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苍白得,她以为他死了。
他的眉皱得很紧。
注意到这一点的,还有闻雨涵,她哭着说:“哥哥的眉怎么皱这么厉害阿,哥哥是不是疼阿,医生,你有没有用麻醉阿。”
“麻药肯定用了的,疼也肯定是疼的。”
医生往自己胸口处比划一下,说:“患者断的肋骨靠近心脏,也就胸腔这一块儿,他每一下呼吸都会有拉扯性疼痛,这也没办法,只有慢慢等恢复。”
情况却是不容乐观。
听到医生这么说,闻老爷子陡然大怒,手杖再次重重撞地后,抬起,直指温华:“说!是不是你找人干的!”
温华整个人扶在担架边缘哭,后悔不已。
见状,闻老爷子心中也有答案,咬牙用手杖击在温华脊背:“恣意妄为!”
温华痛得惨叫一声。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时盏,表情淡淡,她无意参与谁的家事,这一场也不该是她的剧。于是,再度抬脚离开。
电梯还没来,温华冲过来拉住她:“你别走!”
时盏:?
这个动作,过易令人心生厌恶。
在时盏略带考究的目光,看向温华抓自己的那只手,青筋凸出,有中老年妇女独有的老感。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说:“闻夫人,您还有事儿?”她又嘲讽地笑了一下,“舍不得我?”
温华用的力气不算小,紧攥着她。
时盏完全转过身子,正对温华。
“到底要怎么样?”
温华死死地盯着她。
“你不能走。”
“理由?给我一个理由。”
温华言语阻塞,时盏听得云里雾里。
倒也听得有七八分明白,妇人零零碎碎地字句拼凑成目的——温华要她留下,想要她陪在闻靳深旁边,多陪他说说话有助于苏醒。
同时要求时盏别打掉孩子,温华在极致悲伤中幡然醒悟,这是他儿子用命护下来的孩子,万一闻靳深再也醒不过来,闻家好歹有个后。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但时盏并不受用,她越听,脸上讥诮笑意就越浓,颇有种隔岸观火的姿态感。不得不说,时盏很多时候冷漠又残忍。
“这不是你自作自受么,跟我没关系。”
“是是是,全部是我的错。”温华使劲儿点头,“而且你根本没有做错什么,你只不过和我儿子谈恋爱后,意外怀孕。”
时盏哦了一声,说:“所以你找人杀我。”
温华顿住了。
“时作家,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我根本不知道靳深爱你这么深。要是我早些知道的话,我也就不会做这种事情,”
时盏说:“也就是说,他爱我浅一点,你就能做了?”
和闻靳深在一起到分开,再到复合后再次分开,以前所有没受过的委屈全部受了,最后竟到生命也要被威胁的地步。
温华红着眼:说:“算我求求你吧。你留下来,陪陪我儿子。”
时盏笑一声,“凭什么要我留下来,让你认定的准儿媳陪着不就好了?”
林初娆可是温华当着所有外界媒体的面认下的闻家儿媳,那天的自己有多难堪,时盏记得。她不会忘,也绝不可能忘。”
温华哭得很厉害:“...都是我的错,时作家。”
时盏立在原处,冷淡地看着她。
温华:“求求你了。”
时盏挑眉,唇角勾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看来你很怕闻靳深醒不过来。”
一旁早已煞白脸色的林初娆,在此时插话进来:“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怕他醒不过来?”
时盏笑:“我为什么要怕?”
一听这句,几人目光全部汇集过来。
也包括闻时礼,他看着面前言笑晏晏的小姑娘,总觉得此时的她坚强得像没有软肋,像永远不会受伤,浑身上下长满锐利的刺。
“不怕?你真的一点不怕?归根结底靳深因为你变成这样,有终生植物人的可能,他要是知道你对他这么薄情,该有多伤心?时盏,做人不要这么残忍行不行!”
林初娆的不可置信全写在脸上。
时盏说:“有什么资格说我残忍,可笑。”
林初娆:“还不够残忍吗?”
时盏静了静,说:“从头至尾,我都没被闻家承认过。现在因为个人的歹毒造成这样的后果,却要求我陪伴在病床边,换你的话,你愿不愿意。”
温华过来,将还欲说话的林初娆推到一边,说:“时作家,我承认都是我的错,你就答应吧,我什么都不管了,只要你愿意留下来陪他,每天和他说说话,不管你想要嫁进闻家还是生下孩子,我都不会过问。”
听到“孩子”时盏就头痛,她后退一步,漫不经心地说:“你没有求人的态度。”
温华愣在那里。
隔一会,温华问:“想要我怎么求。”
“跪着求。”
“?”
眼下的廊道里静得能听见心跳声。头顶灯光是白色的,时盏低头,看着自己长长的影子,说:“跪着求不会吗?”
温华站着没动,内心挣扎加剧。
“不愿意?”
时盏笑了一声,“别说我没给你机会。”
说完,手指点在温华手臂上,冷漠地推开。
电梯叮一声,正好到层。
在时盏抬步时,侧边的温华双腿一弯,缓慢地跪下去,落在膝上的手指紧紧搅在一起,脑袋垂得很低,没抬头。
高高在上尊严为贵的闻夫人,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给他人下跪。
还是她昔日如此敌对的人。
人生致极的侮辱,也不过如此。
时盏浑身散着经年的玫瑰香,味道很淡,但在场的人都能闻得见。她在香氛里展颜,笑得危险迷人。
“我拒绝。”
蓦地,温华抬头,很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时盏神色冷漠,说:“我又没说过你下跪求,我就会答应。”
在温华欲裂的目光里,也在其他人各色不统一的注视下,时盏踏进电梯,余光里,高挑挺拔的男人身量往这边过来。
可电梯没有被二次摁开。
闻时礼手指还没落在按键上,就被闻老爷子叫住:“你不追着她跑能死?”
“也没想怎么活阿。”
男人吊儿郎当地回一嘴,转角进到楼梯间,他选择走楼梯,免得听唠叨。
时盏刚一踏出电梯,胃里翻江倒海地扑涌上恶心感,紧接着阵阵呕意,蓄势待发。
或大或小的白色团块一点一点地围过来,眨眼的功夫,视野里只剩白色。
渐渐地,浮出时京的脸孔。
时盏脚步慌乱,扶着墙边把手行走,走了会胡乱抓住一个人:“厕所在哪里?”
那人顶着白色的五官,给她指一个方向,其余什么也没说。就算不说时盏也知道,对方在用看精神病的目光看她。
确实,她又犯病了。
时盏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厕所,将自己锁在最里面的隔间里,整个人瘫坐在地。她急剧地干呕着,哆嗦不停地颤抖着。
这时候在想什么呢?
那张唯一能看清的脸孔主人,真的醒不过来,怎么办呢?
越去想,病症越是汹汹。
闻靳深自急救室推出来的画面久久盘亘在脑中。时盏痛苦地蜷缩在地,没有流泪,也不清楚有没有悲伤难过,她只能切实感觉到身体的痛苦,呕吐,颤抖,呼吸困难,幻视严重,冷汗淋漓。
整整四十分钟过去。
精疲力竭的时盏走出厕所,发现闻时礼等在外面,他单脚支着靠在墙上,西装笔挺,指间一根燃得正盛的香烟。
时盏说:“烟呢?给我。”
闻时礼摸出烟盒连火机一齐给她。
时盏接过,掉头回到厕所里。
第101章 九万100 有没有一种可能。
chapter100
时盏抽空烟盒里剩的九支烟, 平均一支在七分钟左右,耗去整整一小时。烟雾缭绕的隔间里,像在雾里, 连自己也看不清。
出去的时候, 发现闻时礼还等在外面。
见她神色苍白憔悴,闻时礼靠近她, 手自然地落在她腰侧,低低询问:“有没有事?”
时盏推开他:“不关你的事。”
闻时礼明显怔一下, 手悬停在空中两秒, 讪讪收回。不过很快, 他的脸上又收拾出浮浪不经的笑, 语调轻快:“我就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