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表哥走到养殖场门口时，发现两人落后自己好一段距离，看到赵糯脚上毛绒绒的靴子时便明白了什么。
    前面牵着赵糯手心的男人，为了照顾小姑娘，放慢了步伐。
    养殖场一眼望去很空旷，只有在南侧见了几个房子，家里养着狗，狗在看到陌生人后大声叫唤，大表哥训斥了一声才呜呜止声。
    大表哥带着人朝着屋子方向走，还没靠近赵糯就听到略有尖锐的女声大声喊着：“平常表现的多孝顺，现在老太太出事了迟迟不过来。”
    “也就从老太太手里讨好时表现的很好，出点事就不顶用，你们萧家人就没几个靠谱的。”
    赵糯听出来这声女声是大舅妈，她洋洋洒洒说了好长时间，到赵糯走近屋子时，大舅妈还在不知道骂谁。
    大表哥这一段路也听了不少，走到墙边听到母亲还在说，怕赵糯误会笑着对她说：“晚上我爸给二叔打了个电话，想让二叔来看看奶奶，但是二叔说自己最近工作正忙。”
    大表哥言下之意是大舅妈话中骂的人是萧二舅。
    赵糯抿抿唇没说什么，跟着大表哥走到门口。
    就在赵糯抬手准备推开木门时，屋里又传出大舅妈的声音：“亏得老太太那么疼她，在她妈死后一个人拉扯她长大。现在老太太有病回来看都不看，工作有那么忙吗，我看就是借口，怕给老太太掏钱看病。”
    紧跟在后面的是大舅的低声呵斥：“你就少说两句吧，明天孩子休息才能过来的，怎么就不来看了。”
    “说两句怎么了，她一个小辈还不允许被说吗，就算她赵糯现在站在我面前，我也要指着鼻子骂她就和她妈一样，都是没良心的玩意！”
    屋内骂骂咧咧地，外面一片安静，赵糯停在半空中的手不知道是否应该推下去。
    大表哥看着赵糯一脸尴尬，也没有要推开门进去的样子。
    就在这时，赵糯身旁突然伸出一只骨骼分明的手掌。
    手指稍微用力，推开赵糯面前浅棕色木门。
    第六十三章 你和糯糯没有好结果
    冬天, 农村里各家各户还用着烧火的暖气，火炉上可以烧饭也连接着暖气通道，炉火将屋子里烧得暖暖和和的。
    这样的炉子一般都会配一个锡纸的烟灰囱, 为了维持屋子里的温度，房门紧闭。
    赵糯面前的房门就是紧紧关闭, 但是木门的隔音实在不好，她将屋内大舅妈关于自己的议论, 好的坏的听得一清二楚。
    “不来也好, 当初害死她爸妈还不够, 老太太在她那儿住了段时间，回来就病了, 简直一个扫把星。”
    又或者说，根本没有好话。
    “老萧你以后给我离她远点, 可别让她害了我们家。”
    大舅妈又嘟囔一句。
    赵糯手僵在半空中, 不知道这道门该不该推开。
    一旁带他们来到房子这边的大表哥也一脸酱色。
    就在这时，赵糯身侧突然伸出一只手推开木门, 葱白似手指在黑夜中极为惹眼，就好像黑暗中打出一道光。
    他手指轻轻一推, 好像没怎么用力就推开了那道木门。
    赵糯任由男人牵着自己走进屋子, 在踏进屋子的那一刻，赵糯感觉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凝聚，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尴尬。
    大舅妈手捧着花生坐在床上，一只手停在嘴边，手里还有个花生。
    萧大舅手拿着微微发黄的透明杯子, 一脸僵硬地看着突然进来的两人，茶杯中的热水还缓缓向上飘着热气。
    空气中仿佛缓缓流动着什么，赵糯觉得这一幕实在是尴尬。
    赵糯对大舅妈的印象并不深, 她和萧大舅一年都不联系几次的，和大舅妈又能熟到哪里。
    但是赵糯小时候还和姥姥住在农村时，听邻里吐槽过这位大舅妈，据说是位小心眼嘴又毒的人，萧大舅憨厚的一个人取了个势利刻薄的妻子。
    小时候赵糯不懂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长大后和萧大舅一家关系也不近，加上确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并没有将这些话当真。
    而且当初父母去世时，大舅妈还安慰过她，让她不要太自责。
    可是今天亲耳听到一些话，赵糯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不过很快，赵糯觉得自己尴尬什么，被人抓住背后说人坏话的又不是自己。
    她看了眼大舅妈，张口刚想问“姥姥呢”，大舅妈先她一步出声。
    “糯糯什么时候来的啊，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你吃饭了吗，要不要给你做点？”
    大舅妈说着放下手中的花生，作势要下床，这副热情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她前一秒还在骂赵糯扫把星。
    “我放心不姥姥，下班后就过来了。”
    赵糯看了眼大舅妈，眼神说不上好说不上坏。
    “哦哦。”大舅妈应了两声，笑着又说了句：“以后不用这么着急，大晚上的，注意安全啊。”
    俨然一幅关爱后辈的样子，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赵糯不愿意理会她这副虚伪的样子，扯出一抹笑容没说话，可是李温蘅显然不想让大舅妈这么简单翻篇。
    “糯糯这不是担心姥姥吗，如果不是我今天下午请不了假，糯糯早就拉着我一起来了。”
    “对了，舅妈有没有带姥姥去医院检查一下，姥姥身体怎么样了，怎么从城里回来没多久就生病了啊？”
    李温蘅说到后面时故意提高音调，说着幽幽扫过去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讥讽。
    大舅妈的笑容僵在脸上，屋子中再次陷入寂静，赵糯却觉得有几分好笑，同时心里又有种说不出来的暖意。
    虽然她懒得去怼大舅妈那些话，但是听到李温蘅维护自己时，心底好像有块地方被人填的满满当当的。
    有人将她捧在手心呵护的好好的。
    大表哥似乎不忍母亲这么尴尬，主动说话打破尴尬：“糯糯，你下班就往这边赶来，是不是还没吃饭？”
    说着不等赵糯说话，又对旁边的大舅妈说：“妈，你去给糯糯他们煮个面条吧。”
    “诶，好。”
    大舅妈也知道儿子在给自己解围，转身就去另一个屋。
    这时，萧大舅也站起来说：
    “你姥姥正在这个屋看电视的，她现在和小孩子一样，还喜欢看到动画片，刚刚非要和硕硕看羊出没。”
    几个屋子连在一起，屋子之间还有小门互相通着。
    他们进来的是主屋，正中间的屋子，老太太正在最东侧的屋子看电视。
    赵糯刚推开门看到老太太坐在沙发上，眼睛一眨不眨认真看电视，电视上放着这段时间在小孩子间大火的羊出没。
    老太太端端正正的坐姿，不像是看电视，倒像是刚上小学的小朋友四四方方端坐着听老师讲课。
    开门声吸引了老太太，她看到赵糯时，那双浑浊的眸子中闪了下。
    她伸出枯槁的手拉了拉身旁小男孩的衣服，开心的说：“我就说糯糯会来的吧！”
    老太太开心的语气就像是得到糖的小孩子，赵糯鼻尖忽然一酸，眼眶中忍不住聚集水珠。
    小男孩看看赵糯，又看看老太太奶声奶气问：“太奶奶你要走了吗？”
    老太太愣了下，她眼神有些迷茫不知道在想是什么，电视机里传出卡通人物对话的声音。
    老太太忽然摇头说：“不行，我还没有看完这集羊出没，我不能走。”
    老太太说着扭头看向萧大舅，眼睛瞪得圆圆的：“你不能赶我走。”
    “妈，你放心，我不会赶你走的。”
    萧大舅无奈应声，但他应付这些事情显然驾轻就熟。
    老太太得了保证，开心地对赵糯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旁，赵糯乖乖走去，李温蘅跟在她身旁。
    老太太看到李温蘅，皱起一张脸。
    “糯糯我悄悄问你，这个小男生是谁，是不是你妈前段时间说你谈的那个小男朋友？我跟你说，你现在还小，不要和那些臭男生们走的那么近。”
    老太太的“悄悄说”就是整间屋子都能听到，赵糯哭笑不得。
    拉着老太太手张口解释：“姥姥我不小了，我今年26了，而且这是温蘅啊。”
    说着指指李温蘅，
    “你不记得了吗，我前段时间刚和温蘅结婚。”
    “瞎说！”老太太低声呵斥，“你怎么可能结婚呢，你才这么一点点。”
    说着两只手指比了个很小的距离，连两厘米都没到。
    “姥姥跟你说，你不要和这些臭男生玩，小心身上也变得脏哄哄的。”
    说着防备的眼神看着李温蘅，好像时刻防备着外面的野猪拱了自家的白菜。
    赵糯哭笑不得，李·拱白菜的野猪·温蘅沉默了。
    这时候萧大舅说话了：
    “你姥姥现在就小孩子记性，这会儿不记得温蘅，一会儿就记起来了。”
    刚说完，老太太忽然看到萧大舅说：“老大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不要带你妹妹去林子里，弄得全身都是泥。”
    “真是的，瑶瑶以后不要和你大哥他们吓跑。”
    老太太拉着赵糯的手，把她又认成了过世的女儿，拉着赵糯要她一起看动画片。
    赵糯和老太太还有萧大舅的小孙子三个人在沙发上排排坐看电视，李温蘅萧大舅和大表哥站在一旁。
    “姥姥这副样子多长时间了？”
    李温蘅突然问。
    “一周前，我接到警察电话说让我去警察局领人，当时差点吓死我，幸好老太太只是不知道回家的路了。”
    萧大舅的说到后面松了口，现在回想接到电话那一刻心情，还是有些后怕的。
    李温蘅听萧大舅说着，他脑海中快速闪过几个研究老年痴呆症的专家，健忘失忆，显然是老年痴呆的前兆。
    萧大舅又说：“出了这件事后，我不放心老太太自己一个人住在城里，就把她接过来了。原本我以为是老人到了健忘的年纪，没想到后面还认不清人了，这次才赶紧通知糯糯。”
    李温蘅点点头，
    老太太今年已经九十岁高龄，身体本来就有高血压，一直吃着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