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鸾因说完早前那一句时,秀英已是神色一震。
谢鸾因又是翘起嘴角笑道,“若是我再稍加操作,让他们坚定他们的怀疑,不知道,他们对于叛徒,会不会如同我这般仁慈了?”
淡淡的嗓音因着笑意而渗进了两分柔和,偏听的人,却是冷得打了个哆嗦。
但她只是脸色不好,半晌没有说话,谢鸾因倒也没有急着催她,抻了抻身子,示意流萤将她扶起。
“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不过也不要太久,毕竟,什么事情都有时效性。”
说着,扶了流萤的手,欲走。
迈了两步,才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下步子,转头道,“对了!方才说了半天,你若是不同意,想必,会有什么后果应该是清楚。你入过暗卫,他们的审讯手段你就算没有见识过,也该挺过,那可不好挨。就算你挨过了,我说了,还有你们自己的人处置叛徒的手段,那时,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给你时间和机会解释?”
“当然了。我们好歹是相识一场,虽然我们有句话叫‘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用你,我是不会了。不过,你若肯配合,别的不说,我至少可以保你性命,还能让你从此脱离往日的生活,只在我们大周这广袤土地上随处择一个安居之所,给你一笔足够优渥过活的银钱,安稳地度过余生。”
“往后,想如何过,选择权,在你。”
说罢,她淡淡睐了一眼秀英,终究是走了,这次,再未回头。
“夫人,奴婢不明白,就这样放过秀英了吗?那她若是不肯说呢?难道也由着她?”进了内室后,流萤终于是绷不住问道。
流萤觉着吧,如秀英这般处心积虑的细作,就该好好酷刑加身地审她,哪能如同这般轻轻放过?太便宜她了。
“自然不能由着她,她若不配合,到时再刑讯,也不晚。不急,咱们再等等就是了。左右,坤三那里也在找,说不准,过不了多久就有消息了,有没有秀英,都不打紧。就算最后什么也探不出来也没有什么,他们总有动手的时候。”只是,那时难免被动些。
“没关系,再等等。如果秀英是个聪明的,她总会想通什么对她才是最好的选择。”
流萤点了点头,反正她也不是很懂,只要夫人说没关系,那就是没关系。
“夫人,你方才说的,那个什么便女,是什么意思啊?”服侍着谢鸾因坐下,流萤又是好奇问道。
方才,看秀英那个样子,她应该就是夫人口中的便女了,那不是倭国军中的女军官吗?那应该很是威风的样子啊!要知道,如今的大周,不比前朝开明,朝中可是没有女官的,军中自然也没有女将。
可是,方才夫人虽未说明,但看夫人和秀英的样子,这个“便女”,又好似不是什么好事儿,流萤方才就好奇起了。
谢鸾因略略一顿,“便女,意为便利之女,这些女武士,上阵可杀敌,下阵后……便还可做铺床暖褥之事。”
谢鸾因的语调平淡,流萤却是听得咋舌,愣了片刻,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嘴角翕动了数次,也吐不出半个字。
好一会儿后,才憋红了脸道,“那不是……不是……”不是与军妓无疑么?
原来,倭国的女军官,竟是这样的存在?那秀英她……
流萤自来心软,谢鸾因一看她神色,便知她是对秀英起了恻隐之心。
淡淡一笑,恍若未觉,“是以,我笃定,秀英最后会想明白的。”
一个历经过从未有过的美好的人,要想放下,那便很难了。
何况,这个时候,有人给她开了一扇门,告诉她,她可以永远留在这个美好的地方,再不用回她腌臜的世界,谢鸾因相信,秀英拒绝不了这么大的诱惑,她会想清楚的。
是以,她不急,也不能急。
下晌时,坤三回来了,脸色灰败着,很是难看,“没什么进展,这个人的长相太容易让人忽略,今日,龙舟赛上,人又多,又出了事儿,问了不少人,都……”
坤三之前可是踌躇满志,就想着能借此戴罪立功,却没有想到,功败垂成,他心中恼火,可想而知。
谢鸾因却没有多少意外,“不用放在心上。那些人,今日敢如此行事,必然已是想好后招,哪里能那么容易揪到尾巴?不过也没关系,他们早晚会动手的,以不变应万变,亦是一种应对之策。”
目光一转,瞥见坤三的面色,“我另有一事交与你。”
端午过后,王冲和江胤一道加强了福州城内外的守卫与巡视,一时间,城内风声鹤唳。
只那些刺客却好像是遁地而逃了一般,没有再露行藏。虽然没能抓获刺客,但也有好处,至少起了震慑的效果。
连着几日,都是风平浪静。
而这一日,谢鸾因正闲适地看她的游记时,坤一,终于带来了好消息。“夫人,秀英终于松口了,她要见你。”
谢鸾因却没有急着去见她。
反倒是闲闲地将那本游记剩下的一半看完,又慢条斯理喝了一碗血燕,才起身换了衣裳,施施然去了由一个跨院改建而成的暗牢。
按着谢鸾因的意思,并未对秀英动刑,甚至吃穿也都没有苛刻,这样的牢狱生活,也算得优待了。
可秀英坐在那里,却好似有些焦灼一般,不时朝着牢房外张望,待得听见声响时,便是“腾”地一下站起身来,甚至疾走两步,迎到了牢房门口。
门锁被打开,谢鸾因走进来时,她不及掩饰地,大大松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夫人不来了。”
谢鸾因自然都看在眼里,有些诧异地挑起眉道,“我以为该着急的人是我才对,怎么看上去,你比我还着急?”
到得此时,秀英已是冷静下来,苦笑道,“夫人用不着打趣秀英,夫人这几日,对秀英礼待有加,果真是信守承诺,可又何尝不是笃定了秀英定会如你所愿么?说到底,秀英才是真正走了眼,不知夫人竟这般深藏不露。”
“我便姑且将你这话,当成夸奖了。”谢鸾因毫不在意地笑了,“你要见我,是终于想通了?”言归正传,既已打算开口,就没有必要再在这儿废话连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