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山采药的宋织不小心从山坡摔下,虽然没死却刮花了脸,闹腾了好一阵子。
这可真是意外。
至少常瑶能说绝不是她做的。
宋雅却觉得是河神显灵,来河边的次数越来越多。
“一同去镇里赶集回来时她将东西都推给我拿,自己却假装摔倒要陈哥哥背她,偏偏陈哥哥被她花言巧语骗了,还真的背她一路回来,大家都看见了,还说陈哥哥未来会娶她,真是恶心!”
“河神保佑,不要让她嫁给陈哥哥。”
常瑶心道别说这里没有河神,就算有也帮不了你,它不管姻缘。
过了好几月后,来拜神的宋雅鼻青脸肿,哭红的眼里满是怨恨,她带着哭腔道:“凭什么家里欠债就要我嫁给东街的那个老头,她才是该出嫁的年纪,凭什么不是她是我!”
又几日后:“陈哥哥知道我家欠债要拿我去抵债,于是借钱给我们,让我不用嫁过去,他真的很好,可为什么他要娶那个恶毒的女人?我真的不想陈哥哥娶她!”
三日前:“村里来了一个女人,一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女人,男人们,包括我爹都对她想入非非,每次出来都移不开眼,就连陈哥哥也……”
今夜:“这几日陈哥哥的目光都在那个奇怪的女人身上,她却毫无所觉,以为自己不久就要嫁去陈家……她怕是没机会了,昨晚我亲眼看到陈哥哥进了那个女人的屋子,许久都没出来。”
常瑶有点意外。
宋雅竟又一次如愿了。
她可不信这边真有河神。
带着点点无聊与好奇心,常瑶扩大意识范围到村里,准备看看宋雅口中长得漂亮的奇怪女人是何模样。
那女人没来参与今日祭祀,而是在屋中宽衣沐浴,宋织等着的陈哥哥正站在屏风后,手上拿着女人的贴身衣物,喉头滚动,目光躲闪又忍不住往屏风后看。
浴桶中的女人肤若凝脂,抬手轻顺湿漉漉的长发,媚眼如丝,红唇微勾似笑非笑:“陈哥哥,你可千万别走,人家一个人害怕。”
常瑶没再看下去。
来的不是河神,是只狐狸精。
这狐妖在石蚌村里浪得飞起,对男人勾魂夺魄,让女人们嫉妒憎恨,魅惑男人主动靠近与她天雷勾地火,借此吸取阳元,因贪婪而害死了好几名村夫,却又被她很好的掩藏,无人发现异样。
常瑶专心修炼聚神,也没太在意。
宋雅来得次数也少了,每次都忧心她的陈哥哥。
“她和陈哥哥终于闹翻了,婚事也解除了,我本该高兴的,可看着陈哥哥天天往那女人屋里跑,我却高兴不起来。”
“那是个坏女人。”
“最近村子里接连死了很多人,有的是从山上掉下去摔死的,有的是病死的,也有的是跟人打架被砸中了脑袋……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陈哥哥最近看起来很累,似乎没怎么休息。”
又是数日过后,月圆之夜,宋雅趁家里人都睡着后来到河边,在不是祭祀节时拿着福袋。
“今天村里来了不少人,村长说他们是来自仙门的修者,都跟陈哥哥差不多年纪,但是比陈哥哥长得更好看。其中一位修者姓孟,这位孟哥哥说他来自昆仑,是昆仑云山的弟子。”
平静的水面泛起一圈涟漪。
自常瑶恢复意识起就再未听人说过昆仑云山几字。
“她又打起了这位孟哥哥的主意,一整天都贴着人家不放。可这帮人里有一个比她更漂亮的女修者,她根本比不过。”
宋雅将福袋放入水中,双手合十正要许愿,却听后方传来谈话声,惊得立马爬去梨花树侧躲起来。
“孟临江你有病吧!大半夜不睡觉跑河边吹冷风你拉上我干嘛!”少年人气急败坏地声音传来。
走在前头的俊朗少年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一双眼往四周打量着,手里握着杆细布灯笼照明:“这村子有妖气,真的,你信我!”
郭奕翻着白眼,从鼻孔里冷哼出声:“詹师兄堂堂化虚境都没说有妖气,你一个定虚境说有就有?”
孟临江气的伸手指他:“这不就只差一个修为境界吗?凭什么他说有就有我说有你就不信?你以修为看人,庸俗!”
郭奕挥开他的手打着哈欠道:“堂堂云山君嫡传弟子,八年修行却只混了个定虚境,比不过人家入门三年的修行,不是我庸俗,是你丢脸。”
孟临江黑着脸道:“这又不是我师尊的错!”
郭奕没好气道:“这当然不是云山君的错是你……”
“嘘。”孟临江看向前方花树,“有人。”
第19章 四方之巅 1
郭奕噤声,两人迅速交换眼神各自分开行动。
躲在梨花树后的宋雅捂着嘴惶惶不安,已经在想着被发现后该如何解释才好,河道忽然变得安静。
常瑶还在想云山君嫡传弟子几个字。
这修为不过定虚境的少年竟然是他的徒弟?
孟临江与郭奕分别躲在河道两旁等着后边鬼鬼祟祟的黑影过来,两人一前一后突然现身厉声喝道:“谁?!”
“呀!”黑影被吓一跳发出娇弱的呼声,“是我是我!孟哥哥别打我!”
梨花树后的宋雅听这声音脸色微变。
孟临江被这一声娇气的孟哥哥听得满身鸡皮疙瘩,连连后退两三步把郭奕给推出去。
“误会误会,原来是宋姑娘,我们还以为是夜里出游的妖怪,当修者的多少都有点敏感,对不住了。”郭奕打着哈哈道,“不过宋姑娘夜半出来是为何事?”
“我、我……我夜里睡不着,起来做活时瞧见你们在外游走,心中好奇便跟了出来,我不是妖怪!”宋织焦急又委屈道,“那个女人才是妖怪!”
“哪个?”孟临江从郭奕身后探出头来。
宋织抬手比划一下,愤愤不平道:“就是今日给你们酥花饼的苏玉姬,她才是妖怪,村子里的人都说她是狐狸精!”
郭奕:“……”
孟临江摸了摸鼻子:“是有这种说法。”
郭奕点头附和:“我白天听说她是从荒村逃难来的,以前也在花楼待过,所以大家对她有些偏见。”
“你们相信我,我说的是真的!她是专门吃人的狐狸精!”宋织见他们并无半点危机感,顿时有些急了,“她把陈哥哥也迷得神魂颠倒,最近几天陈哥哥身体越来越差,我看离死也不远了,这都是苏玉姬害的!”
孟临江清了清嗓子,板正脸色道:“宋姑娘,你说的我们都记住了,有机会的话一定会查清楚的,关于你说的这位陈兄弟,我建议你明儿就带他上镇里看看大夫,身体不好要及时就医,不能拖着。”
宋织呆呆地看他片刻,见他竟不信,生气地跺了跺脚伤心跑走。
等宋织走远后郭奕才感叹道:“果然偏见无处不在。”
“你要不要跟上去看看?这大半夜的,她一个小姑娘走夜路……”孟临江话还没说完就见郭奕晃了晃手里的纸人道,“有小尾巴跟着呢,怎么样,要不要拿你们昆仑的驭灵术跟咱们菩提门的御灵术比比?”
孟临江神色微妙,愤而拒绝:“不比!”
郭奕纳闷道:“云山君该不会没教你吧?”
“才不是!”孟临江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瞬间炸毛,“我师尊什么都教!是我学不会跟我师尊没关系!”
郭奕:“……”
“驭灵术也学不会?”
孟临江黑着脸道:“……不会就是不会!”
天知道他有多用心学,日夜刻苦修炼,每日默写千百遍咒律,但不会就是不会。
郭奕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往好处想想,虽然你没什么天赋修行也差,但云山君至今没跟你断绝师徒关系也算是一种别人羡慕不来的福气。”
孟临江耷拉着脑袋,神色奄奄地嘀咕:“我师尊那么厉害,我却这么不争气,太给他丢脸了。”
云山天才遍地走,最不差的就是有天赋的人,偏偏他却是那个最没天赋的。
最没天赋的人却是掌门唯一的徒弟,能被云山君带在身边一对一教导修行,多少人羡慕嫉妒恨,但几年之后人们对他的艳羡就变成了调侃或是讥笑。
郭奕见他真的伤心了,忙揽过他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安慰道:“嗨嗨,云山君都不觉得丢脸的事你这么说干嘛,云山君收你为徒的时候也没说要你剑术赶超定坤君宏扬天下取代奉天宗成为仙首是吧?别对自己要求太高,修仙嘛,保证自己灵脉能运转就成了,我师尊就常说放平心态,心态好就什么都好起来了。”
常瑶万万没想到宋霁雪会收一个废材为徒。
遥想当年的燕子卞,他也是先看中对方天赋超绝才收为门下,眼前这看起来干净明朗却根骨极差的少年又是哪里吸引了云山君?
两人在河道边转悠一圈,什么发现都没有。
孟临江沉思:“奇怪,我明明察觉到有妖气。”
郭奕打着哈欠道:“算了算了,等白天你清醒些再来看吧。”说着揽过他肩膀把人往村子的方向带。
孟临江:“我很清醒!”
郭奕:“那我问你除秽三诀的咒文分别是什么?”
“……”孟临江怒而拉着他疾步走道,“赶紧回去睡!”
躲在梨花树后的宋雅险些就要睡着,好不容易等到这二人回去后才撑着已经发麻的双腿站起身来。
捣乱的人们走后,无冰河又变得安静。
夜风吹皱河面泛起圈圈涟漪,倒映月色的水面可见一个曼妙人影时隐时现。
常瑶以为宋霁雪的新徒弟是个对自我否定的废物,没成想白天再见时他又是另一幅模样。
村民们早起下河捕鱼,数十人牵扯渔网在水中游走,岸上和水里都传来各自的吆喝声,显得这一片十分热闹。
不少人干活都非常卖力,主要原因是村里的美人苏玉姬正着一袭轻纱红裙,手提竹篮来河边采花,她不时朝河边看去掩面羞怯一笑,看得男人们心脏咚咚直跳,有的失神还一个跟头直接摔进河里,引来众人大笑。
河边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苏玉姬身上。
觊觎,爱慕,嫉妒——那些目光复杂无比。
常瑶觉得奇怪。
在有数名修者到来的情况下这狐妖还敢如此招摇,是真的胆子大不怕死还是非常肯定自己不会被发现?
就算孟临江修为不高,不说还有一名姓詹的师兄已到化虚境?
宋家姐妹二人也在。
宋雅小跑着跟她陈哥哥递茶水毛巾,陈元却无精打采,目光不时朝苏玉姬的方向看去,每看一次眼神就暗淡一分,走路都差点摔着。
“陈哥哥……你小心些。”宋雅心脏跳动似敲鼓,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说出这话,陈元却根本没听进去,浑浑噩噩地牵着渔网一角重新下河。
宋雅看着很是担忧。
姐姐宋织跟陈元闹翻,再也不陈哥哥前陈哥哥后的,反倒是见了旁侧走来的孟临江一行人双眼一亮,脆甜的嗓音传入众人耳里:“孟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