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灯光暗，靳颜看不清说话人的脸色，犹豫了一下，老老实实道，
    “原本没想改的，只是演起来的时候觉得好像这么讲会合适一些。”
    编剧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长得就很严肃，这剧本的台词基本是她操刀修改的，最不喜欢别人改她的剧本，皱眉瞥着靳颜，“你觉得？你看过这本书么？随随便便改台词，你能有多少经验阅历，小丫头片子，你这样的我们可不敢要。”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这丫头改的还是不错的。”旁边的少妇温和地反驳了一句，“演技也不错，我还看过她的电影呢，之前拿了金熊奖的那部。”
    “怎么，你觉得她适合这个角色？”导演的目光越过编剧大妈，落在少妇身上。
    “目前来看是不错，将柳嫔的性格演的挺到位的。”
    “得了吧，就算是现在这个状态到位，那到时候也不一定让她演这个角色啊。”编剧意味深长的看了导演一眼，“温导，咱们这个角色应该慎重吧？”
    听到这话的时候，导演皱了皱眉，想起面试之前投资商的电话。
    “行了，下一个……”
    “这个角色不行的话，我还可以试试别的角色。”靳颜有些急了。
    刚刚那编剧一个眼神，她心里面早就明白这角色恐怕早被人定下了，她这属于撞在枪口上了。
    导演是个搞艺术的，对这些门门道道原本就反感却又不得不周旋，这会儿早就没了耐心，甚至于看见靳颜演的这个角色剧本就烦，听到靳颜还赖着不走，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什么试试别的，时间到了，下一个下一个……”
    “要不，让她试试纯儿的台词？”
    少妇的声音温温和和地，带着一丝询问。
    导演愣了愣，“纯儿？”
    剧本里纯儿的角色是个十六岁刚进宫的贵人，天真烂漫，因为家族背景比较庞大，少有人敢给她使绊子，因此一直过得顺风顺水，其中有一段最著名的就是纯儿扑蝶，正好跟十三王爷撞了个满怀的场景。
    先演了风情万种却又坚韧不屈的青楼名妓，又让演一个养尊处优天真烂漫的大家闺秀，虽说角色之间的转换并不太难，对演员来说是个常事，但是难就难在这么短的时间让台下的观众接受这样的反差。
    靳颜刚刚饰演的柳嫔形象太过于深入人心，这会儿演纯儿，就怕台下的人跳戏。
    导演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导演眼光最尖，没等靳颜演完，只她嘴里刚开始念台词的时候，便露出赞赏的目光来。
    “登徒子……”
    “纯儿”皱着眉头掐着腰，仰着头瞪着眼前从花丛里面窜出来的男人，脸上虽是惊魂未定，却也是义愤填膺。
    要知道，靳颜演这出戏的时候，面前根本就是一团空气。
    “是个不错的吧？”旁边的少妇压低声音道。
    导演点点头，“不错，这个留下了，角色的事情以后再议。”
    看着导演的神色，靳颜便知道自己这次的面试没跑了，喜滋滋地出了远东影视大楼，身上宽大的面包服让人看不出身材，这也是她的障眼法之一，总不能让导演想到怀孕的事情，这电视剧开机时间还早，到那个时候，怀孕这事儿应该能真相大白所以这会儿何必蹚浑水。
    出了集团大楼之后，她打电话把崔晓萌给叫了出来。
    “姐今天高兴，请你吃好吃的去。”
    “正好，今天我休假，等着啊，我开车来接你。”
    电话那头欢脱的声音更是让她心情爆好。
    崔晓萌是个最喜欢热闹的人，靳颜的身份本来就不该去人太多的地方，她偏偏不信这个邪，拉着她直奔人流量最大的市中心商场逛街。
    “就你现在戴着个口罩和帽子的样子，还都是黑色的额，太明显你知道吧，伪装这种事情，你们做艺人的压根就不懂。”
    崔晓萌手里拿着一个屎黄色的帽子在靳颜脑门上比划了一下，又挑了一条格子围巾挂在她脖子上，最后黑框眼镜戴上，整个一个书呆子宅女的形象。
    靳颜站在镜子前，感受到了从头到脚的土肥圆气息。
    “就这样出去吧，我保证没人认得出来。”
    就这样的，别说路人认不出来，靳颜觉得自己都认不出来。
    只是逛街的时候完全能感受到各大商场导购员的白眼，几乎要翻到眼眶外面。
    靳颜随手拿起一件衣服摸了一下，觉得质量还不错，耳边忽然想起一道冷淡的声音，
    “小姐，这件裙子六千八……”
    靳颜微微一愣，“嗯？”
    “您要不看看那边打折区？”导购皮笑肉不笑地指了指门边的一排衣服，换季清仓款，一折起卖。
    最初靳颜自己还没反应过来这导购什么意思，但是听到后面这句话的时候，再不明白那就是傻子了。
    她淡淡的笑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身侧就炸起一波吼声，“说什么呢？你特么的再给老娘说一遍？”
    崔晓萌是个炮仗脾气，一点就着，刚从试衣间出来就听见这么一段话，整个人像是被点燃了一样，踩着更衣室的拖鞋就跑了出来，兜头把导购员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们这属于狗眼看人低知道吗？什么顾客都是上帝，看人穿的衣服土你们就觉得人家买不起是不是？把你们经理叫过来……”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给这位小姐推荐适合她的衣服而已，您不要强词夺理好不好？”这导购员也是个年轻的，估计刚工作没多久，也是一副不服输的样子。
    “谁小姐哦，你全家都是小姐。”崔晓萌气不打一处来，“算了也不用找经理了，我直接拍一下你们这个店的服务态度，放到网上去，现在不都喜欢用网络舆论解决么？”
    说着，崔晓萌便掏出手机开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拍摄整个店面，拍到导购员的时候，那姑娘捂着自己的脸不肯露脸，“您要是在这样，我报警了。”
    “报啊，你不报我报行不行？”
    “哎？”导购员一边阻止崔晓萌拍照的同时拽住了她的胳膊，直接将脆弱的蕾丝裙拽了一个大口子。
    “刺啦”一声在空气中划出爆破的声音。
    靳颜的嘴角僵了僵，这会儿脑子一抽忽然想到一句台词，美好的东西只有在被摧毁的那一瞬间才会让人觉得它美好的价值。
    她原本没觉得六千八有什么，但是这会儿眼睁睁看着六千八在眼前撕碎，忽然有一阵心痛。
    崔晓萌看着袖子被撕裂，脸色也是变了变，撸起袖子一脚就踹翻了旁边的衣架，哗啦啦倒了一排，“你还敢跟我动手？让我看看，你们现在这导购都是怎么当得。”
    靳颜站在一旁先是瞪大了眼，后面看到这幅情形简直是除了捂着脸不忍直视外无话可说。
    拦不住，根据跟她认识三年多的经验来看，崔晓萌爆发起来根本拦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