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

    拈花闻言呼吸一顿。
    他唇角轻弯,微微含笑,笑意却没有达到眼底,明明是笑着,却能看出几分恨来,“你对我做的每一件事,我都一件件记在心里,你知道我被冰川淹没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觉吗?”他慢慢抬眼看过来,一字一句,“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种感觉。”
    拈花心中一凛,越发着急,此地是绝对不能再留,他的地盘,她绝对会吃亏。
    拈花当即飞身跃起,往付如致那处去,凌空变出了剑,直击捆着他的铁链,准备强行救人。
    柳澈深手中的剑缓缓显出,抬手而去,一道剑气顺着磅礴的法力而来,杀意毕显。
    拈花凌空翻身而去,避开了这道袭击,匆忙落下,踩在了石柱之上。
    石柱很灵敏,瞬间往下沉去。
    拈花当即往上而去,那火焰腾起到一半就下去了,火舌差一点就舔到了付如致。
    柳澈深不给她反应的机会,又是一剑而来。
    拈花拿剑一挡却无法避免中了招,直接被击飞出去,掉落在对面崖上,一时间胸腔气流翻涌,喉头一口腥甜,直吐了一口鲜血。
    “师妹!”付如致想要站起身,却因为脚上铁链受制,无法动弹。
    拈花这处受了损伤,柳澈深那处依旧纹丝不动,他收剑回鞘,站在崖边看着她,“师父,徒儿还是第一次见你这般脆弱。”
    拈花捂着胸口,心中却越发慌乱起来,他这修行的速度远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快。
    柳澈深往这边走来。
    付如致当即将手中的链条,往悬崖那处打去,“师妹快走!”
    铁链晃动,底下的火焰突然升高,柳澈深被拦住了去路。
    拈花再也无法顾及付如致,当即施咒踏上剑,飞身跃出洞穴。
    火焰慢慢褪下,柳澈深站在悬崖边上,既没有要追,也没有迁怒的意思。
    付如致见拈花走了,转头看向柳澈深,神情却是更加凝重,“她到底是你教导过你的师父,你难道真要欺师灭祖吗?”
    山崖边一阵安静,只有底下岩浆燃烧的声响,称得极端安静。
    柳澈深看着下面缓缓流动的岩浆,薄唇轻启,话间淡淡的轻忽,“她从来没有把我当徒弟看待,我欺师灭祖又如何?”
    付如致听到这话,瞳孔微睁,一时间极为难言。
    拈花一路直奔仙门,身上的伤虽说不重,但一路赶回来,着实牵动了伤口,到了仙门都有些站立不住。
    荪鸳鸳见她回来,连忙迎上来,扶住她,“师父,你怎么了?”
    拈花口中的血都没有吐干净,喉头的腥甜又缓缓涌上来,她强行压下去,摇了摇头,“无事,小伤而已。”
    恒谦听到声音,从外面跑进来,“师父,你被谁伤了,师叔呢?”
    拈花看了一眼外面,柳澈深没有追来,让她松了一口气,“你们师叔还困在魔界,我暂时救不回他,那魔主就是攻玉,你们以后都要小心,说不准会对你们动手。”
    她这话一出,两个人都是一愣,似乎不敢相信。
    拈花说完,走到一旁凳子坐下,看向恒谦,“你去和千苍说一声,这些时日紧闭山门,处处戒备,魔界很可能要卷土重来,仙门现下不能乱。”
    两个人闻言,神情极为凝重。
    荪鸳鸳犹豫了片刻才开口,“师父,已经出事了……”
    拈花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了一下。
    恒谦接过荪鸳鸳的话,“门中炼制的丹药出了问题,百姓服下都出了很大的问题,米庄的米全都遇了水发潮生虫,布庄卖出去的布也混进了一些粗制滥造的物料,一撕既碎,现下我们仙门的名声已经有些无法挽回,千苍长老和其他几位长老早早已经下山去看,只是事情越出越多,所有和仙门有关的事务都已经被迫停下,运转出了很大的问题。”
    拈花听到这话,自然了解其中的严重。
    仙门并不只是修仙厉害就可以生存壮大下去,修仙之人再厉害,也不可能凭空变出物资,衣食住行都要用到银钱,偌大的仙门,个中生意也是千丝万缕。
    她往日所要处理的事务,就包含了许多仙门的生意,田庄钱庄布庄当铺药房,几乎都是牵连甚广,关系极大,跟她往日的生意完全不同,人情,债务,供应,管理全是极为复杂之事。
    这些所有的东西,外人不可能知晓,只有仙门中经手过的人才能清楚知道每一个关卡。
    而往日有一个人全部过过手,那便是柳澈深,这些事务在他手里全都是行云流水的运转,没有一丝错处。
    荪鸳鸳如今上手,也是在他往日全部理清楚的基础上才能勉强应付,绝对比不上柳澈深信手拈来,所以只要稍微出一点错误,那便是一环接着一环,全部瘫痪。
    拈花心中越发冷,柳澈深这是打算先毁她根基?
    恒谦说完以后,荪鸳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还有更严重的事没说。
    下一刻,寻袂突然从外面进来,本是急忙要叫荪鸳鸳,看见拈花在,当即到她面前,“师父,山脚下来了各门派的修仙长老,说要掌门还原当日事情真相,若是没有给到确切证据,他们就不走了。”
    荪鸳鸳闻言面色苍白了一瞬,恒谦亦是如此。
    拈花听到这话,有些疑惑,“什么证据?”
    寻袂一时回答不出,看向另外两个人,似乎有些不好直说。
    恒谦低着头,半响低声开口,“就是往日师兄被逐出仙门的真相,他们觉得是我们仙门毁了修仙界的天才,将他逼到了魔界,让魔界得了天助,牵连了修仙界的生息……”
    荪鸳鸳看向她,一脸担心,“师父走后,发生了很多事,慕师叔带着门下弟子离开师门,说是因为里面的肮脏事,不愿再回仙门,随后就有传言大起,说当日师父为了偏袒其他弟子,冤枉师兄,将别人的祸端压在师兄身上,强行逐他出师门,害他修为散尽,入了魔道……”
    荪鸳鸳说到这里说不下去,视线撇开,没看恒谦。
    恒谦一时不好与她对视。
    两个人显然都是知道了那一日的事。
    拈花听到这话,差点没坐住。
    慕容眉只怕是被柳澈深收买了,难怪他要拖住自己,不让她回来,原来是在这处使手段,这简直是从里到外地毁掉她。
    恒谦沉默半响,当即往外走去,“此事与师父无关,全是我的错,我直接下山与他们说明白便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慢着!”荪鸳鸳连忙拦住他,“你现下过去,岂不是说明师父错了,他们不会对你如何,只会把苗头指向师父!”
    荪鸳鸳说得很对,这苗头可不就是指向她吗?
    她是掌门,仙门出了问题,归责于她;弟子出了问题,自然也归责于她。
    更何况柳澈深那件事,本来就是系统故意为之,她根本立不住脚。
    倘若这件事情,她拿不出证据,那么修仙界就不会有她立足之地。
    仙门若是倒了,便更是如此,她连说话的权利都不会有。
    拈花心中越发着急,柳澈深的心计着实恐怖,只怕往日都是他不计较,现下真开始算计,这一桩桩一件件压来,如蛛丝网布,叫她有些透不过气来了,可系统却还在等待处理中,真是要活活背过气去。
    她已经隐隐有了强烈预感,她好像是瓮中捉鳖的那只鳖了……
    第70章
    拈花回来太迟了,事情已经没有办法停息,山脚下的那群修仙之人上来之后,她用了老头的惯用伎俩,推辞自己闭关修炼,见不了外客,才将这事暂时拖下去。
    但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没有停过,她趴在桌案前看着前面堆成山的事务,颇为头疼。
    恒谦和寻袂虽然带着弟子在一旁帮衬,可到底还是需要她来定夺,光是处理这些都要费去许多心神,一时间焦头烂额。
    外头隐约间传来喧闹声。
    拈花从书案里抬起头,荪鸳鸳一路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手指在外面,“师父,师兄……”她说着,似乎觉得称呼不对,可又改不了口,便继续说,“好像是师兄来了,他来拜访你。”
    拈花听到这话,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墨水晕染开来,模糊了书册上的字。
    果然还是找上门来了。
    拈花顿时头痛欲裂,推开前面的书册,“和他说,我已经死了!”
    众人一默,都不敢开口,皆知师父是气极了。
    拈花在原地磨了半柱香的油,死磕着不往外去,可外头的喧闹声依旧还在,虽然没人来催促,可拈花知道,他必然还没有走。
    “师父,真的要这样说吗?”荪鸳鸳小心翼翼开口。
    当然不能,那逆徒必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总不能为了躲他,抹脖子罢?
    拈花苦着脸静默了一阵,起身踢开旁边的凳子,往外走去。
    外头已经很热闹,山门那处围了无数弟子,却惟独与外面拉开了距离。
    拈花越靠近人群,心中越紧张,满心希望外面站着的人不是柳澈深,可惜下一秒,她的希望就落空了。
    不远处树下长身玉立的人就是柳澈深,也只有他,能将一身墨衣穿得这般出挑。
    偶有微风拂过,扬起他身后的墨色发带,这样的颜色都能穿出干净谪仙的感觉,就像当年白衣一样。
    可惜他再也不是那个时候的柳澈深了,他如今的身份是魔界魔主,是‘贵客’来访。
    他站在树下,安安静静的等着,周围弟子离他数十步之远,里三层外三层挤着窃窃私语,皆是不敢上前搭话。
    拈花几步走去,弟子们见她过来,纷纷行礼,“见过掌门。”
    荪鸳鸳他们跟在她身后,见真是柳澈深,一时眼中情绪复杂。
    拈花缓步走近,柳澈深微微转头看过来。
    拈花看见他,内伤就隐隐作痛,不过她面上还是很稳得住,冲他虚虚一笑,“听说你来拜访我?”
    柳澈深看了一眼她身后的恒谦,视线重新落在她面上,依旧温和有礼,“我来此是要和尊者说付仙人的事,毕竟他是仙门的人,不好在我那处做客太久。”
    这就是会说话的人,明明是软禁,硬说是做客,难怪那些修仙之人非要替他说话,果然反派和反派之间还是有差距的。
    明明都闹翻了,他还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不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自然不可能刀剑相对。
    拈花闻言点头,一片平和地伸手往里,“既如此,那便进来相谈罢。”
    柳澈深没有再说什么,一路越过周围弟子往里面来。
    恒谦低声开口,“师兄。”
    柳澈深却像是没听见,直接越过了他。
    恒谦一时不敢再叫,神情颇为落寞。
    物是人非啊。
    拈花摇了摇头,领着柳澈深到了事务堂,让荪鸳鸳寻诀将后面跟着过来的弟子全都驱散走,只留下她和柳澈深。
    自己的地盘,多少宽心些,也不至于害怕他会动手,不过那门是绝计不能关的,以防万一,她好跑路。
    柳澈深进了堂里,依旧从容淡定,如入无人之境,仿佛不是只身一人前来敌营一般,和她在魔界犹如过街老鼠躲来躲去的对比,真不是一般强烈,让她心中着实有一些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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