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谁知开卖那夜,木槿却遇上了两个人的轮番竞价。
    一个自然是不甘被戳脊梁骨的端王,令一个却是刚刚从边疆大胜归来的闻人靖。
    闻人靖是靖北侯府的世子,十岁离家,十六岁起就做到了少将军的位置。虽然声名显赫,但自从驻守边疆之后,就基本没再回过京都,这一次凯旋归来,自然是将北疆那边的匈奴人彻底赶走了的缘故。
    作为大景的中流砥柱,掌握着一半兵权的闻人靖俨然是当下所有权贵结交的红人。所以,那个端王只能愤愤的瞪了眼在台上风姿绰约的美人,拂袖离去。
    那一晚,将军与美人,自是传出了一番佳话,令人神往。
    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个结束。没想到那晚之后,闻人靖居然为了那段露水姻缘,直接面见皇帝,以兵权为筹码要赎木槿的身。
    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
    就连当时的靖北侯爷也气得要关他禁闭,却被他白纸黑字明明白白的写了脱离靖北侯府告知书,交付了世子之位,只为换一个女人。靖北侯爷手抖的看完后,被这个离经叛道的儿子气得直接昏了过去。
    这件事闹得很大。后来大家只知道那个男人成功的将人从风月场里赎了出来,便从京城消失了。随着年代久远,这件事便渐渐淡忘在了大家的记忆里。
    如今被胡太医提及了往事,萧晟的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个意气风发的身影。
    当年闻人将军凯旋归来,父皇为他筹办了一个盛大的迎接仪式。那时萧才四岁,跟在父皇身边看着一袭红衣铠甲打马而来的青年男人,觉得那个人真的是耀眼极了。
    后来那个人被安排成了他的恩师,为他传授战场用兵之道,萧晟对那个人便更加崇拜了。
    他时常关注那人飞扬的眉眼,潇洒不羁的笑意,觉得倘若能跟他一般在战场厮杀一番,是不是会比困守在这皇宫之中,长成所有人期待的明君模样更好?
    可是很快那个人就消失了,从他的视野,从他的记忆中淡了出去。
    若不是胡太医今日提及,他或许就已经要完全忘光了。
    是他吗?
    萧晟在胡太医走后很长时间里都在盯着那个药炉出神。
    倘若真的是那个人,那他的小妻子这些年来过的该是怎样的生活啊?
    想起初见她时她熟练的适应着一个人生活的模样,萧晟不敢想。
    他怕他一旦心疼,便再难离开。
    ———
    因为这场意外,木荞又一次昏迷了好几天。
    上一次没有在木荞身边照顾,这一次萧晟自然不会再假手他人。
    只是他侍候得体贴谨慎,一旁的儿子却还是不满意似的,时不时拿那双跟他一模一样的凤眼瞪他。
    萧晟自然是不能跟他计较的。
    这样的日子持续几天,胡太医也来复诊过几次。知道木荞在渐渐好转,萧晟这才放下心来。
    这一日,萧晟依旧在尽心尽力的照顾木荞。
    就在他给她小心喂水的时候,窗外响起了猫头鹰的叫声。
    这是护龙卫的暗号。
    萧晟走了出去,看到了正站在院中梧桐树上的黑衣男人。
    那个人是他的暗卫顾枭,看他欲言又止的表情,萧晟便知道事关重大,否则他也不会特意现身。
    他只得盯着萧墨毓阴恻恻的目光,将木荞交给他暂且看着,便带了人从家里离开了。
    萧墨毓坐在小凳子上,一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膝盖上,小身板挺得笔直。他一双黑漆漆的眸子专注的盯着木荞的脸,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今日是个暗沉的阴天。天空中积聚着大片的乌云,仿佛是要来一场洗涤天地的大雨。木荞躺着的屋子窗户紧闭着,里面的空气带了一丝沉闷。
    一炷香后,萧墨毓将视线从木荞的脸上抽离,起身跑到桌子旁,倒了一杯茶水,拿了一个新的棉花球蘸饱了水,小心翼翼的在木荞的嘴上擦拭。
    等感觉到木荞的嘴唇湿润了之后,萧墨毓这才满意的将茶杯放回了桌子,又一次乖巧的坐在凳子上,陷入了新一轮盯梢中。
    这样的照顾不知重复了几遍,在一声闷雷突然从天空中炸起时,萧墨毓敏锐的觉察到他娘露在被子外的手指动了动,紧接着那双浓密的睫毛在他的视线里又轻轻的眨巴了两下。
    他开心的勾了勾唇,娘要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鱼儿(微笑):娘要醒了,我要去准备纸笔了。
    第8章 重生(修)
    木荞的苏醒让萧墨毓欣喜异常。他本就计划好的事情,在木荞苏醒后看到了希望。
    而这边,萧晟在顾枭的带领下,出了门就往山上的一座破庙行去。
    那是萧晟设下的一个暗桩。平时没有特殊情况,大家基本都会在那里商量对策。
    这次的事情显然很重要。等他到了破庙,已经有几个心腹大臣等在那里多时了。
    见到萧晟前来,几人同时单膝跪地行了礼,又留下一些暗卫把手,这才入了破庙。
    破庙里有一张破桌子,一位肌肉遒劲的壮汉将一张图纸往桌上一铺,就急切的开口道。
    “殿下,那狗贼又在到处抓壮丁了。据线人禀报,他准备一个月后,在平甬关和我们决战。”
    平甬关?
    萧晟凝眉审视着那张地图,找到了平甬关的位置。
    离这里并不近,甚至可以说要到达那里快马最少也要一周时间。
    他本就清冷的眸子氤氲出一抹暗沉,藏在袖筒中的十指收紧。
    萧晟紧紧盯着那个位置,没有开口。
    想要取得战事顺利,势必要去提前部署。况且要去平甬关路途艰险,这是要他提前离开的意思。
    萧晟没有吭声,其他人就有些等不及了。
    破庙外阴沉沉的天空像是要凝聚一场大雨,屋内暗得看不清萧晟的脸色。所有人面对这凝滞的气氛都有些焦虑。
    他们作为萧晟的心腹自然是知道他的私事的。知道他的担忧,所有人都暗地里使了个眼色,在得到响应后,全都双膝跪地逼他。
    “殿下,为了大景的黎民百姓,请您提前移驾平甬关,诛杀狗贼,匡扶社稷,卫我正统!”
    听到众人的恳求,萧晟嵌在掌心的印痕更深。
    战事波云诡谲,耽误一刻就可能影响到后面的成败。
    这是他的恩师闻人靖教他的。
    萧晟闭了闭眼,许久后,他像是消耗了所有的力气,开口。
    “好!”
    那一刻,除了萧晟本人所有人都是欣喜的。
    他们忍辱蛰伏四年,为的就是这一天,光明正大的与那窃国之贼较量,让天看,让民看,谁才是真正的真龙天子?谁才是真正的正统皇族?
    这些人武将居多,他们不像文臣能很好的隐藏自己的情绪。萧晟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只抿了抿唇,没有再多说什么。
    从主上口中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这场秘密会晤就算是达到了尾声,众人正拱手要拜别。破庙外盯梢的人突然传出一声闷哼,紧接着是一道急促的警示声。
    “有敌袭!”
    厮杀声很快响了起来。
    有人冲进破庙里禀报,“殿下快走,来的贼子太多,属下恐伤您尊体。”
    破庙中的众人听此消息全都脸色一变,武将们更是直接将手里的刀剑出鞘,群情激愤道:“殿下,臣等誓死守护您离开!”
    萧晟其实也有武功傍身,他不需要别人保护,但是他知道,这些人并不会让他有一分一毫的危险。
    门外的打斗声激烈无比,浓重的血腥味让萧晟皱了皱眉。特别是看到有一名属下当着他的面倒下时,他语气陡然一厉,“突围!往山上去!”
    那一刻,众人有略微的迟滞。谁都知道只要突围了往山下走,就能很快跟他们的人汇合。殿下这种不明智的决策,难免不会让他们多想。但主上的命令必须服从,他们仅仅在心里质疑,但还是接受了他的指令。
    这群人除了几个谋士,其他人都是武将,他们手执刀剑护佑着萧晟往庙外走,自然会有暴露的一刻。那些黑衣人看到萧晟,全都扑了过来。
    场面陷入了激烈的厮杀中。
    来的这批人显然是端王爪牙中的精锐,萧晟他们人少,随着时间推移逐渐走向了劣势。
    萧晟被武将们护着,他眼睁睁看着那些没有武功的几个谋士就要成为牺牲品,他眸中划过一抹果决。
    在众人进入白热化的厮杀中时,一道月白色的身影从人群中翻身一跃,朝着山上快速奔去。
    萧晟是一个诱饵。
    他引得一大批端王的爪牙跟着他闯入了山中。
    这片山林,木荞曾经带着他采药来过好几次,论熟悉程度他比谁都强。萧晟遵循着记忆将那批人带进了山里,满山的溜着他们跑。
    或许是这种耍猴一样的方式激怒了那些爪牙,他们中一个善使弓弩的黑衣人,在萧晟跳到一棵树上的时候,嗖的发射出一枚暗箭。
    闷哼声随之传来,他们查探的时候发现了一滩血。
    黑衣人们露出一抹喜色。
    他们追寻着血迹一路而来,本想活捉到萧晟,却在追到一座悬崖边的时候,眼睁睁见他眼皮不眨一下的跳了下去。
    黑衣人们走到悬崖边朝下望去,只见到一片白茫茫的崖底,神秘又危险。
    至于这崖底到底有多深谁也不知道。他们只知道一颗小石子落下时,这崖底连一点声音都传不出。
    那个使弓弩的黑衣人首领,在崖边看着浓重的雾霭之气半晌,终于宣布结束了此次围剿任务。
    “逆贼萧景宸跳落悬崖,生死不明!我们撤!”
    景宸是萧晟的表字,也是曾经常出现在众人耳中的名字。
    等到黑衣人撤去,又过了大概有一个时辰,从崖底爬上来一个月白色的人影。
    那人爬上悬崖后并不急于离开,他打量着周边的环境,像是怀念一般,眸中晕开了一抹深沉而厚重的情愫。
    萧晟重生了。
    他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地毯般厚重的杂草坪上。
    萧晟打量着周围熟悉的景色,眉眼间的阴郁一瞬间化成了春水。
    这个崖底的秘密是木荞告诉他的。很多人都以为这悬崖深不可测,却不知白雾掩盖下的所谓悬崖,不过是一个几丈高的陡坡。
    陡坡下长着茂密的杂草,人躺在上面就像是一个厚厚的床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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