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节

    另一边的城头上,李纲却是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到战场上去看个明白。他在城头上隔了那么远,什么都只能看个大概,全靠何潘仁来跟他分说,何潘仁倒也没有不耐烦,却越来越惜字如金,急得他几乎跳脚——而他也真的跳起来了。
    就算眼力不如何潘仁,现在他也看得出来,屈突通的后军动了,那绝不止一万人,而自己这边的李娘子正在收拢骑队,靠近步卒——他们是准备收队防守了吗?可后头那一万多生力军马上就要冲过来了,他们如何能守得住?现在总该让人出城去接应他们了吧?
    何潘仁不知转身吩咐了一句什么,再看着李纲时,目光已是亮得惊人,语气也带上了压不住的兴奋:“李公莫要担忧,再等一刻钟,一刻钟就好!”
    还要一刻钟?李纲看了看何潘仁,又回头看了看战场——再有一刻钟,那后军的人该上来将李娘子他们团团围住了吧?他们已经厮杀这么久了,难道还要苦战下去?
    他勉强忍耐了片刻,眼见着后军的前锋已杀了上来,而凌云带领的骑兵和步卒则是不断后退收缩,何潘仁却依然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什么都没做……他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焦躁,掉头走出了角楼,冲城头守军喝道:“你们的马统领呢?让他赶紧过来,集合守军,准备出城!”——何潘仁大概是失心疯了,马三宝应该不至于吧?
    角楼边守卫们吓了一跳,领头的迟疑道:“马统领他……他没跟咱们在一起。”
    马三宝没在?他不是带着这帮降兵入城之后就跟他们一道守着校场么?说是养精蓄锐,这一养就到了今天,眼下他居然不在?李纲眉头一皱正要追问,突然意识到不对——说话的这位声音未免也太苍老了吧?
    他凝神看了看,眼前这几个守卫都穿着同色的军服,乍一眼看去十分齐整,但仔细打量就会发现,开口那个少说也有五十了,他旁边的倒还年轻,却仿佛重伤初愈,脸色苍白,面孔消瘦,另外两个似乎也各有不足……他越看越是惊愕,脱口:“你们是什么人?”
    守卫们面面相觑,还是何潘仁的声音在他背后悠然响了起来:“李公不必惊疑,他们并不是那支降兵,只是司竹园这几年不得不收下的一些老弱病残。”
    李纲愕然回头:“那降兵呢,降兵去哪里了?”
    何潘仁微笑着示意他往城外看去:“他们来了。”
    李纲冲到垛口,极目望去,只见在战场的东方,在屈突通大营的背后,不知何时已是烟尘滚滚,一支大军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了过来。屈突军此时已全军压上,后营几乎没留兵马,这支大军所到之处,当真就如摧枯拉朽一般。
    他们的队列其实算不上齐整,却有一股无法形容的气势,仿佛能撕碎一切,毁灭一切。
    原本正在围攻凌云所部人马的屈突军显然也感受到了这股气势,原本齐整的队列彻底乱了套,有人往回迎战,也有人奔向了南北两处营寨,还有人慌不择路地往城下跑,就如一群没头苍蝇,看得人眼花缭乱。
    何潘仁的声音却是极为清晰:“李公你看,中间就是咱们的一万人,左边是向家兄弟的队伍,他们其实只比我们晚出来半日,这些日子一直憋在东边宇文家的庄园里,今日总算能为兄弟们报仇了,气势总算还像那么回事;还有右边,那是丘家兄弟的兵马,他们绕了好大一圈才避开屈突通的耳目,昨日总算埋伏下来了,气势上就要差些……”
    李纲不由得目瞪口呆,原来是这样么?入城的降兵是假的,离开的向家兄弟和丘家兄弟也是假的,一切都是为了今天,为了此刻!
    他并没有注意到,其实在他的身后,早有一道狼烟笔直升向高空,仿佛一支指向苍穹的黑色利剑,在腾空的那一刻,就已宣告了屈突军的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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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打赢了,妈呀我也跟李纲似的,眼都晕了。明天结束这卷!感谢在2020-08-20 01:33:02~2020-08-22 02:37: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319章 人约黄昏
    段纶是第二日的午后率军赶到的。
    他并没有赶上战事的尾声, 只看到了那场大战的遗痕——鄠县城外,南北两面还留有营寨的轮廓,而东边的大片原野却已化为了焦土, 那战火余烬和尸血残骸的气息,离得老远便能闻到。
    段纶这两个月里大小也打过几仗,各色人马更是收编了万余, 自觉过得波澜壮阔, 不负平生。然而站在这片被鲜血浸透的战场前, 他忽然间只觉得自己, 连同自己身后那支几千人的队伍, 都变得异常的渺小, 仿佛只要一阵风吹过, 就会消失得干干净净。
    前来接人的正是陶大郎,见段纶神色怔忡,他也怅然地叹了口气:“昨日这一战的确惨烈,我们庄园好些兄弟都折损在里头, 不怕大郎笑话, 小人当时也觉得自己死定了,若不是想着要替兄弟们报仇,又瞧见三娘子还在前头奋勇杀敌, 小人还真不知会如何!”
    段纶敏锐地捕捉到了最要紧的一句:“三姊她亲自上阵杀敌了?”
    陶大郎笑道:“三娘子自然上阵杀敌了。这两个月, 她领着大伙儿打了多少仗, 哪一次不是一马当先!”
    段纶不由哑然,是啊, 三姊是什么人?她都能领军举义了, 自然也能上阵杀敌!他之前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 只是没料到她能打出这番天地而已!想到这里, 他忙正色道:“你们这两个月是怎么过来的,昨日这一仗又是怎么打的,你都跟我仔细说说。”
    陶大郎应诺一声,从凌云在庄园里招兵买马说起,一直说到了昨日的里应外合,“屈突通那老贼当真凶顽,见抵挡不住了,竟让人放了把火,自己乘机带着残兵败将逃入了南北两边的营寨,因有人见他逃到了北边,娘子便带领大伙儿先将北营强攻了下来,谁知那竟是个假货,真的已乘机带着南营的人突围而走了!”
    段纶早已听得心动神摇,闻言更是忍不住击掌叹道:“可惜!”
    陶大郎也叹道:“的确可惜,不过拿到的那个冒牌货听说是屈突老贼的心腹,听说还是屠了咱们伤兵营的元凶,娘子说,这也算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屈突通的心腹?段纶正想询问这被抓的是姓桑还是姓柳,远处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大郎!”
    段纶抬头一看,却见不知不觉间,他们已来到城下,而一个娇小的身影正在向自己的方向飞跑过来。段纶呆了一下,随即便什么都顾不得了,飞马迎上,又直接跳下马来,接住了那个飞扑而来的温热身躯:“四娘!”
    他之前跟这边一联系上就问过她,知道她平安无事,心里也踏实下来了,但此刻真的抱住了这个人,却反而有了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四娘也是如此,她自来爱说爱笑,此时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片刻之间,眼泪就将段纶胸前的衣襟打湿了一片。
    段纶眼里也有点发热,忙定了定神,低声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你们都留在司竹园里么?”
    四娘也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松手退开了一步,抹了抹眼睛嘟囔道:“都知道这边赢了,我们怎么还呆得住?”
    之前凌云没让她们随军,而是将她们转移到司竹园最隐秘的山寨,她就知道,这一仗必然凶险无比。从那一天开始,她们日日提心吊胆,好容易收到战胜的消息,自是一刻都呆不住了。结果她刚到这边又听说段纶也率军过来了,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想到……
    抬头看着段纶黑瘦的面孔,她心里自有千言万语,但问出来的也不过是:“你这两个月去哪里了?过得好不好?你怎么……才过来!”她原是努力镇定,问到这一句,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段纶忙上前一步,一面为四娘擦泪,一面低声解释:他收到消息后直接逃到长安东边的蓝田,投奔了在那里聚义的朋友,没多久就成了那支义军的头领。名声传开后,不断有小股义军来投,却也惹来了官兵和另外两个山寨的头目,到底还是打了几仗,才算稳定住局面。
    之后他便开始打探这边的消息,听说有位李三郎在鄠县跟屈突通对峙,他便猜到一定是三姊,这才选了几千精兵一路潜行而来,谁知这一仗竟然已经打完了……说到这里,他心里更是歉疚:“都是我不好,是我来晚了!”
    四娘听得心疼起来,浑然忘却了自己刚才的抱怨,忙道:“你离得那么远,难免消息不通,十三叔比你近得多,不也是今日才赶到的。”
    十三叔李神通也来了?段纶好不惊讶,又疑惑地回头瞧了瞧陶大郎,不知他为何未对自己提及。
    陶大郎尴尬地笑了笑,李神通的情形其实跟段纶有些类似,也是联合小股义军在山间拉起了一支队伍,也是近日才得知司竹园跟屈突通的战事,不过他一直以为“李三郎”是个冒牌货,并未打算出手,直到大战过后听到了“李三娘”的名字才带兵过来,而后来么……
    见段纶一脸不解,他也只能干巴巴地抱歉道:“是小的疏忽了,回头大郎和四娘子见到他们,自然什么都明白了。”
    段纶听着这话音不对,心里顿时有些打鼓;四娘心头更是一动:她刚才在县衙外就听到了十三叔的声音,但转头听说段纶已到城外,便再也顾不得其他,如今想来,十三叔似乎在跟人争论……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道:“咱们去看看!”
    顾不得再述别情,段纶把手下们交给了副手和陶大郎,自己带着四娘一路直奔县衙,果然还未进门,就听到了凌云冷冷的声音:“你还有什么话说?”
    两人的脸色不由微变:三姊在和谁说话?
    大堂之上,柳骁武的脸色更是难看之极,昨日凌云那几箭实在太过刁钻,他虽尽力阻拦,却还是没能护住大将军。大将军重伤不支,望台上的将领更是死伤过半。眼见军心要散,他只能戴上大将军的金盔,冒充他继续指挥,没想到他们其实早就落入了这女人的圈套……
    而他更没想到的是,自己被俘之后,不但没有一场审讯一句劝降,反而直接迎来了将他推出去斩首的命令;就算他刚才已经暗示说,自己可以帮他们去劝说大将军,也可以为他们效力,这女人居然还是毫无反应——自己好歹也是关中名将,她怎能如此目中无人?
    看着凌云冷冷的面孔,他咬了咬牙,昂然道:“没错,之前我是得罪了贵军,但两军作战,各凭手段,你要因此杀我,我不服!”他当然可以死,却不能死得如此敷衍潦草,简直还不如那些寻常士卒,他无论如何都不服!
    李神通早已气闷了许久,闻言也忍不住道:“三娘,两军交战,各为其主,他若肯归顺,之前种种,又何必再跟他计较?”
    他当真是看不明白,三娘到底在计较什么?他更看不明白,她一介女流,之前被情势所逼,不得不抛头露面,那也就罢了,可自己已经到了,可以帮她拿主意了,她却依旧我行我素,想用谁就用谁,想杀谁就杀谁,她到底想做什么?她是不是忘记了她是个女人,而自己是她的长辈了?
    凌云缓了缓神色,解释道:“十三叔,我问得很清楚了,柳骁武从不留俘虏。”
    李神通纳闷道:“那又如何?”他也听说了,柳骁武的神箭手们就是那战俘们练出来的,这么做当然有些残忍,但效果显然还不错,再说如今这种事情算不得罕见……
    凌云的语气冷了几分:“那他既然被俘,就没必要活着。”
    李神通愕然无语,这才是她坚持要杀柳骁武的原因?这就是她所谓天网恢恢,天理循环?这也太意气用事了吧?简直是妇人之见!
    柳骁武也呆了一下,他是有杀俘的习惯,可那又如何?那些战俘都是些乡野盗匪之流,留着浪费粮米,放了又养虎为患,只能拿来当箭靶,还算有些用处,如今大家不都是这么做的么?这跟李三娘又有什么干系?
    他不由冷笑了一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拿这种借口来搪塞我,就不怕惹来天下英雄的耻笑么?”
    凌云轻轻看了他一眼:“天下英雄,与我何干?”如此滥杀而怕死,若天下英雄都是这般角色,她还真不在乎他们怎么耻笑。有些人的面目,她实在已经看得太清楚了!
    她的眼神实在是太过轻蔑,柳骁武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了上来,也有些东西仿佛彻底坍塌了下去,他还没想好如何开口,便被人一把拖了出去。
    李神通有心阻止,一时也不知该从哪里说起,突然瞧见门前的段纶夫妇,眼睛顿时一亮:“段大郎,你来得正好,快劝劝你三姊,如今咱们正在用人之际,就这般杀了柳骁武,于咱们名声何益?”
    段纶心里也有些茫然,他们这样的人,遇到柳骁武这样的成名英雄,总要好好劝说一番,实在不成才能杀,这样才能显出仁义和气度来,凌云却要拿这么个理由来杀人……虽然也不能说有什么不对,但总归是太古怪了!
    他嘴唇微动,正要开口,一旁的四娘忙拉了他一把,嘴里笑道:“十三叔有所不知,我听说这柳骁武杀了向家好些兄弟,三姊答应过要为他们报仇的,总不能为他一个人寒了向家寨几千人的心,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李神通皱了皱眉,这理由倒还说得过去,却也不是不能商议的,“向家兄弟那边,可以慢慢解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如今咱们正是要做大事,让天下英雄归心,才是一等一的要紧!”
    段纶此时也明白了妻子的意思,忙上前跟李神通见了礼,又向凌云问了好,这才笑道:“如今咱们能重聚,真真是人生幸事,不能为这么点小事伤了大家的和气。”
    李神通心里叹气,自然也只能顺着段纶的话说了下去,彼此问过经历之余,李神通没忍住还是向凌云问道:“如今我和段家大郎都到了,不知三娘有何打算?”——如今人都齐了,有些话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她终究是李家娘子,不能继续这么抛头露面下去,外头的事,交给他们就好。
    凌云静静地看着他,终于还是笑了起来:“十三叔是问今日,还是问日后?”
    李神通微觉异样,却还是问道:“那三娘今日有何打算,日后又有何打算?”
    凌云神色愈发平静:“日后,我要多拿几个城池,多给世人留些活路。这些事,我不会假手于人。”
    “至于今日,我还有件要紧的事……”她的目光在众人面上一转,仿佛没有瞧见李神通骤然阴霾的脸色和段纶有些不知所措的神情,语气变得愈发轻松而断然,“诸位,失陪了!”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她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县衙,在百姓们一片“李娘子”的招呼声中飞马而去,宛如一片红云,融进了夕阳西下的天空。
    同样的夕阳下,大战之后的城头守卫已变得稀少,东边这一片更是瞧不见什么人影,只有角楼的垛口前,有人独自望着东边渐渐暗淡下来的天幕,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响,他才回过头来,看着那个渐渐走近的修长身影,眸子里仿佛映进了满天的晚霞。
    轻轻向凌云举了举手里的酒葫,何潘仁的微笑依然勾人心魄:“你这么过来,就不怕你那位十三叔痛心疾首?不怕他们说三道四,猜疑不休?”
    凌云接过他手里的酒葫,直接喝了一口,她的面孔有些逆光,却愈发显得她双眸明亮:“我答应过你。”
    至于别的,都不重要了。
    她已经赢得了最重要的一战,她已经不怕任何人,任何事,任何目光或是议论。至少在这一刻,她只想和他在黄昏的霞光里,在初秋的晚风里,喝完这壶只属于他们的酒。
    ※※※※※※※※※※※※※※※※※※※※
    这卷就结束啦,还会有个番外。
    这周在横店呆了三天,还要办个收房,明天回北京,周末准备开学。九月一号可以开始正常更新。感谢在2020-08-22 02:37:04~2020-08-28 03:45: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320章 番外一
    大业最后一年的这个秋天, 雨水来得格外迅猛而绵长。从七月中旬开始,一场大雨竟下了足足半个月。
    在紧靠着鼠雀谷的贾胡堡里,李渊率领的大军也被这场雨困了足足半个月。虽然这里地势高耸,并无水淹之虞, 但在延绵不绝的大雨之中, 屋里也少不得潮气日重, 寻常士卒所住的帐篷里更是到处都能拧出水来。
    在这样的天气里, 所有的人都是无所事事, 无精打采,只盼着日头能早些出来, 唯有李渊所在的堡主府大厅里,气氛竟是比往日更为紧张热切, 无数支蜡烛火炬从午时燃到了黄昏,而那些激昂的声音却依旧没有消停的意思。
    大堂正中的案几后头,李渊早已坐不住了,听着下头乱哄哄的争论,他的胸口就如塞了一大捆粗麻绳,连喘气都仿佛能咯着嗓子。
    毕竟自打五月举事以来,他们原是诸事顺利,六月稳定后方、笼络突厥,七月挥兵直指长安, 一路兵不血刃,谁知刚刚过了鼠雀谷就遇上了这场大雨!后方的粮草至今还未跟上, 倒是传来了一个噩耗:盗匪刘武周说是要联合突厥攻打晋阳!
    因此, 他们眼下的形势是:前方的霍邑有大将宋老生率军两万把守, 而后方的晋阳却只有李元吉带着万余新兵坐镇, 他们是该继续进军, 还是该立刻回防?
    为了这件事,所有的人已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拨,以裴寂为首的幕僚们主张立刻回师晋阳;而建成世民和他们手下的将领却坚持要继续进军。他们吵了整整半日,李渊也听了整整半日,如今实在没法再听下去了……
    案几下首的裴寂跟李渊交往多年,最是明白这位老友的心思,一眼瞥见李渊的神色,便知道李渊已不耐烦了。他忙上前一步,双手作势往下一压:“诸位,今日咱们议论了这么久,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再这么争论下去也是无益,不如由两位公子和下官把进退的理由从头到尾说上一遍,也好让国公尽快决断。”
    他这话一出,李渊第一个点头说了声“好”,裴寂微笑着看向了建成和世民:“两位公子,请。”
    建成和世民相视一眼,都微微皱起了眉头,还是建成沉吟道:“长史主张退守晋阳,无非是因为前头有宋老生重兵把守,后方又说刘武周要乘虚而入,加上眼下我军困于霖雨,粮草未继,长史担忧我等若不立刻回防,日后会进退失据。但长史莫要忘了,刘武周之事还是传言,突厥明明已应了父亲的盟约,未必会无故翻脸,而霍邑却已近在眼前,只要大雨停歇,便可一战而下。当日咱们一举义旗,天下震动,如今已一鼓作气到了此处,又岂能因传言而前功尽弃?”
    “若是我等遽然回军,到晋阳才发现不过是一场虚惊,又该如何向将士们交代?向天下人交代?日后还会有谁肯追随父亲进军中原,匡扶天下?”
    李渊听得暗暗叹气,这也是他最担心的事情,他们一路势如破竹地杀到了此处,若是因流言而回军,未免太伤士气,也太伤颜面了,但若是不回军……
    他心里这念头还未转完,就听裴寂深深地叹了口气:“公子所言极是,裴某也盼着那不过是传言,只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刘武周乃是突厥走狗,而突厥人自来唯利是图,毫无信义可言。如今晋阳空虚,换了公子是突厥人,公子是要纸上承诺的长安珠宝,还是要这唾手可得的晋阳钱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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