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快点儿开门!”
合起的院门被敲得震天响。
“来了来了。”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随即响起,过了一会儿,院门被拉了开来。
为首的男人瞄了一眼来开门的中年妇人,抬脚往里走,身后的其他十来个汉子随即跟上。
“敲了半天的门,怎么这么慢吞吞的,该不会是……”
话未说完,目光所及之处,便已瞧见那院子中,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尸体,话声便是被堵在喉咙口,戛然而止。
那十几个汉子皆是瞪大了眼,下一瞬,便是拔腿往身后跑。
谁知,身后的门早已被无声无息地关死。
而方才,为他们开门的那个中年妇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一边,冷冷看着他们,那样的目光,毫无温度,便如同看着死人一般。
而几乎是同时,身后,利刃已逼至。
他们只得挥刀相抗,刹那间,刀光剑影。
但也没有用上多久,战事平息,这座小院,连同那院子里的那二十多具尸首,一道被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将军给锁住了。
越近城门处,原本隐约可闻的攻伐之声便是越发清晰可辨。
守门的人绷紧了神经,紧紧听着门外的动静。
有好几次,好似撞木都已到门前,却又被拦截开了来。
但是,听说,这回来的周军不少,他们若是将福州城攻破,他们哪里还有什么活路?
也不知,还能拦到几时。
“兄弟们,周军从西门攻进来了,快些逃啊!”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惊慌失措的喊叫,是倭国话,伴随着一群面色惶急的人,从身后呼啸而过,却是朝着东边而去。
那些守门的,本就心有惶惶的倭寇面面相觑,又见着一个黑胖的小子跑了过来,张口便是急道,“兄弟们,你们还在这儿做什么?周军从西门攻进来了,见人就杀,很快就杀过来了,还管这里做什么,快些逃命去吧!”
那守门的一众倭寇面面相觑,一时没有反应。
那黑胖的小子一跺脚,“你们快听听,这马上就杀到了,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那些倭寇果真竖起耳朵去听,还真好似听到了什么,不知被谁扯了一把,边上,已有人动了。
其他人,便也跟着动了,非也似的,便是朝着东边飞奔而去。
顷刻间,城门口的人,跑了个干净。
装成黑胖小子的谢鸾因扶着肚子,轻弹了一个响指,坤一他们从其他地方凑了过来,不用谢鸾因吩咐,便是开始动手将那些订死了的木条一一撬了开来,帮着将城门打了开来。
这么好的机会,不里应外合,岂不是太浪费了?
宫本橘香正与心腹属下商量着若是抵抗不了周军的援军,那么,无论如何也要将齐家的人给抓住才是。最好,能够将齐慎的妇人抓住最好。
若是不行,至不济,能够抓几个与齐家有关的人,什么姓白的,姓莫的,都可以。
正打算派了人去满福州城地毯式的搜索,却有人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
“大人!宫本大人!周军……周军进城了。”
怎么也没有想到周军居然这么快就能进城,宫本橘香以为,再不济,也能再多撑个几日的,她正好腾出手来,加紧在城中搜索。
她有感觉,那齐夫人说不定,还在城中,不!是一定还躲在城中!
如果能够抓到她,那么就算输了福州,输了漳浦,都没什么了不得。
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周军居然进来得这么快,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不说,甚至是让她不得不弃城而逃。
因为,不只是援军,那些之前散藏在城中的福州营守军,也是趁势而起,逼得他们不只逃了,还逃得很是狼狈。
宫本橘香一路从福州城中逃窜而出,脸色已够不好了,谁知道,等到她安置涛儿的地方,她的脸色更是彻底铁青下来。
因为,涛儿……不见了。
城中,自然又是一片喧嚣。
谢鸾因却都管不上这么许多了。
这几日,她是劳心劳力,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如今,援军进城,倭寇退却,福州之困已解,她便也放心了,甚至等不及与领兵救援的将官见上一面,便是回了马蹄巷子,草草梳洗一番之后,便是睡下了。
而这一睡,便是昏天黑地。
等到终于醒过来时,外边儿已是日头高挂了。
是以,她已是睡了一日一夜了。
不过,浑身上下,倒是放松了许多。
门外,有隐约的人声与脚步走动声。
她不经意一听,便是愣了愣。
就在门外,有人在低声交代着什么,嗓音很是熟悉。
门外的话语声停顿了片刻,谢鸾因还在怔忪时,房门便是“吱呀”一声轻启,有人影绕过屏风,落地无声地进了内室。
抬眼,便是四目相对。
齐慎愣了愣,上前道,“醒了?还是我吵醒了你?”嗓音里,略有些懊恼。
谢鸾因终于醒过神来,“你怎么来了?”而且,看他的样子,清瘦了许多不说,眼下的黑眼圈儿深得都可以当国宝的兄弟了,而且,胡子拉碴的,也不知多久没有整理过自己了。
明明该嫌弃的,可是望着他,谢鸾因只觉得满满的欢喜。
漳浦到福州也那么远,就算他轻车简从,但却只比援军晚到了那么两日夜的工夫,怕是漳浦战局一明朗化,便马不停蹄赶过来的,她心里如何能不动容?
齐慎却是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方才,他已进来看过她一回,只是,她睡得熟,他怕吵醒了她,不敢多待,加上,有不少事情要处理,只看了一眼,便退了出去。
这时,才算得是仔仔细细地打量。
见她面色还算不得差,他便不由松了一口气。
只是,再细细打量时,黑眸却又沉黯了两分。
前几日,那般凶险的局势,她为了军心考量,随着王冲上了城楼,即便坤一和胭脂他们将她护得再好,她还是受了一些轻伤,别的地方,有衣裳遮着,暂且看不到也就罢了。
可脸颊上那道被流矢蹭破了皮的口子,即便上了药,却还泛着殷殷的红色,浅浅的一道,落在他身上,根本不值一提,可落在她脸上,却叫他不由疼得瑟缩。
还有,手腕上,那一圈圈缠绕着,却还是透出点点殷红的白布,亦是让他的瞳孔不由得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