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否连人都给你选好了?只等你点头,便往你房里塞?”谢鸾因面无表情道。
齐慎却是莫名心虚,“那倒没有。他知道我的性子,这样的事儿,若是没将我说通,他把人塞了来,也是白搭。何况……他找的人,也不是那么随随便便就能塞过来的。”
谢鸾因本是随口一说,还真没有想到,刘岐不只想要逼着齐慎纳妾,而且连人选都定下了。可是,听齐慎这话的意思,这人,只怕还来头不小?
“他给你找了哪家的美娇娘?”
齐慎咳咳了两声,“一个是吴兴沈氏的,一个是姑苏陈氏。”
居然还不只一个?而是两个?
等等!吴兴沈氏,还有江苏陈氏?这可都是江南的世族大姓。
谢鸾因面色几变,“看来,江南的世族,这心思也是活络得很。”
刘岐既然敢到齐慎跟前来说道,想必,那两家已是被他说动了,这人别的不说,游说人的本事,却是不小。
而这样人家出身的女子,就算只是庶女,那也比一般人家的女子,要高贵许多。
嫁作妾室,那也是贵妾,而若是嫡女,就更了不得了。
这都还是其次的,最要紧的,却是刘岐选中这两家背后的动机,还有这两家居然同意了的因由。
齐慎抬手,将她微微泛凉的手,握在掌心,“放心吧!我已经将此事处理好了,那两家,我已让彭威亲自带了厚礼,登门致歉。至于刘岐,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他这尊心比天高的大佛。”
他已是包了厚厚的程仪送刘岐离开了,他本就不喜欢此人,如今,更是碰了他的逆鳞,他无需再忍。
这么多年,也算得仁至义尽了。
“江南那里,可是有什么变故么?”谢鸾因突然问道,那两家肯将女儿嫁给齐慎,这一举动,本身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传言说,李暄这一阵儿,身子有些不大好。”齐慎语带保留。
北边儿乱着,南方虽然相对而言太平一些,可也好不到哪里去。
齐慎在各处都布着眼线,虽然因为时局动乱,传递消息要慢些,可该知道的,他还是知道。
谢鸾因目下轻闪,想着李暄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又经了诸多变故,身子不好,这也是正常的。
只是,能够不好到让这些江南世族都开始不顾一切寻求别的靠山……这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一二了。
“呼衍与宁王勾结,那已是肯定的了。也不知道宁王到底给了他多少好处,这么久了,他还是时不时就要派兵扰边,将西北一线的守军都牢牢牵制住。奈何,李雍手中兵力有限,又没有太多可堪用的将领,还要担心李暄的兵在背后捅上一刀,不敢出兵迎战,只能陷于被动。”
“而辽东一线,战事也是胶着。若此时,江南再生变……”
剩下的话,齐慎没有说出口,谢鸾因也再明白不过。
李暄还能念着他和李雍一脉相承,暂且化干戈为玉帛,一致对外,可若是李暄出了事,江南由谁做主,局势又会有什么变化,还真是不好说。
也难怪江南世族人人自危,竟已是开始另寻靠山。
这个乱世之中,只有手中有兵,才能有安身立命之本钱。
不过,换一个角度想,齐慎能入了江南世族的眼,也说明,他如今,站得高,走得稳了。
只是,想起这些种种,她虽不怕,心里却忍不住有些发凉。
齐慎握了她的手,轻轻叹道,“短时间内,还乱不到福建来,咱们趁此机会,攒够了本钱,便什么都不怕了。放心,我总会护着你和寿哥儿的。”
谢鸾因点了点头,往他胸口处,靠了靠。
现在,他们除了积蓄力量,也做不了别的了。
谢鸾因本也不是那杞人忧天的性子,她唯一有些担心的,就是也不知谢瓒怎么样,要知道,那可是个他们谢家人一脉相承的倔强性子。
等到第二日,见着了谢瓒,见他神色如常,谢鸾因这才放下心来。
听说,昨夜,高素娘倒是还真陪着他说了不少话,虽然她一向寡言,多是谢瓒说,她听着就是,只是,那也得谢瓒肯说给她听啊!
这么看来,谢鸾因倒越发确定了高素娘在谢瓒的心中的地位,她昨日的一番举动,也算得是撮合了他们一把吧?
若是高素娘果真能成了她的二嫂,她倒是乐见其成。
等到见到齐慎时,谢瓒虽然神色淡淡,但到底没再有什么过激的举动,想必,昨日,齐慎与他解释的,他多少听进去了。
毕竟,那件事,齐慎确实已经干净利落地处理了。
给寿哥儿过完了寿辰,谢瓒便是告辞而去。
等到第二日,齐慎也走了。
齐府好像又无形中安静了许多。
谢鸾因虽说,并不是杞人忧天的性子,可却难免更加关注江南和北地的消息。
想着李暄的病情既然到了江南世族都惶然想要另外寻找靠山的地步,想必,也拖不了多久了。
只是,提心吊胆地等了半年的时间,从秋到冬,再经冬至春,眼看着,就要入夏了,江南那里,还是没有半分李暄病危的消息传来。
倒是这一日,入夏的第一场大雨如期而至。
夜半时分,齐慎却是顶着雨,趁夜而归。
浑身湿透不说,更是面沉如水。
谢鸾因见了,便知有事,但却没有急着问。
亲自服侍着他沐浴更衣,又拿了干布巾,帮他绞头发。
他坐着,她站着,他却是突然抬手,便是抱住了她的腰肢,头脸埋进她胸口之处,良久,才听得他的声音,闷闷地从胸口处传来。
“刘岐逃了。”
他不是傻子,都说宁得罪君子,也莫得罪小人。
刘岐此人有些真才实学,尤其一张嘴,辩才了得,堪比苏秦、张仪之流,奈何,他的行事作风完全与齐慎悖离,道不同不相为谋,可他偏生却又是个心胸狭隘之辈,齐慎虽念着旧情,没有杀他,但也不会傻到完全不防备他。
是以,他是派了人盯着刘岐的。
可是,刘岐却是逃了,若说他没有别的想法,谁也不信。
而且……
“而且,我派去的人,是被人下了毒,他们说,那个人,很像是薛采蘩。”
谢鸾因有些明白齐慎今日这般颓丧无力的原因了。
刘岐与薛采蘩,这两人,都曾是他身边算得亲近之人,可却都背叛了他。