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把衣服揭开,瞧见原本白净的背上,那一道细长狰狞的伤痕时,齐慎的双眸忍不住一缩。
虽然知道是轻伤,可落在她身上,便总觉得疼上了百倍。
何况,这伤再轻,也比上一次伤着脸颊的轻轻一道,重多了。
两人经过方才闹了一通,各自心中的郁结和委屈都去了不少。
齐慎让人送了水和伤药来,亲自给谢鸾因清洗了伤口,又上了药,包扎好,这才小心翼翼将她抱在膝头,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倒没有特意避着近日发生的事儿。
她说,寿哥儿如何被绑走,她一路上,如何松懈宫本橘香他们的防备。
他说,他怎样布局鬼岛,借瞿进之手,打了这抗倭之战最漂亮的一仗。
谢鸾因听罢,便是笑眯了一眼,捧着他的脸,重重亲了一口他的唇,笑道,“恭喜你,真成了盖世英雄。不只是这沿海百姓的盖世英雄,也是我的。”
“你的什么?”他双眼蓦地一深,嗓音有些嘶哑地问道。
谢鸾因望着他眼底倒映出的自己,翘起了嘴角,伸手,环上了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吐气如兰,“我的盖世英雄,我的夫君,我的命,我的天,都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齐慎再克制不住,往前一凑,衔住那抹魅惑他的红润,掀起一阵狂风暴雨。
都说小别胜新婚,加上,他们上一回见时,谢鸾因怀着寿哥儿,已是月份大了,到如今,掐指一算,他们竟已经有一年有余未曾亲热过了。
加上,又经了这么一桩跌宕起伏,齐慎心里某些东西激越着,就要喷薄而出,自然便热情了许多。
他就像是一团火,很快,便将她也裹挟其中,就要随之燃烧起来。
然而,骤然响起的洪亮哭声,却是如同兜头泼下的一桶冰水,将他们这一团火,浇了个透心凉。
齐慎皱了皱眉,谢鸾因这当娘的,却已是一把将他推开,赤着脚便是跳下了窗边的矮榻,奔到了床边,将哭得好不委屈的寿哥儿抱了起来,在臂弯之间,轻轻晃荡。
“李妈妈她们倒是没有说谎,如今,好歹不像刚出生时那般丑了。”
齐慎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低头看着她臂弯里的寿哥儿,突然这般道。
他也就寿哥儿出生时,见过他,后来这么几个月了,从未见过,偏偏,又是孩子一天一个样儿的时候。
如今的寿哥儿,与他印象当中那只像个小老头儿一般的丑猴子,已是判若两人,若非他确定这是他家儿子,他几乎有些不敢认。
只是,瞪着谢鸾因怀里的小人儿,他总觉得有些神奇,太过神奇了。
寿哥儿本来在母亲的怀抱里,正被哄得停了哭,小脸上还挂着泪珠子,抬眼看,便瞧见面前一个陌生人盯着自己看,父子二人大眼瞪小眼片刻,突然……
“哇”的一声,洪亮的啼哭声再度响起,那音调,都快能将屋顶掀翻了。
齐慎皱眉。
谢鸾因额角抽了两抽,转头,便是将怀里哭闹的寿哥儿往齐慎怀里一塞,瞪着他道,“你自个儿惹的,你自个儿哄。”哪有当爹的,总是说自个儿孩子丑的?
谢鸾因心里也有些愤愤,她的心肝宝贝儿,谁乐听你这么说?
说完,撂手不管。
齐慎从没有抱过孩子,还是一个哭起来震天响,手舞足蹈的孩子,他手忙脚乱,浑身僵硬,怕抱得紧了,将他勒着,又怕抱得不稳,将他摔了。
指挥千军万马,犹能面不改色的齐大人,这会儿,是脸色僵,四肢僵,浑身僵,额角青筋蹦啊蹦的,终于忍不住颤着嗓,求起了助,“阿……阿鸾……”
这么个小人儿,这么小小的身子,究竟是何处迸发出这般惊人的力量?齐慎真是不得不在感到惊奇的同时,也更加的头疼。
谢鸾因像是没有听到,自翘了腿儿,盘腿坐在窗边矮榻上看戏,若能再来盘瓜子儿嗑着,那就完美了。
到这会儿,齐慎若是还看不出来谢鸾因的心思,那就真是傻了。
不能指望她帮忙,他就只能自己搞定了。
他绷着脸,努力回忆着方才谢鸾因是怎么抱着孩子哄的,便是一边轻轻晃着手臂,一边轻轻拍抚着。
倒也做得像模像样,谢鸾因见了,嘴角便不由悄悄翘了起来,尤其是慢慢地,那动作居然越来越纯熟了。
偏偏,寿哥儿却是不给面子,仍然哭得响亮,越来越大声,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难不成……还真是认人到了这个地步?还是……
谢鸾因皱了眉。
齐慎蓦然一僵,“阿……阿鸾!好像有些不对劲。”
谢鸾因本来就有了些猜测,再见他这般,叹息一声,终究是站起身来,走了过去,伸手往寿哥儿小屁股上一摸,果然……湿透了。
不只,就连齐慎的甲胄,也是遭了殃。
不比齐慎那副如丧考妣的表情,谢鸾因的表情真是淡定到不行。
一边接过寿哥儿,一边道,“我给他换换。”
抱着寿哥儿往床边去时,又扭头对还僵在原处的齐慎道,“你自个儿也去整理整理。”
回过头,嘴角却忍不住牵起,带着两分狡黠。
她知道,齐大人对于孩子,尤其是孩子造成的类似灾难根本还接受不了,不过迟早的事儿。
他内心这么强大的人,总能适应的。
给寿哥儿换上临时从街上买来的衣裤,和干净的尿布,小子立刻高兴了。
在床上手舞足蹈不说,还笑出了粉红色的牙床,哈喇子直流。
看他这么欢实,谢鸾因才算真正放了心,看来,应是没有大碍了。
再看他那副小模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只觉得爱得不行,抱起来,便是重重亲了一口,惹得寿哥儿咯咯直笑。
恰恰好齐慎收拾好了进来,见他们母子二人,忍不住笑将起来,一双星眸,柔得好似能滴出水来。
谢鸾因瞧见他,抱着寿哥儿走了过来。
方才,因着有甲胄隔着,他的衣袍并没有被淋湿,是以,也只是将甲胄脱了,此时,只穿了一件灰蓝色的常服,见他比几个月前,瘦了好些,想来,也是为了战事殚精竭虑。
谢鸾因心里有些疼,面上却没有显出来,笑微微调侃道,“被我们寿哥儿的童子尿伺候了一回,可有做爹的实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