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大公子手下能人辈出啊!真是让人好生羡慕。”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笑语。
叶景轩恍惚回过神来,转过头,对上齐慎一双宛若夏日晴空般,清澈灿烂的眸子。
他却是眸色微敛,对这个比他年轻了几岁的年轻人恭声唤道,“齐都使。”
齐慎缓步走到叶景轩身边,与他同看这畅波厅中觥筹交错,“叶大公子的这山海苑只怕很快就要闻名西安了,不只,全西北,甚至是整个大周,只怕都要知道山海苑之名了,日进斗金,指日可待啊!”
“齐都使谬赞了。”叶景轩仍然低眉顺眼,礼敬有加。
“我看,是叶大公子太过谦虚了。”齐慎仍是笑容清朗而亲切。“我来西安之前,便听说叶大公子名下的酒楼食肆与别处皆是不同,我起先还当只是溢美之词,前几日去了一趟一品居,便已是觉得名副其实,今日来了山海苑,更是觉得不同凡响。我早前听说,叶大公子手底下有个女管事,很是能干,这些酒楼食肆便多是她帮着叶大公子在打理,如今见识过了,更是佩服,我倒是对这位鸾姑娘很是好奇。今日,她定也是在山海苑吧?不知,可否有幸,请叶大公子帮忙引荐一下?”
听齐慎提到谢鸾因,叶景轩的眼皮不由地一跳,极快地抬眼望向齐慎。
可是,齐慎的笑容和目光都还是那样的明澈,透明得你好似看不出一丝的杂质,可是,叶景轩的骨子里,偏偏是个多疑的人,他不相信这世间,会有这般纯粹的人,更不相信,一个纯粹的人,会如齐慎这般,走得这么顺遂。
然而,不等叶景轩想出个究竟,便已又有一个声音插了进来,“齐大人这个要求怕是有些让叶大公子作难了,谁不知道,这鸾姑娘不只是叶大公子的手下爱将,还是红颜知己呢?齐大人青年才俊,可是还没有娶亲呢,叶大公子自然要担心了。”
“诶!周兄,此言差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鸾姑娘现在还是云英未嫁之声,谁都有机会的嘛!”
笑着走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赵博伦与周继培。
转眼间,陕西三大巨头,都聚在了叶景轩身边,这本该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可叶景轩却感觉不到半点儿的轻松。
别的且不说,周继培和赵博伦之间,便多有龃龉,不过是面和心不合罢了,从前的陕西都指挥使夹在中间很是难做,不知道,如今换了齐慎,这局面会不会有所更改了。
若换了平日,这两人未必将他叶景轩放在眼里,叫他一声叶大公子,更多的,不过还是看在叶家本家的面子上,今日,也不过是想拿他做筏子,在齐慎面上争上一争罢了。
只是,方才这两人语调里的故作暧昧,实在是让人不喜。奈何……叶景轩眸下一黯,民不与官斗,何况如今的他,哪里来的本钱与面前这几人争辩?
“赵大人和周大人莫要拿姑娘家的名声玩笑。我只是对鸾姑娘的才干甚为倾慕,所以,想见一见她,没有半分亵渎之意,至于叶大公子,坊间都知,他与叶大奶奶伉俪情深,眼里容不下别人,想必,对鸾姑娘,也不过是爱才之心,倚重之意吧?两位大人自然都是好意,可鸾姑娘还是云英未嫁之身,有的时候,说话还是慎重些为好。”
谁都没有料到,齐慎却是神色一肃,便是沉声道,语调有些冷硬,不难让人听出他的不悦。
无论是赵、周二人,还是叶景轩,都因他的态度而一瞬惊疑。
“齐大人何必这般认真,如你所言,不过是句玩笑罢了,没有半分冒犯鸾姑娘的意思。”赵博伦忙笑道。
周继培亦是附和道,“是啊!是啊!”
齐慎却还是面沉如水,让他们看得清清楚楚,他没有玩笑。
一时间,赵博伦也好,周继培也罢,两人面色都有些讪讪。
齐慎却又倏忽笑道,“不过,方才听两位大人所言,这鸾姑娘还是个美人儿?有才又有貌的,自然也够得上窈窕淑女了。反正我也还未娶亲,若是果真君子好逑一回,叶大公子应该不会介意吧?”
笑眯眯问到叶景轩面上,起先还有些惴惴的赵博伦和周继培都善意地笑了起来,方才那一瞬间,气氛的凝滞转眼便被打破。
叶景轩垂下眸子,淡淡笑道,“齐都使严重了,谢管事可没有与我叶家签卖身契,她的私事还由不得我做主。”
齐慎便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如此大善,若我果真对鸾姑娘一见钟情,倒也可以放心大胆地追求了。”
赵博伦与周继培亦是跟着大笑,“齐大人真是风趣。”
叶景轩也是笑,只那笑容落到眼底,便似隔着一层薄雾,显得有些疏淡。
伸手从近旁招来了一个店小二,轻声道,“你去将谢管事叫来,就说几位大人想见见她。”
彼时,谢鸾因正忙着在指挥手底下的人准备好一会儿的送人离开的一切事宜,要保证车马的安排和道路的畅通,还有,就是一会儿残局的收拾。
等到听到叶景轩让人带来的话时,谢鸾因顿了顿,片刻后,才道一声,“知道了。”
然后,又发了一会儿呆,回过神来时,又交代了一番,这才挺直了腰身,缓缓走了出去。
这是她在知道齐慎升任陕西都指挥使时,便自然料到会有的一天,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竟来得这般快。
不过,没有关系,她早就有了准备,自然无惧无畏。
畅波厅中,西安城大多数的政商名流都聚在此处,领略了山海苑的新奇,他们这会儿的心思已全然都在他们来此的真正目的上,忙着巴结某些人,或是忙着借此机会谈合作、谈交易。
这个时候,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各人手里都端着一个精致的琉璃杯子,或是盛着酒,或是盛着冰饮,一边喝着,一边说话。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厅里点起了蜡烛,高高低低,错落有致地辉映出一片星光。
更远些的湖岸上,悬挂着各色彩灯,远远地投过五彩绚烂的光来,被飘飞的轻纱掩映着,朦胧绰约。
谢鸾因站在畅波厅的门口,望着厅内的景象,有些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