进去就看到角落撕裂的布料。
    上等的杭绸, 是?聂煜的衣服料子?。
    霍权也?看到了, 当机立断,“冬荣,你率四十人守着,往里放火, 其余人去城外支援。”
    不管夜袭他的人是?谁,必须抓住。
    “是?。”
    秦源见识过聂凿手段, 毫不怀疑刺客跑不掉了, 就是?担心他们拿聂煜相?威胁, 不由得面色凝重, 只听霍权又?说, “火小些,等煜儿出来再说。”
    秦源震惊,“聂煜没落到他们手里?”
    霍权踢了下脚边墙上腥红的印迹, 轻轻点头。
    秦源这才看到墙上的圆, 圆里有?几个点,问霍权什么意思, 霍权冷然道?, “他的脑袋还在。”
    秦源:“......”
    冬荣照霍权吩咐, 往里丢了几块快熄灭的柴棍,如?霍权所料, 不多时里边就传来咳嗽声,伴着稚嫩的童声,“冬荣,冬青,是?你们吗,别烧了,我快被熏成?腊肉了...”
    当聂煜的声音响起,冬荣激动不已,疾步走进去,很快就抱着衣衫凌乱的聂煜出来,聂煜掩着口鼻,满脸嫌弃,“冬荣你是?不是?文盲啊,我都留了记号你们怎么还放火烧啊,把我熏死在里边怎么办?”
    “大人吩咐的。”
    “胡说,爹爹舍不得熏死我。”
    “大人知道?你会出来,命属下少放些柴棍,你看地上的柴棍都快熄灭了。”
    聂煜低头一?看,确实如?冬荣所说,皱巴巴的小脸这才有?了笑,问冬荣,“我爹爹呢?那群人沿着暗道?逃了,他们说改天还会刺杀爹爹,你快保护我爹爹去。”
    “煜少爷别担心,大人跟秦将军待着,没事,就是?你,失火后看不见你,大人急得团团转呢。”
    聂煜小脸花了,手破了皮,任由冬荣抱着,说道?,“我闻到油味儿就醒了,聂青说有?刺客,我出去一?看,果真看到几个鬼鬼祟祟的人,他们穿着护卫衣衫,定是?被刺客收买了,我就跟着他们来了这儿,这儿是?哪儿啊...”
    “章州衙门。”冬荣回了句。
    把聂煜给其他人,让他们抱着聂煜去找大人,哪晓得聂煜不撒手,一?脸戒备望着面生的护卫,“冬荣,我跟着你吧。”
    他怕面前的人被刺客收买,那样他就没命了。
    霍权和秦源已经回了宅子?,总兵和钱知府还关押在柴房,听说宅子?走水,两人皆以为是?来救他们的,面上露出希冀来,哪晓得左等右等不见人,好不容易门拉开,却是?要命的阎王,两人啥时腿软,总兵大人梗着脖子?问,“聂凿,你想干什么?关押朝廷命官是?重罪,你还想杀人灭口不成??”
    霍权冷笑,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和聂凿有?多像。
    他拽起总兵衣领,语气冰冷,“杀人灭口干什么,留你们还有?大用处呢,你们怕是?不知道?今晚来的是?什么人,那人带着城郊营的兵刺杀我,从章州衙门的暗道?退出去的...”
    钱知府下意识矢口否认,“你乱说,他们根本没有?暗道?。”
    “后厨大得跟练武场似的,钱知府,瞒谁呢。”
    钱知府瞬间面如?死灰,总兵大人呸了句,“聂凿,别想套我们的话,城郊营的兵符在我手上,没我的命令谁都不敢轻举妄动,你三言两语就想把脏水往我城郊营身上泼,他日回到京城,我定要参你一?本。”
    “我就是?御史,还怕你一?个没读过多少书的莽夫不成??”
    秦源隐隐觉得这话熟悉,像在哪儿听过,很快就被霍权接下来的话转移了注意,霍权说,“是?与?不是?,待会自有?定论,你还是?想想怎么保住家中父母妻儿的性命吧。”
    坏人做事,最爱以家中亲人性命相?要挟,像他爹为保住霍家血脉不敢留他在家一?个道?理。
    总兵却会错了意,以为霍权要对他全家动手,谁让霍权杀人不眨眼?呢。
    他面如?死灰。
    霍权却不再看他,而?是?看向瑟瑟发抖的钱知府,后者没总兵硬气,连连磕头,“求大人放过下官老小,下官愿为大人做牛做马。”
    “我只想知道?陆家的事儿。”
    钱知府不敢有?所隐瞒,他年轻时进京赶考途中受过陆家人恩惠,入朝为官并没和陆家人往来,直到接到来章州任职的文书,陆家才联系他的,陆家人不要他做其他事,遣走夜里戍守衙门的官差就行,起先?他并不知道?衙门里有?暗道?,实在内心好奇,趁夜里如?厕偷跑出来看才发现其中猫腻。
    霍权细细听完,又?去看面无血色的总兵。
    后者额头贴地,慢慢说起叶家的情况来。
    看多了朝廷争斗,从他们的话语里,霍权很快得出结论,得出个结论,先?皇在时,两家偷盗官银是?攀附皇子?,哪晓得支持的皇子?皆于皇位无缘,新皇即位,则是?为下一?场夺嫡做准备了,毕竟叶陆两家各出了妃嫔,生下儿子?后将来势必要争夺皇位的。
    霍权告诉秦源这个事实时,秦源一?脸不可思议,“就为了那个位置不惜以权谋私,不顾边关众多将士的死活?”
    父亲带着将士与?敌国交战,最后弹尽粮绝而?亡,死前最担心的仍是?敌人攻占南境百姓永无宁日,而?千里之外的朝中大臣则想着如?何利用自己职位收敛钱财,支持看中的皇子?登上皇位。
    秦源眼?里泪光闪烁,“这就是?文武百官的楷模,只因不上阵杀敌就罔顾人命...”
    父亲死得何其冤枉。
    霍权又?想到了他爹,在坏人手底下谋事,往前是?死,往后也?是?死,若不是?聂凿给他条活路,恐怕也?不得善终,“朝廷斗争素来如?此,秦源,你好生守着边关,其他事情我给你做。”
    冬青在城郊搜寻半个多时辰,将刺客全部抓捕,其中留了几个活口,据说闹着要见他。
    彼时霍权和秦源在屋里静坐等消息,听了冬青的话后,隐隐猜到那人是?谁了。
    冬青还掏出个骰子?来。
    骰子?是?他在聂府见过的,霍权拿在手里仔细看了许久,最后,叹气道?,“送回京城交由皇上发落吧。”
    秦源,“聂凿,你啥事菩萨心肠了,那种人留着徒增祸害,杀了了事。”
    “不想。”
    秦源,“我来。”
    “罢了,冬青还是?你亲自动手吧。”
    李恒,早就该死了,当他摁着自己的头去喂水里的鱼,扒了自己衣服在院里游泳...他就该死了。
    冬青领命退下,霍权把骰子?丢给秦源,秦源不感?兴趣,随手扔出窗外,“矿山那边最迟天亮就有?消息,聂凿,京里的事儿你应付得来吗?”
    “嗯。”
    “那我就回了?”
    霍权看他,这一?刻,心里没了惧意,“对不起。”
    秦源怔住,继而?明白什么事,脸色有?些不自在,目光落到脖子?处的红印上,愈发别扭,“这话该我说。”
    霍权又?点头。
    秦源抬脚踢他,“坠崖后你脑子?是?不是?不好,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说话婆婆妈妈的,跟个娘们似的,秦源站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灰,“我替边关将士说声谢谢...还有?我...”
    “应该的。”
    “保重。”
    “你也?是?。”
    两日后,霍权押解众多人犯回京,队伍未至京城,兵部好些人就被抓了,接着是?户部吏部,朝堂人心惶惶,百姓闭门不出,连续几日,街上都是?冷面肃杀的官差,只有?沉寂许久的御史台像过年似的热闹起来,御史们容光焕发喜笑颜开。
    又?过半月,当后宫两位娘娘被打入冷宫,叶阁老和陆老将军辞官回乡,捐赠家中所有?财产的消息传开,满朝哗然。
    两人年过半百,德高望重,此番来看,分明另有?玄机。
    别无其他,只因两人捐赠的家产悉数划入兵部,供边境将士军饷所用就用意颇深。
    然而?谁都不敢多问。
    嘉祥帝励精图治,稳坐朝堂,谁敢质疑这位年轻帝王的决断?
    春风和煦,细柳拂动的水池边,这位年轻帝王正拨弄着爱不释手的鱼竿,问起身边人数月以来的感?受。
    收敛无数钱财,经历无数次暗杀,回到京城是?何感?受?
    身边人叹气,“活着真好。”
    年轻帝王将鱼竿往前一?甩,鱼钩咚的落入水里,“叶陆两家已有?享不尽的富贵,为何要沾夺嫡之事?”
    身边人又?是?一?声叹息,“铁打的朝廷流水的皇帝...”
    年轻帝王:“......”
    霍权记得多年前聂凿与?帝王的谈话,不知何时起,他拥有?了聂凿全部的记忆,连杀他的女子?也?记起了身份,贤妃娘娘,这位深知秦源睚眦必报会找叶家报仇的娘娘,无意窥探到聂凿身份以此威胁,约聂凿去南山寺,威胁聂凿不成?又?借秦源名义杀了他的人。
    霍权提醒,“皇上,后宫娘娘争斗牵扯到朝堂,你千万要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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